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天檀羽落

21、第 21 章

　　在顾宅的日子对于乔佳慕来说始终是那么难熬。原来还不觉得，中学时期，每天去学校上课回来完成作业试卷，忙得团团转，极少有心思去注意别的事情，偶尔有空也是看书写日记，将自己埋在自己的世界。后来读了大学，按照学校要求住集体宿舍，几个年纪一般大的女孩儿，难得脾气也相投，上课逛街参加集体活动看电影，有相同的话题，日子过得缤纷多彩。有些时候，乔佳慕站在二楼旋转楼梯处，望着下面空空荡荡的大厅。锃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宽大的组合沙发静卧，幽绿的盆栽植物吐露幽静，吊灯悬在天花板高低错落折射光泽，但蛰伏在深处的寂静却吞噬着忐忑不安的心。

　　时间倏忽而过，期末考试过后，学校就要放假了。因为是过年，天气又冷，一考完考试，学生就都一溜烟地收拾好行李欢快地回家过年去了。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学校就已经冷冷清清的了。许景和李楠也已经拖着行李箱回家了，兴高采烈地说春节后回学校要给她们带好吃的。
　　楼道里渐渐空荡下来，宿舍里只剩下乔佳慕和蒋晶晶两个人。因为学生都回家了，食堂也关闭了一半的窗口，剩下的一半则是凄凄凉凉的，大冬天的去迟一会儿，饭菜就都凉了。
　　乔佳慕也懒得再去食堂吃饭，两人偶尔会叫外卖，但是随着学生的流失，学校附近的小餐馆也关门歇业了。两人没有办法，正好宿舍里面有一个小功率的电饭煲，虽然学校明令禁止不准使用大功率的电器，以免引起短路引发火灾，但是李楠偷偷买了一个，隔三差五地给男朋友施彦炖鸡汤排骨喝，香味扑鼻，宿舍的人直叫嘴馋。
　　乔佳慕和蒋晶晶两人去了距离学校最近的大超市，买了一堆蔬菜肉食面条之类的，还有调料小零食，准备火热地吃上一场。拎着大大的两个塑料袋，瞒过宿舍管理员的眼睛，将食物运送到宿舍，两人瘫在椅子上喘气，又互相望着咧嘴笑。
　　给电饭煲接上电，烧了满满一锅的水，将调料扔进去一下，又清理干净了食物。因为电饭煲功率小，烧水等待实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两人便开始聊天了。
　　蒋晶晶便喝着酸奶问：”佳慕，现在大三上学期都结束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考研还是工作？“
　　乔佳慕蹲在小桌子旁边，看着渐渐弥漫上来的水汽道：”工作吧。“
　　”你不想读书了？你成绩这么好，应该可以保研，留在本校，找一个好一点的导师，毕业了就可以找个很好的工作。“
　　”我不想再读书了，我想找个工作，自己好好努力。“乔佳慕回答。
　　蒋晶晶想起乔佳慕的处境，便也不多说什么。
　　”那你呢？“
　　蒋晶晶用吸管倒腾着酸奶瓶子，嗤笑道：”我，高不成低不就，专业知识不过硬，人也懒得很，不愿意去付出努力，大概是浑浑噩噩地工作混日子吧。“
　　乔佳慕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说道：”现在离找工作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好好准备一下，我们学校的名气还可以，找工作应该不难的。“
　　蒋晶晶将眼睛对准正在将蔬菜一点点放进煮沸的锅里，面容恬淡，眉毛弯弯，黑发服帖地扎在一起垂在脑后。嘴唇微微抿着，透着一股子孩子气。
　　蒋晶晶突然笑道：”佳慕，你长得这么好看，成绩又好，为什么没有男朋友呢？“
　　乔佳慕汗，”怎么又提起这个来，你不是也没有吗？许景也没有啊。“
　　”不要转移话题！我是因为太懒了，基本不怎么出门，社交太少了。许景那丫头太活泼了，又几个男生hold住。你完全不是啊，平时就讨人喜欢，每到了考试，男生都乌泱乌泱的。”
　　乔佳慕将锅盖盖上，“你也知道每到考试乌泱乌泱的，平时一个人影都不见。”
　　“哼，也是，那些猥琐的工科男就知道打游戏看黄片，真真是瞎了眼便宜他们。”
　　乔佳慕扑哧一声笑出来：“美女，注意点形象。”
　　蒋晶晶笑起来：“哈哈，乔佳慕还是个纯洁的小绵羊呢，这样的话都受不了了。学校都剩不下几个人了，空荡荡的怪吓人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乔佳慕想了想说：“可能过两天吧，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在学校里面呆着还放松一点。”
　　说罢，乔佳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摇了摇身子，“现在的学校也很舒服呢。”
　　两人又笑闹了一会儿，等着锅里的菜煮开了，端着碗举着筷子在锅里面捞菜吃。热气蒸腾，两人吃得不亦乐乎，肚子吃得饱饱的，直想爬上床睡一觉。挣扎着收拾完锅碗，终于熬不住上床躺着去了，临睡前感叹一声：“呜呼，人生最舒服的事，莫过于吃饱了饭睡上一觉。”
　　昏沉睡去，不知何时醒来。冬天天色暗的早，窗户外面早就已经黑了，宿舍里面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乔佳慕睁着惺忪的睡眼，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来看手机，下午五点多了。两人收拾完了上床时差不多二点，一觉睡了三个小时，真真是懒猪一样的生活。
　　眼睛看到手机上面显示几个未接来电，是顾宅的电话，应该是琴姨打来的，想着自己未免睡得太死了吧。于是躺在被窝里，顺手拨了回去，将手机放在耳边，闭着眼睛听着手里“嘟嘟”的声音，不知道响了多长时间，那边传来一声低低地“喂”。
　　乔佳慕没有反应过来，懒懒地说道：“是我，佳慕。”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愣了一下，久久地没有回答。乔佳慕像是回转过来，低声问道：“请问你是？”心里却飘过一个人影。
　　对方回答道：”顾梓臻。“
　　乔佳慕暗叹，轻声问道：”不好意思，刚刚在睡觉，没有接到电话，不知道是谁打电话找我？“
　　那边没有回音，紧接着就是琴姨的声音：“慕慕，学校考完试了吗？什么时候回家？”
　　“哦，已经考完试了。学校里面还有点事，可能还要两三天吧。”
　　“那行，学校的事情处理完了，早点回来吧。天气又冷，学校里面哪有什么好吃的，赶紧回来好好补一补。”
　　乔佳慕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睛，思绪飘邈。直到蒋晶晶迷迷糊糊地问道：“佳慕，你醒了吗？现在几点了？”
　　乔佳慕才醒转过来：“哦，现在五点半了。”
　　蒋晶晶含糊道：“恩，睡得真舒服。下午吃得真饱，你晚上还吃饭吗？”
　　乔佳慕摸了摸肚子，“算了不吃了，下午吃得多，还睡了一觉，根本没消化，晚上喝点酸奶算了。”
　　寂静的宿舍里黑暗无光，蒋晶晶突然道：“佳慕，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有你们在，也不用操太多心，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真好。”
　　乔佳慕在心里接上一句话，可是，没有人能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学校再好，终究是要走出去的。
　　“我一点都不喜欢家里面，我爸妈离了婚，我妈嫁了后爸，我爸娶了后妈，谁都不管我了。我还有个小弟弟，一家人都很喜欢他，每天围着他转，他说要吃什么都会立刻给他。后妈最不希望我回家，为了个好名声，对我却装的那么亲热，好像我是她亲生的似的。我在家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在家吃饭只会偶尔喊一喊我，要是不应就当我出门玩去了。我为什么要回去呀？虽然有钱又怎么样？可是我妈也不管我呀，我能去那里呢？”说道后面，蒋晶晶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哽咽着说道：“我刚刚梦到我小时候了，我爸妈还在一起，我妈会给我织毛衣，我爸给我买冰棍，饭桌上有我爱吃的菜。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乔佳慕怔住了。以前也听说过蒋晶晶的家庭条件很好，看吃得用得确实不一样，只是因为懒惰，极少与同学交往，很少出去玩，也不想回家，以为是娇娇女的脾气，与大家也算处得来，却没想到后面有这样的故事。
　　乔佳慕不知该如何安慰。
　　“现在的我才明白，就算我把自己放弃，他们也不见得会多看我一眼，顶多叹息一声，我不会让他们如意的，我一定不会让他们高兴的。”
　　蒋晶晶咬牙说道。乔佳慕对于蒋晶晶下定的决心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逼到伤心绝望处，心已成灰，就算是自救，也带了一丝壮士断腕的悲壮凄凉。

　　一夜无话，第二天乔佳慕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出去吃早餐时，看见蒋晶晶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佳慕便穿鞋便问道：“你要吃早餐吗？我给你带。”
　　“哦，不用了，我等会儿吃点零食就好了。”蒋晶晶回答道。
　　校园里面的人越来越少，食堂里面卖早饭的窗口只开了一个，乔佳慕买了包豆浆，又买了两个包子，坐着吃完了后，准备去图书馆转转，借两本书回去看看。
　　在图书馆里流连一上午的时光倏忽而过，，借了两本书出来，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乔佳慕给蒋晶晶打了个电话，问要不要带饭回去，电话却一直在通话中。
　　乔佳慕想着宿舍里面还有点冷冻的饺子和面条蔬菜，学校也什么好吃的了，不如回去热热乎乎的吃点儿。乔佳慕沿着宿舍的水泥路走着，看见门前的林荫道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车，乔佳慕想着可能是来接哪一个学生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