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感情输给了时间》方*涘

6、回校

　　第二天醒来，阳光已经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到了代华的脸上，代华看着华丽的天花板，知道自己已经在总统套房的包间，忽然觉得头昏陈得厉害，这才想到昨天的宿醉，想到那个带自己回来的男人。是暮阳吗？
　　她伸手找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想要服务生拿一些醒酒药过来，但是手却碰到了一个纸盒和一张纸条。代华拿过纸盒，发现正是她想要的醒酒药，再看看那张纸条，苍茫有力的字迹一下子让代华原本昏陈的头脑清醒起来。
　　“吃点药，好好休息。”
　　没有署名，但是那苍劲的笔锋熟悉的字体，除了他还有谁能写出来？初遇暮阳，代华总是笑暮阳的名字像老头一样，连写的字也是老古董型。其实那时，代华特别喜欢看暮阳的字，他的字有着现代都市虽没有的沉稳和底蕴。现在，代华静静地坐在床头，盯着眼前的字看了好久，却是说不出的感动与叹息。
　　房间是黑的，只有透过窗帘的阳光向代华诉说着现在的时光，也让代华想起了太久太久以前。

　　“代华，你怎么了？”一大早醒来，晨晨忽然发现站在一边的代华脸色苍白。“知道你皮肤白，不过这也太白了吧。”晨晨说着，手轻轻地拍了拍代华。
　　代华没有反应，好久，才虚弱的说：“晨晨，快把我送医院，我好难受。”
　　晨晨一听，赶紧叫起了还在睡觉的刘苏，刘苏当机立断，说：“再喊个男生陪她一起去，多个人照顾总好一些。”
　　“喊谁？要不要对着男生宿舍大叫‘凌代华病了，哪个王子愿意护送一下？’到时，肯定很多男生都下了了。”晨晨边说边找手机。
　　刘苏没好气地看了晨晨一眼，心里感叹着这个女生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想了一会，说：“找迟暮阳吧。他和代华关系不错。”那时候暮阳和代华还没有确定关心，只是走的比较进而已。
　　晨晨点点头，赶忙打了迟暮阳的电话。刘苏拿了代华好几件衣服，给代华层层裹上：“代华，你挺一下，我们待会送你去医院。”
　　代华虚弱地点点头，可一会，就觉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就在仿佛要昏倒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耳边响起一个与平时的沉稳完全不符的略带焦急的声音：“去哪个医院？”
　　是暮阳！那一刻，那个情况下，代华居然会感到安心，仿佛一切的病痛都会离她而去。
　　去了医院，代华一直处在清醒和半清醒之间，她只知道晨晨，刘苏还有暮阳一直陪着自己，却不知道时间是什么时候，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最后她感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好象在打点滴，最后有一个一直陪着自己。
　　然后，过了很久，代华醒了。病房很黑，她开始以为还是黑夜，可透过厚重的窗帘射入病房的灯光却告诉自己已经是白天了。她偏头，发现一个人正把头埋在双臂中闭目养神，自己手一动，碰到了那人的头，那人抬起头，过了一会，才问：“代华，好点了吗？”
　　暮阳。他陪了自己整整一个晚上。现在，即使是因为房间的黑暗自己看不请暮阳的脸，代华依然能感受到他脸上如阳光般的笑容。可自己却忽然觉得热泪盈眶。
　　暮阳看代华没说话，用手轻轻地碰了碰代华的额头，然后说：“代华，我再去拿点药。”说完起身便准备走。
　　忽然，代华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邪，居然抓住了暮阳的手，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暮阳一愣，回头看着代华，好久，他收回身，安慰似地用手轻轻地拍拍代华的脸，感到了她脸上冰冷的泪水，身体也是一僵。
　　“暮阳”还是代华先开了口，“你走之前帮我拉开窗帘好不好，我想看看阳光。”
　　直到现在，代华还依然记得暮阳专背离开时的情景，那仿佛如马赛克一样深深地烙在代华的脑海中。黑暗中的背影带给代华的是无穷的孤独。也只有在暮阳面前，这个什么都能独挡一面的人才会展现她的脆弱和担忧。
　　所以，暮阳，如果你要离开我，也请在阳光明媚的时候。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你留给我的，才会是那暖人心房的笑容。
　　暮阳拉开了窗帘，对代华说：“我一会就回来。你吃点药，好好休息。”

　　“吃点药，好好休息。”代华又轻叹了出来。那次生病，住了一星期的院，连搬出去住的含依也守了自己好多天。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感叹，更多的是感动于温暖。
　　吃完药，代华打开手机，拨打了那个她曾经犹豫再三的电话号码。
　　“代华，好一些了吗？”沉稳的语言，让代华的一切感谢的词语都吞了进去。
　　“好多了。”代华微笑。一会，代化又说：“暮阳，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吗？带我去看看学校吧。好久没去看了，挺怀念的。”该不该和暮阳见面？代华开始一直犹豫着，可是当听到暮阳的声音，代华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见他。而这个，应该是和暮阳单独见面的一个不错的借口吧？
　　那边停了一会，仿佛考虑了一下：“今天有时间吗？”
　　“有啊。”
　　“那我呆会过来接你吧。”
　　“好！”代华放下电话。拉开窗帘，欣喜地看着远方。
　　阳光射进来，温暖而明媚。

　　这是回国后第一次单独和暮阳见面吧。
　　代华左挑右选，最后还是选择了一条牛仔加体恤作为自己的装扮，毕竟是要回学校，而且，还是和洒脱的暮阳一起。可是，当看到暮阳一身西装革履，代华又有点后悔了。
　　暮阳绅士地为代华打开车门，微笑着说：“我们是不是反过来了？”
　　一句类似曾经的调笑，让代华愣了一愣，刚开始的生疏感也荡然无存。
　　反过来了？是啊，在读大学的岁月，代华总是由接不完的主持任务，好多次，她都穿着女式西装上下课，与穿着牛仔衬衫暮阳一起讨论事情，碰到多事的仇鲲，他总不忘嘲弄他们说：“暮阳，你怎么老和你阿姨在一起？”当是可是气得代华不行。
　　“我开始以为你也会这样穿。”代华假装不经意的回答。
　　暮阳上车，帮代华寄好安全带，说：“刚才在和几个合作伙伴谈事情，所以要正式一点。”平静的语气，没有波澜。
　　代华可以闻到暮阳身上淡淡地古龙水香味。她没再说话，只是打量着车内的布置，却发现车上的细节全体现着女人的心思，没来由的，代华觉得一阵失落。只一句：“车子很漂亮，看来女主人很费心思。”一说完，代华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暮阳显然也没有料到代华会说这个，也停了一会，好像要刻意逃避些什么，才说：“这是结婚那一年新买的。”一会，暮阳又轻轻地说：“只用了不到两年，比较新而已。”
　　车厢内忽然又一阵沉寂，暮阳仿佛是在等代华说些什么，而代华却觉得再也不想提这个问题。于是，一路上，两人无话。

　　到了学校的前门，代华忽然觉得惊讶，问到：“原来那个古色古香的校门呢？”记忆中的那个沉淀了百年历史的校门为什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代的庄严的铜墙铁壁。
　　“你出国的那一年校长就开始动工新建新的校门了。”
　　“校长有这种心思，难道是为了给我饯行？”代华半开玩笑。
　　暮阳微笑，站在代华身后，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走吧，去看看学校里面有什么变化。”温暖的气息有一丝暧昧，这让代华觉一丝羞怯，但却被代华掩饰的极好。
　　原来代华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刘苏，含依，还有像晨晨那样的看似没大脑的小女生都能看出自己喜欢暮阳，自己实在没有向她们提起过啊。可晨晨却一语道破天机：“代华，你就认了吧，你想想，除了迟暮阳，你这个阅人无数的风流才女还能在谁的面前脸红？”脸红？代华都愣了。想不到，她们都知道。的确，和暮阳在一起，会快乐，会温暖，也会紧张，会羞怯。只有面对暮阳的时候，代华才会像一个温柔婉约又有一点女儿心思的女人，而不是做事果决的凌代华。

　　和暮阳走在学校的感觉是极好的，两人话都不多，现在正是春末夏初时节，花开花落，叶茂叶枯，仿佛这一瞬间就能看尽开始和结束。进门的大广场上又多了几尊雕塑，旁边的科学楼又扩建了，等等等等。这一切，让代华兴奋无比，仿佛那些学校的美景都是自己打造。
　　忽然，“暮阳，那个人是江老师吗？”可没等暮阳张口回答，代华就叫了起来，“江老师”
　　走在前面的老者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看见的是一个穿着牛仔体恤充满活力的女人和一个西装革履温文儒雅的男人。好半天，他笑了：“小子，出国回来了？”
　　代华跑上前，笑出了声：“江老师，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暮阳听了，却是一笑，心里想，想要忘记你，也不简单。

　　那时候，学理工科的代华不知怎的，硬要拖着自己一起去上称为学校文学界泰斗的江老师的古典文学鉴赏课。第一次上课，江老师的几个得意门生就在课堂上抨击理工科学生文学功底的浅薄，这可把代华激恼了。暮阳现在还记得那时候代华的风姿，她站起身，走到那几个得意门生面前，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舌战群儒，把那几个得意门生驳得体无完肤。也是通过那一堂课，凌代华的名字再一次响遍了整个校园，也为她赢得了第一才女的美誉。
　　那一次，暮阳知道，自己的心从此彻彻底底地被这个在他面前言行无忌的女生震撼了。当时代华演讲完毕，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时，还悄悄地对暮阳说：“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安静？”不一会，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整个教室掌声雷动。暮阳自己却愣在一边好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对代华说：“会当凌绝顶，绝代风华，这是人如其名。”代华听了，诧异地说：“你今天发烧了？怎么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暮阳听了，却又只是淡淡一笑。代华肯定不知道，那时候暮阳的那句话，可是他从出生以来对一个人最高的赞美了。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这个外表坚强，行事如风，目标明确，满腹才学的女人有了好感呢？暮阳也不想深究。
　　从大一那年了解代华到后来真正的喜欢上她，暮阳自己都觉得是那么地自然。而这种自然一直延续到大学毕业，甚至是现在。
　　可是。暮阳一叹。他却留不住她。大四毕业，代华远赴美国，他们的关系也成为了一段过去。现在自己结婚了。也不应该再想这些事情了。
　　遇见代华，有太多的惊喜，也有太多的无奈。

　　“江老师，你不是还想让我重振当年的风采吧。”代华嬉笑的声音传到了暮阳的耳中。
　　“我是想让你帮我教训那几个狂妄无知的弟子。”江老师说完就哈哈大笑。一时间，又回到了那段嬉笑怒骂，狂肆如风的日子。
　　暮阳静静地听着，嘴边慢慢扬起那微微地笑容。

　　“暮阳，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见完江老师，代华和暮阳依然在校园内。
　　“不记得当年学校的学生怎么评价江老师的古典文学鉴赏课吗？”暮阳不答反问。
　　“怎么评价？”代华惊讶自己当时怎么不知道。
　　暮阳沉默了一会，仿佛卖了一个关子，说：“当时同学都说：‘去上古典鉴赏课，就是为了欣赏江老师和凌代华的能言善辩的’。”
　　代华一听，乐了，然后说：“既然你这么夸我，你知不知道江老师是怎么评价你的？”
　　暮阳微讶，说：“江老师还知道我这号人物？是不是我原来老坐你旁边而且上课总睡觉，所以他记得深刻？”
　　代华大笑，“不是，江老师一生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知道人心。”
　　“还挺神的。”
　　凌代华说：“江老师送你八个字——‘内敛深邃，情义自知’。”
　　直到多年之后，暮阳仍不时地想起江老师的话。好一个‘内敛深邃，情义自知’，区区几字，却看透了自己密裹的心和深藏的无奈。

　　“代华。”走在路上的暮阳忽然说话了，“我前几天联系到含依了。”
　　代华顿了一下，问：“她现在好吗？”
　　暮阳没有回答，只是说：“她很想见你。”
　　“让我们见个面吧。”代华看着暮阳说，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无法倾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