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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冷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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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风凝神想把意念集中在纸张上,手却有些颤抖,肩膀也是酸痛。真比习武累多了,他想着,泄气的将笔投在砚台上,却又带出了几滴墨,溅在纸张上,又白费了一张,他更有些烦躁。
旁边的简总管见了,上前劝道:“殿下,明天再用功吧,您该回去歇着了。”行风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也有了离开的意思。
简总管又上前一步道:“真该好好罚那死奴才,白白糟蹋了殿下抄的卷子。您应该跟皇上说,是那狗奴才误了您的事,何苦这样累自己。”
“算了,何必惹那么多事,父皇让我思过,交给他一堆污了的东西,也不诚心。再多耽误半天而已,只要明天能抄完就行。”行风捶打了一下肩膀。
简太监察颜观色:“奴才去安排两个伶俐的宫人给殿下按摩一下吧?”
“不用了,太晚了,回吧。”行风打了一下哈欠,简总管忙拿过薄披给他系上,外面的侍从便提了灯笼在前面引路。
简总管把毅王送出宫去,却没有跟着走,而是折了回来,进了小阁,回来顺了顺案头的纸张,掂算了一下,明天要交差,这毅王怕是抄不完的。心里头有一个早已成形的想法,便唤来穆嬷嬷:“你这里可有通笔墨的人?”
穆嬷嬷笑着回:“宗堂的人多半都是大字儿不识一个。”
“那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这个,奴婢确实不大清楚,您老这是要?”
“帮殿下抄一些卷子呀。”
“唉哟,那我这里的人哪儿成呀?别说能不能写得像殿下的字迹,就是写不写得来字这都不好说呀。”虽然办这事可能讨好到毅王,可要办不好是要被怪罪的呀,她不愿冒这个险,“您老是不是往书房那儿当差的人去支会一下呀?”
“猪脑袋,殿下当然不想声张,要不他不早就吩咐了?我也只是想瞎猫碰一碰死耗子,看你这儿有没有现成的人。”
“这恐怕确实没有。”穆嬷嬷不敢打诳。
“那这样,你把会写字的人都给我叫来,写来让我看一下,碰碰运气。事情办好了,我自有重赏,若不行,也不强求。”
这穆嬷嬷便去把人都叫了来。众人正想终于可以休息了,却又被叫了起来,叫苦的埋怨的嗡嗡成一片。穆嬷嬷一吼:“不准喧哗!叫你们起来是看能不能将功补过。小允子这个死小子今天闯了大祸,毅王没有怎么怪罪,可皇上限定了明天要让王爷交抄好的书,若到时完不成王爷可能要受罚,连带咱们也脱不了干系!恐怕事情就没这么轻松了。所以,能够写俩字儿的,就照王爷的笔迹写一下,看能不能应上,能应上,算你们有运气,帮王爷抄一部分,就立了大功,简总管将来也会好好待你们。”
小允子担心的看着穆嬷嬷阴沉的脸,对蝉儿小声说:“原来这事儿还没了呢。”
蝉儿考虑了一下,对那嬷嬷说:“嬷嬷,这可是毅王的吩咐?”
穆嬷嬷不屑的瞒她一眼:“王爷的吩咐?如果是他的吩咐,我们还会现在才进行?不就是想瞒过他?好了,会写字的给我站出来吧。”
蝉儿心想这字迹哪那么容易能临摹的一样,这办法怕是要弄巧成拙,而且毅王没有开口,必是他自己心里有数吧,何必要旁人来多事。小允子却拿哀求的目光看她:“姐姐,你也试一下吧。要是王爷交不了差,上面一追究起来,我可能还要倒霉,听说皇后娘娘为人很严厉,要是我害的他儿子不好,我可能。。。”
蝉儿叹了口气:“我总觉着这法子不好,要是露了馅,皇上不要更生气?届时追究起来,毅王爷恐怕更会把怒气牵到咱们头上。我总觉着他自己有办法,不用我们多事。”
“姐姐认为这是我们多事?左右受罚的不是姐姐。”小允子难过的垂下了头。
蝉儿一时为难,只好劝道:“我能临摹几个字,可不能保证写的像,也就试试罢了。”
小允子却有了希望,轻轻的将蝉儿往外面一推:“嬷嬷,让蝉儿姐姐试试吧。”
穆嬷嬷瘪了瘪嘴,似不相信蝉儿也会写字,不过也只好挥手让她进去试一下。
于是,便有五个能写字的坐在案边,仔细看过了毅王的字迹,写了几行字,那简公公一溜儿看过来,直摇着头,直到走到倒数第二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子蝉儿这里,拿过她写的纸张细细看了看,又看了看颔首顺眉的蝉儿,道:“倒是难得,一个女子,能写到这样,难得。”又接过最后一个小太监的纸,不禁展颜一下:“像,倒有八九分像了,没想到宗堂这儿也有这样的人才。”
蝉儿自己清楚,她的字虽然能临摹的有几分相似,不过女子与男子的腕力毕竟不同,她的字始终是差了那几分气力。
简公公顿时眉开眼笑,对那小太监道:“你说帮王爷抄一些,今夜就辛苦一下。另外,”又转向蝉儿,“你观察力很强,这小太监却有些粗糙,正好你帮着他看一下。”
于是,蝉儿只好站在旁边帮那小太监审审,不时提醒他哪些字要注意哪些细节。这样磨合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能写的流畅些了。
简公公在旁边守着,看着他们加快了进度,心情大好,对蝉儿说:“倒没料着你这小丫头也有这份细致灵巧的心思。”
蝉儿研着墨:“公公过谦了,奴婢只不过能写两个字而已。只是还有个疑问,毅王爷他记性不好吗?自己抄到什么地方,他能不清楚?如果明天发现这其中的端倪,他不会怪罪?”
简公公一笑:“我能这么做,自然是了解咱们这位主子,他素来性格耿直,不会开口让我们想这些歪法子,可我们帮他做了,他看了出来,也会假作不知,接受了我们这点心意。要说他记性不好,那就太好笑了,毅王可是在皇子中都算顶顶聪明的人,就算还没到过目不忘的境界,可他念过的书,见过的人,历过的事是经久不忘的。”
蝉儿一愣,照明的灯被风吹的一闪,光影一晃,忙又把心思放在小太监的笔上。简公公打了一个呵欠,可能是有些疲乏,但还想撑住守着他们,又开口跟她聊天:“还好,只是临摹毅王的笔迹,王爷性情直爽,写字吧也是直来直去,笔锋简洁简单,要是随着写轩王的字,那就没法了,他左手执笔,字吧写的挺秀俊逸,可是暗藏很多回旋。”蝉儿想到那天见了轩王的字,的确是这样的。却听他又笑道:“不过,是轩王也就不会被罚来抄书了,他可是皇子中最用功的一个,小时候在御院念书,小孩子都有调皮的时候,可独独他完成课业不说,还给自己加码。别的王爷没少挨师傅的训责,只没挑过他的刺。。。”说到这里,突然轻咳,大约是觉得自己讲了太多主子的事,失言了,忙打住。
蝉儿继续研墨,倒当没听见,可心中却老是闪着轩王的样子,他身上总带着一种笃定,清冷的目光,眉宇总不经意的有些微皱,原来在天真烂漫的小儿时候,就严肃的很。她倒生出些好奇,他什么时候能笑笑?生在黄金家族,他占尽了天地的风流,还有什么不开心吗?
她自嘲的笑笑,先愁自己的事吧,揉了揉僵硬的腰,她又看着小太监落笔。夜深了,月光透过门窗映射进来,似把银辉洒了满地,虽美,却因着飘进来的秋风,带上了一种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