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八晨》侠之生

7、12，13

　　12
　　商业街两边都是店铺，到处是吆喝声和讲价声，琳琅恨不得每间铺子都进去看看，尤其见了女装和各种首饰，两只大眼睛刷刷地放着光，最后叹着气扯扯我的袖子说：“还是走吧。”
　　我问道：“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要是变成大姐姐还好，买了项链可以戴，现在变成大哥哥了，看也白看。”

　　我不禁笑道：“你可以看男式的。”
　　“还是大姐姐打扮起来比较漂亮嘛！”
　　他耷拉着脑袋看了半天，忽然指着一支亮晶晶的不知镶嵌了什么的发钗问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看看我们俩说：“哎哟，大王子的朋友吧，算您5折，30块钱好了。”

　　琳琅听了，立刻拽着我出去，问道：“这个贵不贵？”
　　“我不太清楚，好像还可以吧。”
　　“你的钱够不够？”
　　小瞧我么，堂堂的王子啊，这么个小东西总是买得起的。“够倒是够，不过你买了干什么？”

　　他扬着头说：“挺好看的吧？我觉得好看。”
　　我不大懂得分辨，随口答道：“还好。”
　　他嘲笑似的看着我：“首饰买来不就是要好看，用来看么！”
　　“这可是女孩子戴的。”我无奈地说。
　　“我知道啊，我拿给石榴姐姐，她戴着我看，不就行了。”

　　这小鬼真过分，打算花我的钱做人情！我一郁闷，自然没有好脸色，他满眼恳求，撒娇似的晃着我的袖子问：“可以买吗？”
　　我不好意思亏待他，便说：“这样吧，总共给你一百块，你照量着花！”
　　“哦，太好了，先去买那个吧。”

　　我摸出身份卡付了账，琳琅在一边盯着，小声问：“这是什么东西？信用卡么？”
　　“是身份卡啊，每个人的钱都是存在卡里的。”
　　我历史学得还好，知道以前人们用贝壳、金银做货币，后来用铸币和纸币，但是现在的人都随身携带一张身份卡，不仅记录了个人信息，还存着所有金钱，花的时候刷一下就可以，不再需要钞票了。当然琳琅身上是没有身份卡的，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头痛。

　　我解释了身份卡的使用方法，设了一百块的额度，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去，问道：“会不会丢啊？要是万一，那个，可怎么办？”
　　“丢了也不要紧，向星系银行申请，补一张就是了。每一次刷卡都有记录，别人捡到也不敢用，查出冒用会被罚死的。”

　　琳琅长长地“哇”一声表示了解，开始活蹦乱跳地满街乱窜。他先后给石榴、红果和小芊买了礼物，还挑了根黑乎乎的手链说要送给我；又买了一堆小蛋糕，被我们俩坐在路边迅速消灭；最后的两块钱变成了三杯果茶。

　　他递给我一杯，笑眯眯地说：“看我厉害吧，三杯！”
　　“真厉害，要是我只能买到两杯。”这回我可没出面，全凭他个人魅力，不知老板娘看他可爱还是怎么的，居然买二送一，不可思议。

　　琳琅拿着两只杯子，左边喝一口，右边喝一口，心满意足地往回走，我跟在后面拎包。前方是一家穆乐的品牌店，促销员在门口拍着手大喊大叫，滴哩咣啷的大喇叭振耳欲聋，我一向怕吵，准备快走几步过去，琳琅却停下来，盯着人家的横幅瞧了半天。
　　我问是否要进去，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直到周围清静下来，琳琅把空杯子丢进垃圾桶，又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手，才开口道：“渊哥哥，他们说的大王子就是你吧。”
　　这个我承认，点头。
　　“刚才那里说为了庆祝大王子结婚，全场7折对吧？”
　　“什么折扣多半是乱说的，反正都有得赚。”

　　他轻轻摇头，笑道：“不是问那个，你要结婚了，是吗？”
　　事实不容否认，虽然我对结婚没什么感觉，还是答道：“对呀。”
　　“嘿嘿，新娘子是谁？漂不漂亮？让我看看行不？”一提起这个，他立刻来了精神，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激动地说：“是石榴姐姐吗？”

　　我微微皱眉，答道：“不是新娘子，是星系的皇帝。”
　　“皇帝……是女皇帝吗？跟武则天似的？”
　　“不是，皇帝是男的。”
　　他“啊”了一声，打量我一会，疑惑地问：“你也是男的吧？”

　　“咳咳，”我只恨自己一时忘记从前的法律中只有异性婚姻，赶紧解释说，“我们这里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只要两个人喜欢，都可以结婚的。”
　　他又眨巴着眼睛问：“那你很喜欢皇帝啦？”
　　我轻轻叹口气：“其实我根本没见过他。”

　　“咦？那你为什么要结婚呢？”
　　“因为皇帝下了诏书，要跟我结婚。”
　　“当皇帝好威风哦。”
　　我默认。
　　“你们那个皇帝，会不会是白胡子老头啊？”
　　“应该不老吧，我也不知道有多大。皇十姐32岁，也许他30岁左右。”

　　他沉吟一下，又问：“皇帝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我也想问，谁能告诉我呢？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只好老实地说：“不知道。”
　　他举起小胳膊拍拍我的肩膀，若有所悟地说：“我知道了，渊哥哥这么好看，皇帝肯定会喜欢你呀。”

　　我觉得他根本不明白结婚是什么意思，更不清楚喜欢是什么意思，才8岁啊，比小璠大一点而已。想想我8岁的时候，只知道结婚典礼很热闹，然后俩人住在一座房子里，后来还可能会有小孩，没了。

　　那时候我对于性别的理解，也仅仅是长得不太一样、打扮不一样而已。男的一般穿长衫，女的穿襦裙，男的要叫哥哥，女的要叫姐姐。
　　我跟琳琅说皇帝，分明是对牛弹琴，眼见快到中午，赶紧转移话题，问道：“琳琅，你累不累？要不要打车回去？”

　　他摆着手说不用，却忽然停下，问道：“车在哪啊？我走这一路，一辆车也没看见。”
　　“你满街东张西望，根本没抬过头，当然看不见，喏——”我伸手向上指，正好有一辆绿色的帕森提路过我们头顶。

　　琳琅开心地叫起来，马上叫嚷着要坐车，我微微一笑，领着他向不远处的出租车站走去。出租车站是一种悬浮在空中的小装置，我一边做示范一边为琳琅讲解：行人按下乘车钮，它就会发出信号给距离最近的空车了。

　　一辆橙色的笛科落下，车门缓缓滑开，我们上去坐好，对司机说声“回王宫”，车子便展开双翼，飞了起来。
　　琳琅直呼有趣，看着扑动的车翼，又看看下面的房屋街道，兴奋地晃着我的胳膊喊道：“车会飞哎，好像坐飞机！”
　　我含笑纠正：“这种普通的车只能在行星上开，飞不高，能飞到其他星球的才叫飞机。”

　　“其他星球？星球很多么？好玩么？”
　　“很多，单是瑞曜系的大行星就有13颗呢。”我不好意思地说，“可我只去过久霞，那里的天空永远布满红色的霞光，非常漂亮，所以取了这样的名字。”
　　他神往片刻，很快又被窗外的景色吸引，直到车子在王宫外停下，才恋恋不舍地缩回脑袋走出来，还好没出现晕车之类的状况。

　　13
　　一路回到明懿阁，小芊和小璠已经下课跑来了。琳琅把发钗别在石榴头上，又大方地允许她拥抱自己一下，把石榴美坏了；红果拿到一根簪子，也夸他懂事；小芊的是一个挂坠，她看了看居然很喜欢；小璠什么都没有，把那根原本买给我的手链凑合收下了。

　　分发过礼物，赚足了表扬，琳琅开心不已。我想着石榴做的新衣应该完成了，便招呼琳琅洗澡更衣，准备吃饭。
　　石榴捧着衣服一路走一路笑，呈上来给我过目。里边配的内衣倒没什么，不过这两件外衫么，我不由得拎起来多看了几眼。

　　一身是浅粉色，据说是琳琅最喜欢的颜色，小姑娘的眼光大抵如此，勉强使得。另一身深蓝色的，琳琅看了就问：“这个灰不溜秋的图案是什么呀？”
　　石榴笑了半天，才说出话来：“这是一位——嗯，反正是美女。”

　　她伸手指着，说这里是头发这里是脸，这里是腰这里是腿，我左看右看都觉得抽象，乱七八糟一团，不知道美在哪里。
　　至于衣服背面，也画着个东西，很明显有四条腿，石榴说是个动物。我理解了半天，不知道是放大版的老鼠还是缩小版的大象，反正鼻子和尾巴都不短。

　　石榴办事一向妥帖，居然突发奇想，弄得如此怪异。我不禁皱眉道：“这个……你……这是何意？”
　　“冤枉啊，是公山公子自己画的。”石榴笑得喘不过气，掏出一张画，与衣上的图案颇为相似，不过线条更乱一些，据说是琳琅的墨宝。
　　琳琅两下里一比，满意地说：“原来是我画的呀，还挺好看嘛，就穿这个啦！”

　　在我看来，这衣服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当今社会，只要你敢穿，即使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观也不要紧。尤其年轻人，不论多特别，不论谁见着，顶多一笑置之。就像小芊那丫头，身为二王女，也打扮得稀奇古怪，琳琅真要穿这个，顶多赚点回头率，由他去便是。

　　琳琅连蹦带跳地跑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餐桌旁等他了，小芊笑眯眯地说：“这衣服真酷啊！”
　　琳琅得意地说：“要不要？我给你画两件。”
　　“不用，我自己回去画，保证比你这个好看。”

　　小芊的绘画功底我还不知道么，用一个词评价就是惨不忍睹，可惜我哪能管得了她啊。
　　琳琅又转向小璠，笑盈盈地问道：“你要不要？免费画哟！”
　　小璠眨眨眼睛，再看看我，摇了摇头。
　　我认为没必要纵容琳琅荼毒大众，赶紧伸筷子说：“大家吃饭，别的事慢慢研究。”

　　吃过午饭，又到午觉时间。我睡眠不足就难受，不知琳琅哪来那么多精神，吵着闹着要去花园看晨风鸟。我想了想，决定搬上睡袋，带他出去睡。
　　他抱了自己的睡袋，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走到玛镜湖边，找地方铺好，却不肯钻进去，反而坐在上边，盯着满湖的鸢荇看个没完。

　　一躺下来，我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忽听他轻声说道：“这花香真淡，却又特别好闻。”
　　“是啊。”
　　“水里有鱼吗？”
　　“有，我们平时吃的鱼都是从这里捞的。”
　　“太好了，我去看看！”他欢呼一声，爬起来就往湖边跑，我生怕他失足落水，当即困意全消，冲过去抓住他一只胳膊。

　　他扭动着身子，不满地吭唧：“别抓着我，掉不下去的！”
　　我打量一下，离水面还有半步远，路也不滑，不向前走应该没事，便稍稍松手，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翠玉糕说要喂鱼。不知他什么时候装了这个，我竟然没瞧见。
　　“好琳琅，回来吧，鱼都是吃饲料的，不吃点心。”

　　“不可能！”他说得万般笃定，左手抓着点心，右手掰下一块丢进湖里。可恶的是，真有几条不长眼的家伙游过来，把琳琅高兴坏了。
　　他一边笑一边掰一边扔一边慢慢往前蹭，吓得我赶紧拉住，他却又扭又晃叫我松开，嫌我耽误他喂鱼。我深感危险，叫他回来，可这孩子倔得很，拽都拽不住，只好改成伸手抱住他的腰。

　　少年细瘦的身材揽在怀里，有一种很亲近很舒服的感觉，黑亮的发丝飘过鼻端，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我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可他只顾得那些该死的鱼，一点也没在意。顺着他专注的视线看下去，鱼儿们正傻乎乎地挤作一团，张着大嘴活蹦乱跳，惹得小家伙咯咯地笑。

　　他柔声说：“别急，还有好多呢。”然后掰下一大块翠玉糕，细细地捏碎，远远地抛撒开去。动作幅度一大不要紧，吓得我忙把手臂又收紧几分。不知他装了多少点心，或许一盘子翠玉糕都带来了，喂起鱼来特别上瘾。

　　担惊受怕许久，忽然听见琳琅唤我，便问：“怎么了？”
　　“你听，有鸟叫。”
　　不错，是晨风清亮的声音。我们循声望去，正好见到一对晨风站在不远的树梢上，相依相偎，引吭高歌，像是要把它们的爱情昭告天下。

　　琳琅问道：“晨风吃不吃点心？”
　　我怀疑它们不吃，不过有了鱼的教训，不敢再相信这些禽兽的气节，只好回答：“不知道。”
　　琳琅迈了半步，低头看看环在腰间的手臂，我马上松开，任由他跑到树下去。

　　他托着一手心的翠玉糕渣，向晨风喊道：“下来，下来吃点心！”或许担心晨风听不懂，他又“咕咕”地学着鸟叫招呼它们，可惜学得实在不像，我听了都好笑。
　　不知那晨风是看见点心了，还是闻到味了，还是真听懂了，还是脑子烧坏了，居然真的扑下来，站在琳琅右臂上吃起了翠玉糕。

　　琳琅用左手轻抚晨风的羽毛，引得鸟儿转过头去，亲昵地蹭着那只手。虽然我知道晨风不怕人，却没料到它这样乖巧，不由得也想试一试。
　　伸手讨点心时，琳琅晃着脑袋不肯给，我也没客气，自己动手，直接去他口袋里掏了一块，捻碎了搁在手心里，呼唤另一只晨风下来。

　　虽然我在鸟语方面也没有高深造诣，托琳琅的福，它很给面子，果然飞了下来。尖细的喙啄在手心里，一点都不痛，却微微地痒，感觉非常奇妙。它吃上几口，忽的抬起头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瞧我一会，然后专心致志地继续用餐，似乎已判断出眼前的人类值得相信。

　　琳琅开心地说：“你知道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吗？”
　　“雄鸟的尾巴长一点，你手上那只就是。”
　　“嘿嘿，你还真知道啊，我看着都差不多嘛。”
　　这可是本行星最著名的鸟，我再认不清楚真的败给你了！

　　（某侠插花：看官们，是不是喜欢俩人直接栽进湖里，湿漉漉地爬起来再一块洗个澡什么的？me可是粉cj的。其实孩子们的举动很小心，就算不拽着他也不能掉进去，又不是要tx我家小陈，不会故意拖着人往下跳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