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十五）牺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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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里米对于凯佩尔·希恩的认识完全基于贝奇在蛛魔巢穴中给出的一点点介绍，在佣兵头子崇拜的口吻中，这位魔武双修的强者一手创建了黑鹿商会，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如今黑鹿一切成就的起源。
盗贼略有些尴尬地被卡夏紧紧抱在怀里，当然他并不排斥哥哥如此紧张自己，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在凯佩尔面前能够表现出些男人味——毕竟男孩子总是崇拜英雄的，想一想，他见过凯佩尔·希恩了！他能在贝奇面前吹多少牛？
可惜的是，虽然他和卡夏的意识体都很稳定，两人的身形与真正的身体别无二致，相较起来凯佩尔的意识体却影影绰绰，几乎看不清面容。这让盗贼有些失望。
即便意识体不稳定，那熟悉的印记却绝错不了。卡夏的激动表露无遗。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你是怎么做到的！”
凯佩尔的脸上浮现出短短的一丝笑容：“你长大了，你做的很好。”
“凯佩尔……”
“但是还不够好。”卡夏正要继续，传奇强者却开口打断了他，他脸上的笑容随之变成了凌厉的神色，“刚才你是想要做什么？”
还处于惊喜中的卡夏愣了一愣，意识到凯佩尔指的是刚才自己逸散意识体准备自杀的事情，他的脸突然白了起来，甚至不自觉地放开了杰里米。盗贼浮在他的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和他一起扛着凯佩尔凌厉的目光。
自己的学生没有开口辩驳，这似乎让凯佩尔更加生起气来。
“我，还有你的母亲，”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卡夏微微摇晃了一下，“我们是为了什么才舍弃的生命？你居然为了一个毛头小子，想要葬送如此多的同族，如此长久的努力吗！如果你就那样死了，见到你的母亲之后你会怎么告诉她呢？‘哦亲爱的妈妈，对不起，我被爱冲昏了头脑，一不小心就死掉了？’或者‘妈妈，我觉得凯佩尔是个骗子，雪之女神怎么可能会是危险的呢？’”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真的想就那么去死吗？！”
他每说出一句话，卡夏的脸就白上一分。哪怕再迟钝他也意识到了凯佩尔就是一直呆在佩剑中的剑灵，他嗫嚅着出声到：“对不起。”
“我怎么不记得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凯佩尔无视了那句几不可闻的道歉，他的意识体继续咆哮到，“给我记得你的责任，小子！如果你还有手，就给我拿起剑！如果你还有脚，就给我往前走！塞莱汀绝不能断送在你的手上！”
他的情绪过于强烈，让意识体都起了一阵不稳的波动。
卡夏的脸已经白得像死人一样了，事实上，上面的表情也差不多。刚刚与老师重逢的狂喜被巨大的自责淹没。明明身处精神域，他却觉得凯佩尔的声音逸散出去又回响开来，如潮水般不断冲刷着自己。
【我是黑鹿的王，我怎么可以抛下族人独自去死！】
【黑鹿赌上了未来，精灵赌上了现在，所有人都把筹码压在了我的身上，他们都在看着我！相信着我！】
【而我呢？我都在想些什么！】
逐渐找回了思考能力的卡夏，因为无所不在的负罪感想要向凯佩尔的意识体跪倒下去，但他的动作却被一旁的盗贼拦了下来。卡夏一时没能理解杰里米在做什么，他迷茫地望着对方。
“等等，卡夏。”一直扮演着空气角色的杰里米觉得自己心里发闷，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他也就这样做了，“我有一句话想说，尊敬的凯佩尔·希恩。”
传奇强者的意识体瞪着他，但也并没有阻止。
杰里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声调开口到：“如果你们只把卡夏当做一件工具，那我只能说一句，去他的狗屎黑鹿！”
在自己的勇气消失之前杰里米已经快速地继续了下去，他强迫自己忘掉眼前的这个男子是魔武双修的传奇强者，忘掉对方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捻死。他只是望着卡夏的表情，看着他随着对方所说的每一个词而渐渐崩溃，淹没在自责的汪洋大海里。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指责。
“我的亲人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告诉我整个国家的光复就靠你了之后立刻自杀死在我的面前，我还需要独自一人穿越大陆去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国家杀掉那里的王然后使用各种方法灭掉十几个国家统一大陆，最后还要以凡人之力单挑一个神明好解除所有人的诅咒——如果有人告诉我这就是我被安排好的人生，我一定会一剑戳死那个家伙。”他连珠炮似的说到，“——但是卡夏呢？他不但接受了这样狗屎的命运，他甚至几乎做到了你们要求的一切！”
看不到凯佩尔的表情，卡夏则是已经傻掉了。
但是杰里米还没有结束：“我不知道你，还有卡夏的母亲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使用这么极端的方式逼迫卡夏，我一开始以为你们起码是爱着他的，但是你现在居然连他生而为人的感情都要否定，我真是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为什么这一切都必须要压在卡夏的身上？为什么只有他必须牺牲掉自己的人生？就因为他出生在一个银发紫眸的家族中吗？”
这最后的一句话，让大颗的眼泪涌出了意识体的眼眶，这是感情极度共鸣的结果。卡夏感受着盗贼的悲伤和愤怒，那是他为了自己所散发出的悲伤和愤怒。
悲伤自己的无奈，愤怒自己的无力。
【我不能改变你的人生，却竟也不能帮上你任何的忙。】
杰里米的声音落了下去，凯佩尔却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盗贼？”这时他的意识体反而稳定了一些，“而你，不想为你的老师和母亲说些什么吗？”
他望着卡夏询问到，后者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
凯佩尔的意识体一瞬间似乎有类似于失望的情绪滑过，那看起来像是错觉，因为很快他的声音就变得恼怒起来：“‘为什么只有他必须牺牲掉自己的人生？’小子，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牺牲这个词怎么拼吗？”
杰里米硬扛着传奇强者的怒火，不愿低下头去。
“凯佩尔，你想做什么？”卡夏有些惊慌地问到，他看到有一些奇异的东西在闪耀，那明显不是属于老师意识体的构成。
“当然是给你擦屁股。”恼怒的声音中带着嘲讽，“诅咒必须被去除，我们的王子派不上用场的话，我还能指望谁呢？”
他的意识体伸出手臂，有两块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晶体从其中浮现出来。
“这是……冰雪之神的意识体——是神格！”虽然今天所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但看到老师能如此轻易地击败双神还是令卡夏震惊不已。他知道凯佩尔够强，可仅存的意识体竟然强大至此，他不明白这样的凯佩尔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剑灵。
可惜他没时间问了，凯佩尔说到：“没错，只要毁了它们，黑鹿就能获得解放。”
小小的晶核震颤着，似乎恐惧着即将到来的未来。卡夏和杰里米保持着安静，等待着最后一刻。
凯佩尔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毁掉神格的方法，我教过你吗，卡夏？”
“使用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挤压它，把它挤压至极限，它就会自行湮灭。”卡夏谨慎地选择着用词。
“看来你的脑子还是能记住些东西的。”
忽略一切的话，卡夏的毒舌倒是和他的老师一脉相承。
“只是，如果有两个神格需要你去毁掉，那么精神力的强度是肯定跟不上需要的，所以我现在要教给你另外一种方法。”凯佩尔说到。
卡夏想点点头，然后发现自己的意识体被禁锢了起来。出于对老师的信任，他对凯佩尔没有丝毫防备，此时击败过神明的强横精神力令他完全挣脱不开。他意识到了些什么，却只能望着杰里米茫然地浮在一旁。
凯佩尔略微抬起手臂：“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睁好眼睛看着！记住我的牺牲，你母亲的牺牲，记住黑鹿所有族人的牺牲！就算是死，也得做完了你该做的事情才能去死！”
他的意识体变得稳定，或者说清晰了起来。
干练的金色短发，坚毅的面庞上，金棕色眼眸仿佛成色极佳的虎曜石，闪耀着锐利的光芒，直直地凝视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卡夏不再挣扎，他几乎称得上贪婪地盯着老师的脸。在他这一生中称得上重要的人，能够走进心里的人实在太少了。
“凯佩尔……”他轻轻地呼唤出声。
他的老师几不可察地动摇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然后便把两枚神格攥紧在了手掌之中。他不再凝视卡夏，转而面对着同样目不转睛的盗贼。
“现在，小子，该是为你之前的狂妄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十五）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