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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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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梁夏除了出来吃了两顿饭,别的时间都呆在她那小屋子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梁家二老也没心思管她,叫了一堆人连带着萧延诺,在家里开了整整三桌麻将。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习惯技术相似,这三桌麻将进行的时间长短都相差不多,每回“长城”一倒,那声音真叫惊天动地,连椅子都能颤动起来,在客厅里玩的热血沸腾的众人自然挤不出时间关心这聚众赌博是否太过声势浩大,以至于对门的老头来连敲了十多分钟的门,也没人注意到。
等过了晚上十一点,众人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约定下次搓牌的时间。俗话说这人走茶凉,剩下的残局自然得由“主办方”打理,梁母这一天鬼叫了数次,想来收获不小,理麻将都是一脸笑意,哼着小曲的样子让萧延诺觉得这一天的水都放得值,相比之下,梁父的脸色就难看许多,坐在沙发上又是捶胸又是叹气,唠唠叨叨地念个没完。
梁母斜着眼睛往他那瞟,手上没个空,嘴里还不忘冷嘲热讽两句,“还号称自己是小区一霸呢,也不知道是谁整整一天连个板板胡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梁父的底气只坚持到第三个字,后边的全由鼻音哼哼地带过。
梁母也不怒,拍了拍在一边整理东西的萧延诺,得意地笑着,“看见没,妈妈这叫得理饶人!不和他一般计较。”
梁父还是哼哼个没完,最终被忍无可忍的梁母一块抹布打回了卧室。
等萧延诺洗完澡,梁家二老都已经睡下了。萧延诺睡的客房正好在梁夏房间的隔壁,而且阳台是相连的,只要打开门,就可以相通。
玩了一天的萧延诺,没有丝毫睡意,推开了通往阳台的门。
阳台挺宽敞,大理石台板上摆放着许多梁父心爱的盆栽,靠近窗边放着的,是两个用废弃轮胎做成的秋千。
梁夏在睡衣外加了一件棉袄,一个人占着两个轮胎,稳稳地躺着,左右轻轻摇晃,听见萧延诺开门的声音,也没有改变摇摆的频率。
这个秋千是萧延诺刚搬来没多久时硬拉着梁夏一块做的,虽然梁夏只是负责在他偷轮胎的时候把把风,但也对计划的成功实施起到了不可小觑的作用。原本萧延诺是准备做成两个秋千每人一个,但考虑到梁夏那个懒人肯定宁躺着勿坐着,于是把两个轮胎一块吊在了梁夏家的金属晾衣架上。
于是一吊就是四年。
小区内居民楼几乎全都熄灯了,只有路边的照明灯亮着,光线一直传到二楼。
萧延诺靠在门边,看着有细微蓝光的夜空,忽然想起梁夏初中时某篇作文里的一句话——“这里的夜空,已经看不见淡蓝的光芒,五彩的霓虹灯,点亮了城市的上空,即使站在它无人问津的冰冷的郊区,看见的也依旧是分层的光亮,只是没有淡蓝,那色彩,再也找不出,永远失去了”。
这句话,萧延诺背了很久,他一直记在脑海里,希望有一天,能带她去看有淡蓝光亮的夜空。他从未质疑过这句话,从未想过,这城市的夜空,是否真的失去了那丝最初的光亮。
他又想起宁秋冷告诉他的话“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清晰地想起来的,不管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管你们究竟有没有在一起”。而当被问起自己喜欢的人是怎样的时候,萧延诺说不出来,原来不是他不记得,也不是他不重视,只是他不了解,一直都不了解梁夏的心思,不了解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萧延诺在一边没话找话,如今他真的沉默了,梁夏又觉得有些不适应,等了许久,见他仍旧不开口,梁夏先一步打破寂静。
“大学生活怎么样?”
萧延诺侧过头,看见梁夏让出了一个秋千,已经坐起来了,于是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
“挺好。”
梁夏轻轻晃着,想等他的下文,可萧延诺说完这两个字后又没了声音。
“认识很多人了?”
“嗯。”
梁夏收了收睡衣的衣领,萧延诺以为她会起身回屋,可梁夏并没有站起,只是继续晃着,金属架被摩擦出很有规律的琐碎的声音,一下,一下。
“梁夏,”萧延诺沉默了很久,终于主动开口,“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梁夏缓缓停止动作,侧过头看着萧延诺。
“呵呵,”萧延诺微微笑着,“不想说的话,没关系……”
“为什么这么问?”
“嗯……”萧延诺用鼻音轻轻拖出一个尾音,有一种很柔软的味道,“在大学时,遇见一个女生,挺漂亮,而且聪明,可她却有很严重的自虐倾向,我觉得……不能理解……”
“哦,”梁夏应了一声,“应该是,不能原谅吧?”
萧延诺有些吃惊地看着梁夏。
“你看见她的优点,觉得这些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求的,所以认为她应该觉得庆幸,觉得幸福,因此她也该爱惜自己。”
“嗯。”
“但是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当人拥有某件东西时,就会轻视它,所以你觉得珍贵的东西,在别人看来,不一定是这样,你对那个女生了解多少呢?你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吗?”
“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会有人愿意珍惜她吗?”萧延诺摇摇头,仍旧觉得无法理解。
“怎样才算爱惜自己?只有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算爱惜自己吗?如果按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来看,是不是剪头发也算一桩罪过?”
“那你认为自虐是正确的?”
“不正确就一定是错误吗?”梁夏笑了笑,吸了一口冷气,“你一路走来都非常顺利吧,父母宝贝,老师喜欢,别人遭遇的坎坷,你几乎没有遇过,所以你对生活充满了热情,而这种热情让你没办法忍受别人的消极,可是你知道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幸运的。”
“很多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对别人来说,也许不是……”梁夏看了看夜空,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很久,萧延诺才听见她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谁也没有资格……替别人选择该走的路。”
萧延诺听出了梁夏的跑题,她那些话并不是针对自己说的,这是梁夏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倘若她不开口,萧延诺至今都不会知道这个女生看待事情比他透彻很多,她的宽容是可以纵容人的,可以纵容人迷茫,痛苦,甚至自虐。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养成了她的宽容,萧延诺看着女生耳边的碎发,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可琢磨,他没想过一路顺畅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他的自信,他的热血,都让他在面对从未接触过的事情时无法判断与把握。
“梁夏。”萧延诺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来‘B大’吧。”
梁夏微微笑着,有一丝高深莫测的意味,“你觉得我能考进?”
萧延诺眯眼笑着,嘴角扬起弯弯的弧度,他轻轻推了一把梁夏的秋千,在女生荡出去的瞬间,用唇语说了一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