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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11 ...

  •   10
      不知我到底睡着没有,半睡半醒间,被门铃声震醒了。开门看时,一位是呵欠连天的石榴,一位是泫然欲泣的琳琅。
      我勉强睁着眼睛,问他们干什么,石榴说:“我的好王子,这位少爷我实在管不了,只好给您带过来了。”

      琳琅在旁边抽着鼻子,小声说:“我要找我妈,我妈在哪……”这个问题实在有深度,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凭空给他变出个妈来。
      我放走石榴,拉着琳琅进屋,一边往床的方向晃悠一边说:“琳琅乖,妈妈出门去了,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今天跟渊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他没有表示出强烈的反对,只是小声说了几句想妈妈要妈妈之类的话,随着我慢慢地走过去。
      我整整被褥又找出个枕头,想着反正床够大,让他躺在里边半夜掉不下去就行。再次回到温暖的被窝,我的眼睛自动合上,伸手搂过琳琅,一边拍一边哼儿歌,自己都不知道哼的是什么。不大一会我就睡着了,至于他么,至少没再折腾。

      生物钟啊生物钟,一到早晨又按时把我叫醒。本打算伸个懒腰,结果胳膊没抬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闭上又睁开,连着眨了四五下,终于确定没看错:我的床上居然多了一个人!

      我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转动脑袋四处瞧,是明懿阁的卧室没错,家具陈设俱是原样,门窗关着,屋顶和地面也没有洞,怎么会冒出个人来?
      战战兢兢地撑起半边身子看过去,猛然发觉这家伙有点眼熟,总算松了口气,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公山琳琅呀。

      恍惚记得是我让他进来的,可是我从小就习惯独自就寝,多了个人居然也睡得这么香,真是奇迹。他正窝在我右臂弯里,只露出半边小脸,一头乌黑的秀发铺在床上,衬得肌肤胜雪。
      我轻轻抬起他的头,把胳膊收回来,又把枕头塞过去,没想到这么一动他就醒了。

      他的样子比我刚醒的时候还惊讶,瞪着眼睛问:“这是哪?你是谁呀?”
      怎么可能才过一晚上就不认识我了,莫非他得了健忘症么?
      我转念一想,立刻冒了一身冷汗。昨天这家伙是做梦的公山琳琅,难道今天换成别人了?一个陌生人这样出现在我床上,好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我赶紧跳下床,问道:“你是不是公山琳琅?”
      他点点头。
      “你是小女孩?”
      他又点头。
      “你5岁了?”
      他微愣一下说:“我都8岁了。”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这里才过了一天而已,他那边过了三年!我晃晃头,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陈雨渊。”
      他仔细看着我,慢慢地说:“我好像见过你的,嗯,你是渊哥哥。”
      还好还好,记得就好,我急忙点头。

      他说:“你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怎么变。”
      我就睡了一觉,还能怎么变,他的样子也没变啊。我思索片刻,说道:“你大概又做梦了,不管怎样,欢迎回来。”
      他起身穿鞋,往镜子的方向走去,接下来差不多是老样子,做鬼脸吐舌头,看手看脚满地转圈。

      我赶紧说:“你要是想换衣服或者怎么样,可不可以到更衣室去?”
      他回头轻笑:“我是迪迦奥特曼。”
      这个古怪的词我听过,想来不是他的名字,或许有什么别的含义吧。幸好他今天没闹着脱衣,真的长大了。

      可我怎么想都不是滋味,他呼啦一下就长大了,活生生的我居然只是在人家梦里。科学是干吗吃的,连这点小事都解释不了!
      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正在做梦的状况,扭着小脑袋自言自语:“这个梦最有意思了,等我醒了就去告诉叶子姐,可惜不能带她过来玩。”

      其后,事物似乎走上正轨。我教他洗漱,邀他一起吃早饭,发觉他吃饭的样子已经很文静,并且会用正常的方式拿筷子了。
      见他足足吃了半屉金丝酥雀外加两个佛手卷,我终于忍不住问:“你又是饿着肚子睡觉的么?”
      他放下筷子,苦着脸说:“昨天我妈带我回姥姥家,坐了一天车,我晕车,一直吐来着,难受死了。”

      可怜的孩子,居然晕车,只不过——“姥姥是什么人?”
      他诧异地看着我说:“就是妈妈的妈妈呀,你不知道么?”
      我怎么可能把古代称谓搞那么清楚!起码我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不错了,居然这样就被小孩子教育。

      一顿饭吃完,我问琳琅想做什么,他立刻两眼放光,说要出去玩。一出屋门,他还是望着天空抱怨不够亮,说黑得跟阴天快下雨了似的。
      “因为离太阳比较远嘛。”
      他猛地站住,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着?”
      “希来。”

      他捏着下巴想了想,又问:“什么时候来着?”
      “瑞曜历498年,端毅四十八年辛巳,希来历383年,今天是9月丙申6日己巳了。”
      他皱皱眉,迟疑着说:“真的不是古代吧,我跟爸爸学过历史,还会背朝代歌,但是没听说过这个年代呀。”
      “不是古代,你可以当它是一个很远的时间,很远的地方。”

      他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不再深究,抬头看见高高的定菌树,兴冲冲地跑过去抱着,并且抛出老问题:“为什么这棵树没有叶子啊?”
      我清清嗓子说:“这叫定菌树,是菌类植物,所以根本不长叶子。”
      “菌类?和蘑菇一样?”
      孺子可教,说得很贴切嘛。“差不多,不过这是希来和久霞特有的物种。”

      “蘑菇能长这么高么?”
      “不是蘑菇,是定菌树。”
      “能吃么?”
      “你可以咬咬看。”
      他端详一下粗大的树干,微耸肩膀,似乎没有以牙试树的打算。琳琅长大了,知道一口小白牙不能乱用了,真令人欣慰。

      11
      客人到了希来,我必然要尽地主之谊,决定先带他去观赏市容。小家伙来得真是时候,整个希来王城比平时热闹得多,仿佛少女忽然变成新娘一样,艳丽地装扮起来。很多房子是新刷过的,街道两边摆满了花卉,路面路边犄角旮旯全都干干净净,家家户户挂着行星旗,到处是晨风鸟和鸢荇花的图案。

      琳琅兴奋地东张西望,不住口地说这幢房子好看,那座雕像漂亮,有时候一盏路灯都要研究半天,害我又得应付没完没了的为什么。
      街上的人多半认识我,通常会微笑着行礼问好,顺便跟琳琅打招呼,琳琅也像模像样地拱手回礼。

      王城里散步的最好去处无疑是晚音广场,我也是那里的常客。离着很远就可以看到三四十米高的主喷泉,听见广场里传来的音乐。一走过去,琳琅就开心地叫起来,眼前是无数高高低低的喷泉,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五颜六色的灯光洒满整个广场。

      我拉着他走近一点,微风吹起细碎的水珠,散成雾气飘到脸上,带来阵阵清凉。喷泉的水旋转着、跳跃着,时快时慢,时高时矮,摇曳着身姿,变幻着色彩,像童话里调皮的精灵,和唱反调组合的代表曲目《甜蜜夜晚》一起,组成鲜活的梦境。

      这里播放的曲目由全城人投票选定,每隔一段时间举行一次公投,但有一首歌是我从小听到大的,经久不衰。一曲终了,熟悉的旋律响起,正是那令人热血沸腾的《希来王之歌》。铿锵激昂响彻天际的《希来王之歌》,是我学唱的第一支歌,也是种在我心灵深处的歌,我不仅能听见它在广场中回荡,还能听见它在血脉中澎湃。

      喷泉随着结尾的高音越涨越高,越转越快,水落地的声音就像一场暴雨,缤纷的灯光绚丽耀眼,我的心也跟着它们跳动。真高兴我是希来人,我为这座城池、这片土地、这里的人民和他们对家乡的热爱而感到自豪。

      接下来是一首比较舒缓的曲子,神奇妹妹岳红荔演唱的《天下第一》。轻灵的歌声中,喷泉的舞姿演绎着空濛的景象。
      我拍拍琳琅的肩膀说:“我们再到前边去看看好不好?”
      他似乎看得痴了,恍然一惊,随即说好,跟着我去看广场中心的雕像。

      这个位置的雕像是历代希来王即位的时候制作的,在他们过世后搬到宗庙里,如今自然是我母王。高高底座上的白玉雕像是母王二十多年前的样子,穿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戴的不是冕冠而是头盔,长发挽在脑后编成麻花辫,眉宇间稚气尚存。

      那时候她还没结婚,鲜花一样的年纪,这样看起来,多说是我的姐姐。我很喜欢这座雕像,因为我从没见过母王穿成那样。她平常在家也和普通人一般,穿襦裙梳发髻戴簪环,正式场合是广袂长裾的礼服,重大仪式上更有雍容典雅的冕服和冕冠。
      其实她也年轻过,也许带着骄傲,也许有点任性,却早已被岁月磨成沉稳端方。如今我要离她远去,却不知二十年后的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看过母王的雕像,我又带着琳琅向广场里侧走去。这有一座略小的喷泉,也随音乐舞动,但此处的主体是水池中央那朵琉璃制成的晶莹剔透的鸢荇——全希来最大的鸢荇花。水一波一波地涌出,轻盈地落到光华璀璨的琉璃上,又顺着花瓣流淌下来,恬静得像正在演奏的乐章。

      附近围着很多人,有带着孩子的父母、谈心聊天的朋友,也有亲昵的情侣,他们靠在栏杆上、坐在喷泉边,享受着希来的安宁繁华。
      我和他们一样喜欢这个地方,有时呆呆地看喷泉都能看上很久,总也看不够似的。那变幻莫测的光和影,简直能把人的眼睛拉进去。

      瞧瞧身边的琳琅,似乎也是如此,专心致志地盯着看,舍不得挪开眼。
      我们就这样站在一起,望着摇曳多姿的喷泉恍若华美的音乐,听着悠扬悦耳的旋律宛如顺滑的流水,由着它们汇在一处、交织成缠绵,让整个身心沉浸在里面。不知过了多久,琳琅大概站累了,轻轻凑过来,靠在我胸前。

      几首歌过去,接下来的曲子是《山林》。学过音乐的人自然能说出哪种声音属于哪种乐器,分得清什么音色、什么音阶、什么节奏、什么旋律,我纯属乐盲,只知道声音都是光脑组合出来的,描绘了山林中的静谧。

      此时主喷泉已经停了,配合曲子的是广场上的地砖。整个广场的地面都会发光,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幅山林的立体景象:鸟儿在枝条间自由自在地飞舞;活泼可爱的小动物们跑来跑去,仿佛触手可及;高大的乔木身姿挺拔,星星点点的小花散发着幽香。
      我固然知道,气味都来自广场送风系统中添加的精油,是为了配合意境,不过真要那么说,未免太没情调了。

      琳琅咯咯地笑着,我低头问道:“看够了没有?这个广场很漂亮吧。”
      他点头称是,又补充一句:“没看够。”
      我指着丛林上空说:“你看那边。”此时乐声模仿的是晨风鸟的欢歌,我指的影像正是一对比翼双飞的晨风鸟,热情而忠贞的晨风鸟。

      他依言看去,说:“两只红色的鸟。”
      我微笑着解释:“这种鸟叫晨风,它们长大成年就离开家,去寻找自己的伴侣,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同欢偕老生死与共,象征着爱情,是希来人最喜欢的鸟。”
      他笑了起来:“我也喜欢,是挺好看的。”顿一下又望着我说:“哪有活的?我要活的,我想摸摸。”

      “活的很多,有树林的地方都有,还经常飞到王宫去,等我们回去看。”
      他拍着手欢呼一下,拉着我说:“那我们快走吧。”
      “这个不用急,随时都有,你要是觉得累咱们就回去;要是还想逛街,可以去城中心的商业街瞧瞧。”

      他侧着头想了想,问道:“你带钱了没有?”
      “你想买什么东西吗?”
      “现在还没有,万一看见了,忽然想买怎么办?”
      这家伙想得还挺长远,我只好说:“带钱了,不过不能乱花。”
      他攥起拳头挥一下,发话道:“那好,我们逛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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