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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分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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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王随皇帝回了华章宫。皇帝摒退左右,见儿子面上并无惊疑之色,不由赞许的点了点头:“到底是你稳重些,你虽行五,风仪却胜过几个兄长。太子要像你一样,朕也就放心了。”
行云心中忐忑,神色上却仍然平静:“父皇的夸奖让儿臣惭愧,儿臣不过是担任宫卫统领,职责使然,少些颜笑,给人感觉要深沉些罢了。太子是兄长,更是储君,儿臣怎可和他相提并论。”
皇帝一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兄弟几个的脾性资质,当父亲的还是心中有数的。”说着却忽然一声轻叹,但马上就岔开话题,让行云觉得刚才皇帝透出的那点惋惜根本就是他的错觉,“你也不小了,兄弟都分封建府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能留在父皇母妃侍奉身边是儿臣的福分,也是父皇的垂爱呀。”摸不透父亲的意思,他只好先表明态度。
“我朝历来有皇子成年要封藩建府的传统,朕老留你在身边,徒增些议论,对你也不甚公平。”
说不清的滋味漫上来,他终于想到了还有个没有封地的儿子,可是心上又有些淡淡的失落,他终归在父亲心里与其他几个封藩的皇子一样,不是因为特别看重,才一直留在近前。
“儿臣并没有想太多,是留是走,都凭父皇圣断。”行云口气仍是淡淡的。
“前日你母妃来见朕,提到让你分封建府的事,她还是希望你能像其他兄弟一样,有个藩王的名份。朕想了想,违例留你在身边这么久,也是该作决定的时候了。而且,你知道,这样也平息了朝间的议论。”
行云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终是防他吧:“即是祖制,儿臣谨当遵从,只是不能再在父皇母妃身边尽孝,儿臣只有多祈求上天佑护父皇身体康健。”他的目光有些哀伤。
皇帝看了他许久,才道:“朕之前留你,是因为怜你母妃,想让你多陪陪她,可如今,却反而招来她的担忧,所以才遣你走。朕已经想好了,就把你封在原平,时逢节假或者告请,你可多回来探望。”
行云惊讶的看着皇帝,封在原平?由南向北的咽喉,到京都不过一天路程,军事要地,且人口众多,川梭繁华,几位皇子只有宁王封在有同样军事意义的北地,扼守着边塞。惊诧过后,他意识到这也许是个危险的试探,正想推辞,突然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他恭身对皇帝道:“感谢父皇对儿臣的信任和看重,儿臣定会好好治理封地,也希望父皇能多恩准儿臣回来探视。”
皇帝的眼神很是柔和:“你母妃性情柔弱,又多有感触,虽让你走,可心里是很不舍的,你这些天多去陪陪她。朕做这样的安排,是相信你的能力,也是让你母妃放心,你不要辜负了父皇的心意呀。”
行云一跪:“父皇待儿子情重,儿子自会铭记。”
皇帝扶起他,拍拍他的肩头,道:“时间过得真快呀,你长这么高,这样结实了。记得朕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还好小,直愣愣的看着朕,不像其他兄弟一样爱笑。会走路时,朕拿小剑逗你,你居然就死死的抓着不放,好大的劲。朕当时就在想,这个儿子将来会有出息,是个舞刀弄枪的料呢。。。”似乎是觉得自己过多的流露了情绪,皇帝打住了话题,“好了,朕也有些乏了,你去你母妃宫中看望一下她吧。”
行云告退出来,回望了一眼灯火璀璨,雄伟非常的华章宫,皇帝今天的表现异于往日,甚至还流露出了慈父的不舍,可他仍无法为这种认知开心,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喜爱他的,或许是有些真心的欣赏,可更多的还是防备。朝间近来议论日盛,皇帝把他留在身边,是为了栽陪他取代太子,当这些议论可能动摇太子时,他就毅然的送走他,除去这个莫须有的威胁。他对乔姜的心怀愧疚是倒是真的,所以要给他所谓好的前程,为了彰显他的大度仁慈,他甚至肯冒险把军事重镇封给他,原平虽然重要,可正因为重要,他的一举一动才更为世人嘱目,而他,还不忘用亲情来敲打他,再上上一个保险的砝码。
可悲吧,行云有些难过,他居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父亲!之前的疏离早冰了他的心,在母亲的泪水中,在其他兄弟的得意中,他已经为自己的心上了厚厚的盾甲,他小心谨慎的与有血缘亲情的人也保持了警惕。先前本想以军事要镇,干系重大为由拒绝皇帝的分封,可本能让他表现平静的接受了分封,因为他突然想起,这可能是父亲的试探,因为心无异念的人才会坦然的接受这样的安排,如果他推辞,他反而会认为他有它念。他的额头上不自觉的有些沁汗,不相信自己最亲的人,算计着回答他的话,他的心里也升上些凄楚感。他甩甩头,想要把这烦恼甩掉,然后疾步往乔姜的宫中走去。
“母妃为什么要这么做?”行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直接问乔姜。
乔姜一声叹息:“孩子,你呆在京都,事事非非太多,现在朝中议论渐盛,如果不慎牵扯进皇储争斗,那就麻烦了!”
“儿子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母子非要这样时时揣摸别人的心思,小心翼翼的生活?从小到大,我真的厌倦了,我不想再看别人的脸色,也想让母妃你过上尊贵的生活呀。”
乔姜拉住行云的手:“你知道吗?这宫里的人,哪怕就像贵为皇后,也有很多无奈,也要学会低头和隐忍。你有才,有抱负,母亲为你感觉骄傲,可现在你还要学会抛光养晦,如今风言风语太多,你父皇对咱们本有芥蒂,如果说的人多了,他怎么样也会受影响,那你的处境就危险了。想要不看别人的脸色,想要施展抱负,可首要,要让自己好好活着。”乔姜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听到这里,行云心中涌起些伤感,他像小时候一样摩挲着母亲的手。乔姜被他手上的硬茧磨的有些生痛,但作为母亲心中那最柔软的丝弦却被撩动了,她的孩子已经从一个倔强的孩童成长为男子汉了,他优秀,他让他的母亲骄傲,老天,保佑他今后的路会走的平安顺畅吧。
“行云,母亲今天专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花糕,准备明天让人给你送去呢,正好你来了。”沉默了半晌,乔姜微笑道。
“母亲身体不好,何必劳苦自己亲手做这些?”侍女将花糕端了上来,雪白松软的糕上缀着星星点点色彩各异的诱人食仁,散发着一种质朴的香气。
“我一天都闲来无事,做出的东西你喜欢吃,心情才很是好呢,日子也好打发一点。”乔姜拿过一个,递到了行云面前。
入嘴绵柔,食仁又是爽脆可口,在各色精致的糕点中,行云却独钟情于这简单的民间点心,他总觉着它来自坊间家庭,带着温暖的气息,还有浓浓的母亲情意,让他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乔姜看他很快将整盘花糕都吃完了,笑容中却添了一丝惆然:“以后就了藩,你也少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糕点了。”却像想到什么,莞尔一笑,“瞧,母亲是真老了,生出些无用的感叹。原平那么近,我做好了也可以让人捎给你,年节你也可以回来探望的。”
行云的嘴角扬起向上的弧度:“母亲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怎么会老?儿子以后也会常回来看您的,而且,我相信以后我终能长伴母亲左右。”
乔姜却神色一正:“你要记住,身处在宫廷中,有任何敏感的想法,都不要讲出来,一次两次,不加节制,就会纵容你养成习惯。你有孝心,我很高兴,不过,你父皇将那要塞之地给了你,这样好的机会,你就要耽心军务政事,把握好,以大事为重。再说,常常回来,又要招人注目,落人口实,生出事端。你是个冷静的孩子,但还要更学会约束。”一句话,让行云的好心情飘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