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镇魂歌》小D的绿森林

21、（二）追寻

　　除了在抵达冰封岗哨之前，碰到一大群迁徙的短尾驼鹿挡路稍微耽误了些时间，这一路平安无事，车队安全地抵达了伦纳德王国。当最后一捆皮草被卸下马车送入仓库，佣兵们的任务终于宣告结束。这次护送与之前一样，无惊无险，无聊得要命——这段时间大陆荒野中的盗贼团一时就像绝迹了一样，让一群棒小伙子们有劲没处使，简直憋得要死。
　　托莫里牵着自己的马来回看了看，然后贼心不死地凑到正在喂马吃浆果的杰里米身边：“嘿，J，接下来头儿给咱们小队放了十天的假，要不要跟我去玩玩？”
　　“绝——对不要。”杰里米拖长了声音回答到，“我可不像你这么无所事事，大家的酒钱可都指望在我身上呢。”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托莫里惊讶地看着他，“你真的要跟独眼过招？”
　　“那当然，队长的薪水可是要多出不少的呢。”
　　杰里米回答到，眼角的余光看到第四小队的队长独眼正一边跟商会的管事结清金币一边阴鹜地瞪着他，青年转过头直望着对方，只是笑笑。独眼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在哪里包了女人了？”这边的肌肉男还在追问，马上被佩生气的声音打断。
　　“你说谁包女人啦？大块头我看你是活腻了！”
　　看到魔法师冲了过来，托莫里立刻抱头鼠窜：“J，你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叫我啊！”
　　“你死心吧——”杰里米扬声笑到，拍了拍树袋熊一样抱到自己身上的佩的头，“你和梅要回诺瑟恩的吧？”
　　“嗯……”佩的脸垮了下去，“既然这么问，你是不回去了？”
　　“当然，我要去特训啊特训。”
　　“可是J已经很厉害了啊，听头儿说你现在去参加四星考核都是没有问题的。”
　　“四星上面不是还有五星嘛，要努力上进，你和梅不也一直在为五级魔法师的考核做准备么？”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
　　“佩——！”就在佩在青年胸前用脸蹭来蹭去的时候，梅不爽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又在这里偷懒！”她伸手捏住佩的脸。
　　梅和佩是双胞胎姐弟，容貌和身材都出奇的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梅性子火爆，看谁都觉得对方在打自己漂亮弟弟的主意，这导致杰里米经常无辜躺枪；佩则温润如水，除了在与J有关的事情上钻牛角尖之外讲话从来是细声细气。有趣的是，姐姐的元素亲和属冰，弟弟却属火，与两人的性格完全相反。
　　“疼啊啊啊啊——”一边叫着疼，一边抵死不松开手，佩的上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倾向梅的一边。
　　“疼就松手啊你这笨蛋。”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好疼——”
　　“笨蛋佩，哪天被吃干抹净都不知道反抗的！”
　　“笨蛋梅，我就愿意被J吃干抹净！——啊啊啊快松手啦！”
　　“我说，你们真的已经十八岁了嘛……”
　　青年头痛地看着双胞胎，伸手把佩的手拉了下来，梅这才放过弟弟的脸颊。佩捂着胀痛的右脸一脸憔悴：“笨蛋梅，毁容了怎么办！”
　　“毁了才好，省的天天为你担心！”梅双手叉腰向上斜睨着转身去整理鞍具的杰里米，“喂，你少打我弟弟的主意，不然要你好看！”
　　“亲爱的魔法师阁下，我是受害者好不好，每天都有美人往身上贴我也是很把持不住的——”一边说着杰里米一边迅速翻身上马，在梅爆发前扯动缰绳跑了出去，“我走啦，帮我跟独眼说一声啊。”
　　“说你个鬼！”梅的回答是凝结了几个雪球砸了过去。
　　“啊就这么走了么？都不休息一晚上——”佩追了两步，然后站住望着杰里米的背影，他知道他不会停下来的。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离这家伙远点，就是不听。”梅嘟囔道，伸手触了触佩脸上被自己捏红的地方，淡淡的白光闪了一下，红肿本就不严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姐姐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一个人，就明白我为什么不听了。”
　　梅没有说话，还是气哼哼地盯着杰里米离去的方向。

　　黑色短发的青年纵马跑向南方，匹斯堡像大多数王国的首都一样，在王国境内比较偏南，他没用多久便冲出了城市的范围，在平原上飞奔开来。风落时节的维尔加拉克平原植被已逐渐凋零，到处黄绿相间，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凛冬。
　　“好孩子。”杰里米顺了顺爱马的鬃毛，迎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微眯起双眼。
　　这条路一直向前，途中经过伦纳德边境守城之后，会通向一个三岔路口，自那里往东南通往达勒-奥古斯丁联合王国，往西则通往中立的商业城邦沙赫尔。他对佩说了谎，他不回去诺瑟恩的原因并不是去特训，他要去的地方是沙赫尔。
　　杰里米不知道六年前自己是怎么逃过一劫的，但是他已决意遵从本心不再纠缠过去。加入佣兵团，努力习武，他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日子过得既平安祥和又不乏刺激——砍砍强盗烤烤野兽，但是绝对没有暗杀，不用易容，隐姓埋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时间静静流逝，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六年前的那场冒险，遗忘了那个英气勃发的银发少年，却没想到仅仅一件传闻便轻易打破了他为自己构筑起的薄弱心防。
　　曼特拉库之王米勒根·坎穆，在今年浮雨的某一天清晨，被发现死在寝宫。传言他被冰锥钉在墙上，双目暴突，死状非常惨烈。杰里米对这个遥远国度的王没有丝毫兴趣，他是死是活都与自己无干，只是一个细节引起了青年的注意。
　　世上没有什么能快过人的口耳相传，没过几天，发生在大陆最东南王国的这件事就已经被添油加醋地传到了极北地区。传言中，王被刺杀前的几天，有一名术士进入王宫为王的宠姬诊病，这本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出事之后，坊间开始流传，传言这名术士是阴府的使者，因为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本来只是佣兵的同伴们聚在一起的闲聊，但是在那一瞬间杰里米觉得心脏差点蹦出胸腔。
　　明明大陆上拥有紫色眼睛的生物不少，那术士有可能是精灵、妖精、甚至其他大陆的异乡人，但是杰里米就是知道，那是卡夏，绝对是卡夏，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因为银风之城，这个六年前卡夏一心前行的城市，就是曼特拉库的王都，就是王之所在！
　　那之后杰里米花了很大力气收集消息，原本一眼看上去毫无关系的情报慢慢被串联了起来，包括大陆上盗贼团的肃清，南方非人之地的骚动，魔法工会等级考核的变动，银风之城中那名宠姬的消失以及城中神殿骑士数量的增加，甚至“幽灵导师”这几年过分的平静。
　　塞莱汀与曼特拉库的恩怨纠葛杰里米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他只是直觉地认为出现在那里的就是卡夏。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有多么急切地想要得到少年的消息，冰冻六年的平静冰面在片刻便碎裂殆尽，仿佛时间越久，隐藏在潜意识之下的思念就愈发醇厚。
　　他记得少年的气息，记得他的怀抱，也记得他的悲伤，他的痛苦——那是他的哥哥，他的亲人，世上对他最好的一个人。
　　【别傻了，那是一颗不安定的种子，他背负的东西与你完全不同。】【回到他身边你能怎样？】【六年前你不就因为害怕而想逃开么？】【现在你如愿了，六年过去，他不会再认得你，不会再记得你，不会再向你伸出双手！】【你只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一只小宠物罢了！】
　　杰里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惧么？思念么？他不知道。他在脑海中不停地说服自己，试图用各种理由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无论如何，此刻，他无法停下来——他要去到沙赫尔，找到夜星的探子，挖到关于卡夏的消息哪怕只有蛛丝马迹。黑鹿商会一定还存在着，因为卡夏还活着，哪怕隐藏得再深再隐秘，在最靠近帝国的那里也会留下痕迹。他要去挖，去找，去找到卡夏，证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你还活着，我也是，我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你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吃惊呢？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吃惊的样子呢……】
　　经过如此漫长的时间，有些东西被沉淀了，也被改变了。
　　劲风扑面，匹斯堡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夕阳渐落，杰里米稍微减缓了速度，但没有停下的打算。他的马喷着白气，仍旧稳稳地奔跑着，这种北地马匹号称可以连着跑上两天两夜也不知疲累，不过杰里米肯定不会让爱马跑这么久，他只是想在今天多赶一点路，最好能在入夜之前赶到伦纳德的边境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