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十六）新生 ...
-
能量的爆发总是闪耀而刺目，卡夏只觉得眼前一白就失去了意识。他被排挤出了雪之女神的精神域，因为这个精神域消失了。
从看不见的边际开始，空间慢慢溶解，化作碎片，化作虚无，直到整片纯白的世界彻底不见。
这意味着雪之女神已经不存在了，冰之神亦然。
在那某一个时刻，所有背负着神明诅咒的存在都感受到了某种改变的到来。似乎总是盘踞在身体中，无处不在的黑暗突然间消失了。生命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活，眼中的一切重新充满了希望。
“我，活下来了。”
寡言少语的精灵罗曼站起身来，他水绿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划出充满生机的弧度。自从步出森林之后一直无表情的脸庞上，第一次绽放出明亮的笑容。他向外面走去，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触土地，接触自然，接触凛冽的空气。
没有人责怪他的擅离职守。贝奇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第一次发现它们每只上都长着五根手指，他茫然地抬头四下张望，看到蛛魔小姐恢复了庞大的原形，巨大的节肢在光滑的冰晶石地板上刮蹭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相较之下魔导士似乎更为镇静，但只是因为空气中的元素平衡被打破以致他一时无法适应而已，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身处神山脚下的小玛丽同样因为元素的激荡而分了神，她的光属性幻术散了开去，展现出她和弗罗拉的身形，于是她看到女魔法师直望着神山之上，眼中涌出了大颗的泪水。实际年龄达到对方十倍以上的小梦妖，见识和情商却还都是小萝莉的水准，她不知所措地望着弗罗拉无声哭泣，仔细想了想之后漂浮起来，用白嫩嫩的小手轻抚着弗罗拉的后背。
记忆中在她和母亲闹别扭的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而北地之外，大陆之上。
正在忙碌公务的执事，正在狩猎魔兽的佣兵，正在呵斥学生的导师，正在疏导难民的精灵。所有人在那某一时刻都恍惚了一瞬。所有人都向着北方跪拜了下去。
凯尔王立在窗前，望着元素们在空中尽情狂欢。他眼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闪耀着如初升太阳般的光芒。
那是解脱，亦是新生。
那是自由。
卡夏似从长眠中惊醒。
在那可怕的梦境中，凯佩尔的精神力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让自己连一丝缝隙都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化为一道流光，猛然轰到了杰里米的意识体上。
再次恢复意识时，睁开双眼便是一声尖叫脱口而出，紧接着就是一阵挣扎。
身后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卡夏？卡夏，已经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杰里？”听到熟悉的声音青年才略微冷静下来，他在简单铺就的毯子上转过身去，抓住对方的胳膊仔细查看盗贼的样子。
【那——难道真的只是梦境？】
他不确定地望着熟悉的疤痕，甚至探出了一丝精神力去查看对方的生命印记。结果显而易见，不管是面容还是印记，都在确定无疑地告诉着他，那就是杰里米，那就是他的弟弟。
他们都还活着，他们成功了。
但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结果来得竟如此轻易。卡夏盯着杰里米的眼睛，后者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眼中是满满的安抚。
“我昏迷了多久？”有一些淡淡的违和感萦绕着，他开口问到，“你怎么会出现在米娅的精神域中的？诅咒消失了吗？凯佩尔呢？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仿佛料到了卡夏一连串的问题，杰里米把他按进了自己的怀中，一手轻轻顺着青年长长的银发，这个动作让卡夏的心跳乱了节奏。
“一切都结束了，卡夏，你为什么不再休息一会儿呢？”他在卡夏的耳边说道，“回到大陆之后，可是有一大堆的问题等着你去处理呢。”
一丝似有若无的魔力绕过卡夏的防备，探进了他的精神域中。在杰里米的低喃声中，卡夏的问题虽没得到回答，他却渐渐合上了双眼。
待卡夏睡着后，杰里米才连毯子一起抱着他站了起来。他们仍然身处冰之神的圆形谒见室中，只不过现在这个房间已经没有屋顶了，到处是七零八落的冰块和石头，墙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看上去这里曾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爆炸，毁掉了一切。艾赛亚、弗罗拉、贝奇、塞利、罗曼，还有小玛丽，几人依次躺在房间外部，看起来似乎同样进入了深深的沉睡。
杰里米抬头望了望澄净的天空，赤月已经走到了月中，按照大陆正常的情形来看，再过半个月，进入风落时节时，气温就将逐渐变低，直到银装遍地。只是如今，扭曲的神明已经被肃清，扭曲的季节也就应该回归正常了。
小小的旋风卷起，杰里米抱着卡夏消失在了原地，房间外的几人亦如此。
特里尼城主府中，雷亚半躺在大大的床铺上，手边散落着几张羊皮纸。这几天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显然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精灵王坐在床边不远的一具软榻上，关照着少年的情形，他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随意交叠的双腿上。在他不可见的结界中，他的魔力竭力支撑着少年的灵魂，但那片深蓝色仍是挣扎着想要脱离出去——即便是他亲自到来，那些生命魔法也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现在凯尔王大半的注意力反而放在了保护少年本身的灵魂上。
就这样过去了一天，期间有侍女送了饮食进来，更多的时间只有静默支配着房间。
到了傍晚的时候，雷亚突然醒了过来，但还不待惊讶的神色出现在精灵王的脸上，一阵微风就卷了起来，将桌上的羊皮纸和卷轴吹落在地。风落时，银发紫眸的青年出现在了房间中。
他的眼中已无疑问，恢复到了从前的淡然和坚定。
“紫？”凯尔王站起了身，“你已经回来了吗？”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卡夏向前几步到了床边，“雷亚。”
苍白的少年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向卡夏伸出了瘦削的手臂：“紫……”
“别说话，别让自己太辛苦。”卡夏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们成功了，塞莱汀得到了解放，你完成了向贝克列恩许下的承诺。”
“我知道。”雷亚虚弱地笑了笑，“那一定很危险，你一定要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一定，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好好休养。”卡夏说到，“我回来了，一切有我。”
“你回来了。”雷亚轻轻地重复道，“那我也就可以休息了。”
卡夏淡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悲伤：“是的，你可以休息了，阿梅里，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菲……”
卡夏俯下身去，抱住了少年轻若无骨的身体。雷亚的眼中流出了泪水，与此同时，凯尔王的结界轰然破碎，那片黯淡的深蓝色终于从少年的身体里挣扎了出去，它在房间中盘旋了一会儿，最终却只是安静地消逝在了空气中。
雷亚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起来。
卡夏又保持着那个姿势呆了一会儿，才轻轻将少年安放在床上。
凯尔王向前几步，抚上卡夏的肩膀：“其实她一直都知道。”
知道一旦冰之神被杀死，一切诅咒都将被解除，包括永生。就像冰之神殿中那具枯骨一样，那道灵魂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身体了。
阿梅里·特里斯贝尔，终于迎来了她一直期盼着的死亡。
希望她能见到她的爱人。
最先察觉到异变的是魔法师们，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冰系魔法师们，因为他们全都成为了废物——曾经主宰大陆千年之久的冰系魔法元素一夕之间竟然全部消失了。
这诡异而令人恐慌的异变很快席卷了整个大陆，同时令冰雪神殿所有明暗中的力量土崩瓦解。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季节的划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明明已经进入风落，空气中的燥热感却丝毫没有得到减缓，似乎预示着凛冬再也不会到来。
这些异变令艾赛亚所有的隐忧都不再成为问题，因为所有的势力都自顾不暇。大陆上最多的就是冰系魔法师，失掉这些助益的势力就算想翻起浪花来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这颗石子的分量。只是一时间，武士的地位突然就被拔高了起来，这让魔法工会十分不满。为了保住魔法工会的地位，塔斯克更加坚定地抱住了黑鹿的大腿。
行省制顺利地推行开来，甚至执事们的首要任务已经从压制叛乱变成了安抚人民，毕竟被冻结了一千年的大陆突然解冻，总是令人恐慌不安的——但不管怎么说，恐慌的人民总比有预谋的叛乱要容易安抚得多。
要让大陆完全安定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一旦这个过程过去，接下来需要忙碌的就是皇帝的加冕仪式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十六）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