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思流年》相如夜

8、第七章

　　萧延诺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容易想些天马行空的事情，就算知道有些事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绝对不可能发生，也还是坚持地想着。会懂得幻想的人永远逃不过孤单，孤单这种情绪是人以个体形式生存在于这世界以来自始至终都无法摆脱的束缚。
　　懂得孤单的人才会渴望被被人注意，被人关心。
　　萧父走进萧延诺的房间时，他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羽绒服上的拉链。
　　“梁家请我们过去吃中饭。”
　　萧延诺心里一凉，有些紧张地抬起头。
　　“没什么事的话就过去吧。”
　　“好……”萧延诺心里想着梁家二老应该不会把自己昨天晚上在他们家过夜这件事情说出来，却还是有些担心地随父亲出了门。

　　在梁夏家手足无措地坐了将近一个上午，萧父与梁家二老聊的话题根本容不上萧延诺插嘴，就算偶尔碰到可以发表意见的事情，萧延诺也没那胆子当着他爸的面和长辈神侃。明明是一样的沙发，和他爸一块坐着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浑身上下都别扭得不行，却又不能乱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萧延诺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听旁边的人谈话，但实际上他的脑子里已经打满了死结。
　　听长辈唠嗑是一件比吃甜食还要痛苦的事情。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梁家二老都忙着到厨房里做饭，客厅里边就只剩下萧家父子。无缘无故地跑到别人家来做客，而且一来就来俩，怎么看都像上门提亲。萧延诺想着想着脸就烫了起来，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父亲，居然能以那种“岿然不动”的神仙姿态一脸严肃地看电视台的卡通节目，这诡异的场面比萧延诺当初发现他爸看《侏罗纪公园》时受到的刺激还要大。
　　萧延诺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眼睛却是非常有神地盯着电视屏幕，谁料没过多久居然不知不觉地看进去了，到了好笑的镜头，他已经全然忘我，一个人笑得趴在沙发上打跌，时不时还拽拽身边坐着的人的袖口，一只手指着画面唧唧咕咕地叨些鬼都听不懂的话，这一系列可以让萧延诺事后悔到昏厥过去的事情直到动画结束才告一段落。等他缓过气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蠢事。那一刻，他满脑子只有四个大字——“天，要，亡，我”。
　　被萧延诺扯得袖口变形的萧父也没说什么，甚至连一个怒意的表情都没有。等了许久暴风雨，结果连雷声都没有，虽然心里害怕却又止不住想受点打击教育的萧延诺怎么看都像自个儿往砧板上跳的烤鸡，跳上去的同时还想蹦达两下以吸引别人的注意，可惜跳脱了皮都没人搭理。
　　就在萧延诺恍恍惚惚地想着是不是该说声对不起时，防盗门被打开了。
　　沙发就在门旁边，萧延诺提起梁夏随手放在地上的包。
　　“叔叔好。”等梁夏反手关好门后，才和萧父打了一声招呼。
　　“回来了啊，”萧父点点头，“丫头高三了吧？”
　　“是。”
　　“嗯，”萧父似乎笑了一下，“学习紧张吗？”
　　梁夏正想答应一声，结果被听见关门声而从厨房里赶出来的梁母接去了话。
　　“忙是挺忙的，可惜我家丫头笨，学了也没什么起色，要是她能有你儿子一半聪明，我们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梁夏不错的。”萧父随意地说了一句，这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唉，要是能让小诺在寒假里辅导她一下，那就好了，可是小诺也有自己的事吧……”
　　萧父微微笑着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萧延诺，似乎在等他答话。
　　萧延诺有些羞涩地笑着，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合他爸的心意，但答应梁母在先，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推脱，于是说：“辅导说不上，但梁夏在学习上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忙的。”
　　梁母听了似乎很高兴，客套了几句，一脸兴奋地跑回了厨房。
　　那一顿饭，萧延诺可算是食不知味，梁夏坐在他旁边，同样是没什么表情，偶尔被问到才点头答上几句，每句话的字数比萧父还少。萧延诺实在坐不住，吃了一碗饭就想离席，结果被梁母以“年轻人多吃点才能身体好”为由，硬拉着又盛了一碗，梁夏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在萧延诺即将第二碗见底的时候，她放下了碗筷，并且难得一见地替萧延诺也解了围。
　　跟着梁夏进了房间，萧延诺终于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比凌迟还痛苦的一顿饭。”
　　梁夏将手里的包放在书桌上，回头看着萧延诺，“我家的饭菜有这么难吃吗？”
　　“你……”萧延诺抿了抿唇，“我是说……”
　　梁夏没听他说完就转回头，从包里拿出一份讲义，“就是这个，没看懂。”
　　“啊？”萧延诺微微张大嘴，“你是真的有题目要问我啊。”
　　梁夏笑了笑，默不作声。
　　“嗯……”萧延诺认真看了一遍手上的讲义，微微皱了皱眉，“这题目是补课老师出的？”
　　“朋友给的。”
　　“哦。”萧延诺不会看不出，那上边的题目是去年他出给好友做的，而且纸张上还有好友留下的字迹，只是这份讲义怎么会在梁夏这里？
　　“上边的解题思路你不懂吗？”
　　梁夏挑了挑眉，“看不懂他的字。”
　　“嗯……”萧延诺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叹了口气，只是没有叹出声音。
　　结果真的不太好，梁夏所说的那个同学也许就是萧延诺留校复读的好友，不幸的是那位好友一直都比他更招女生喜欢。
　　现实真是太残酷，太不美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事情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