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疫症 ...
-
转眼就到了夏末,天气终于退去了燥热,有了几分怡人的凉爽。徐妃却在这时病了,病情来势汹汹,过了不到几天,人竟不清醒了。
接着,几个老宫人先后出现了同样的症状,眼睑发黄,呼吸哽窒,浑身无力,终于引来了主宫的关注。皇后的病也才刚好不久,听太医的奏报,说可能是时疫,顿时心惊胆颤,冷汗直冒。宫里人多,最怕的就是疫病流行,她便马上下令封掉了徐妃的宫,严禁进出,物品只靠传递。渐渐的,食物药供也困难了起来。
蝉儿忧心宫里人的安危,特别是看大家绝望的目光,忙跑前跑后的照顾、鼓励大家。这天,徐妃清醒了一阵,隔着帘子对她讲:“好孩子,我这病没什么盼头了。趁着你还健康,赶快设法求人离开这里。”
看着病的脱了形的徐妃,蝉儿哭道:“娘娘待我就像亲人,我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您!”徐妃惨淡一笑:“我活到这把岁数,也够了,只是连累了那几个宫人。可能是你身体年轻,也是老天垂怜,还没有染上疫症,所以抓紧机会快走吧。”
蝉儿镇定的说道:“不说我根本无处可去,就是能走我也不会走。娘娘一向坚强,我想我们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徐妃正要反驳,却觉胸口一阵压闷,呼气困难,一时背了过去。
蝉儿手忙脚乱的安抚了一阵,才看她呼吸渐平,可人又转向昏沉。她踱出内室,望着因为疫症疏于打理,有些凋零的院落。心中涌上悲愤和无力感。有病治病,皇后这样封宫,又节制了食品药供,不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吗?这样多残忍!她又想到那场迷一般的大火,心头颤了一下,这宫里,还有多少丑陋和污垢?还有多久,这里也会成为一片死寂?
想到待她至诚至善的徐妃,想到在病中挣扎的老宫人,她突然有了勇气,冲到大门口,拉开为了方便传递新开的门孔,对着外面大叫:“来人啦!”
喊了许久,那边犹豫着出现了一个身影,回话道:“什么事?”她放柔语气,对着那个叫道:“求公公去请一下太医,再为我家老娘娘看一下吧。”
“别为难我了,皇后娘娘下的封宫令。太医已经开了方子,熬的药你们也吃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命大的话他们能逢凶化吉,命不好就不要出来害了旁人。”
“公公放心,你看我现在这么久了也没什么症状,所以这病并不是那么可怕,宫里的人主要是因为年老体衰一时受不住才病沉重了。”她继续哀求道,“只求太医能再给娘娘看一下,再吃两幅药,不定就好了。公公心好,求您了!”
“你如果再呆个三五天没事,我倒是能向上禀报看能不能放你出来。至于现在让人进去,谁也不肯呀。”那人无奈的回道,“需要点食物什么的,我一会再给你递点进来,旁的,我确实没法了。”
“公公,求您了!我这里略有点薄饰,求您收下买点酒喝吧。只求您能传个话,代我们求个请。”蝉儿仍不放弃。
“心意领了,现在里面的东西谁敢接呀。”那人回了一句,便任凭蝉儿如何求也不搭话了。
蝉儿绝望的靠在门上,难过的鼻尖犯酸:这人的命,真是如此脆弱无助吗?难道是自己的命真不好,给徐妃他们又招来了这无妄之灾?
不!不!蝉儿给自己打气,空想没有任何意义,不能这样懦弱,不能这样放弃,有人对生命轻贱至此,可她不能屈服,现在徐妃他们可靠她想办法呢。
她又对着门外喊话:“我也不是为难公公,求公公再听我一句,能不能帮我带个话给许公公?”她将脑中翻了个遍,想到了秀宫曾经管事的许公公。
“唉呀!你带话给哪位公公也帮不了你。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下人敢说什么?你死了心,省点力吧。”那太监的声音已带着几丝不耐。
蝉儿抑住泪水,耳边响着“下人敢说什么”这句话,突然脑中一闪,下人不敢帮,那主子呢?她认识这宫里唯一的主子——轩王!可他是王爷呀,天皇贵胄,他会帮她吗?不管了,人命关天,怎么都要一试。她又对外面叫:“公公,那就请您帮我叫一下轩王爷吧。”
“你认识五殿下?”那声音有了点迟疑。蝉儿听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诓他:“是啊,不瞒您说,我确实与轩王爷有点交情,他知道了应该不会不管的。”脸因为撒谎有些发烫,其实哪有半分把握他会帮她!
“我们这人下人,也不容易见着王爷呀。”
“王爷就在宫内行走,您想想办法吧,或者说我们这边宫里有异,他也会来查看的。”
“你不要出锼主意,我可不敢干这诓人的差使,要是他来了发现我编谎话,我有几层皮脱?吉人自有天相,要收你们命去也是上天的旨意,还是不要费力了。”眼看努力又要白费。蝉儿急的不行:“公公,不止是轩王爷,我还认识毅王爷,他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呀。你就帮叫一下,轩王爷不会不管我们的。”
“你还认识毅王?”那人似是不信。“我绝不会骗你。如果这里真要有什么差池,公公不怕他们怪罪吗?”心一横,蝉儿不管那么多,只想轩王能来,或许就有希望。
“你这不是,唉。”那人沉默半天,终于回了一句,“我就帮你带一句,可你要是骗了我,我以后也不会帮你了。”
“谢谢谢谢!”蝉儿将手上的手镯退下来,“公公费了神还是请收下我这些许谢意吧。”另外转念一想,轩王不定将她是何许人都忘的一干二净,忙对外面讲:“我还是写个条儿,请公公带给王爷较为稳妥,也就不劳公公还要向王爷言明来龙去脉。”
“你这宫里有疫呀,带东西出去,我这脑袋不够掉呀。”
“不会不会,太医开了一些熏药,我写好后和这手镯一起熏了再给您,保管不会有问题。”
“好吧好吧,您可留神熏仔细了。”
“公公放心,我写好后再叫您。”
蝉儿忙跑回屋内,摊开素娟,蘸上浓墨,正准备落笔,却踌躇了,千言万语,满腔愤慨,倒不知从何写起,要精简又能打动人。思忖片刻,她凝神提笔,很快写就。
轩王打开素娟,伴着淡淡的药香气,两行挺秀的小楷映入眼帘:“夜哀夏宫人情冷,转瞬桅香葬青魂;蝼蚁亦有志求生,祈盼菩提能开门”。他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孤苦的身影,还有那双期盼的美目。哎,得知疫症的事后,他挣扎过,私心也想设法把她接出来,但终是忍住了,可现在她求救的信就摆在他面前,字字带血,声声带盼,叫他如何决断?
他闭上眼,犹豫着,就帮帮她吧,你难道真想让她孤苦的死在那个冰凉的宫殿里?可当他抬起头,目光触及桌几上的他的银枪时,那森冷的寒光却刺的他一醒,她不应该成为那个例外的?他的人生里不能有弱点。他硬下心,将那素娟扔到桌上,对那带信的太监淡淡道:“他们需要什么,你尽量满足就行,不得怠慢。”那人疑惑的看了看轩王,终于什么都没说,恭顺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