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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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多雨，气候陡然转凉。屋子里犯了潮，到处散发着一股腐朽陈旧的霉味。
阴雨湿寒的天气诱发了大娘痼疾风湿，加上她夜里吹风受了寒，一时便卧病不起。
这一下子急哭了小福，沐然消也不免心生担忧。虽说风湿、风寒都是一些寻常小病症，但是病拖久了恶化了也有可能危及性命。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沐然消便起来，叫醒小福，让他给自己带路去县城。
而走之前，小福不知为何突然冲回他娘的房里。沐然消一声不言地跟在他后面，却在门外、在看到他给他娘掖被子的青涩动作时驻了脚，不自觉的想保护这一刻的温情，不让人打扰。
然而，此刻的她不知道的是，她终究还是没有保护好这份温情。甚至是因为她，让它完全被毁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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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半个时辰的脚程，沐然消和小福终于到了陈县。
这时正值早市。长长的青石板路上，人头攒动，古街道上看起来杂乱无章。轿子、牛头车、毛驴不时地从中间穿过，行人摩肩接踵，男女老幼、士农工商，形形色色，良莠不齐。挡在店铺前是各式各样的小摊，面摊、酒摊、肉摊、茶水摊，看相算命，卖首饰、香料、小玩意儿的…可谓无所不包。
穿过人群，走到药铺门口。头顶纱笠的沐然消指着不远处的鱼摊，淡淡言：“小福，我在这抓药。你去那买只甲鱼，等回家我们炖药给你娘补补。”
小福“嗯”的一声，懂事地点头，随后立即跑开。
沐然消看着他渐渐远离的身影，虚虚幻幻，心莫名顿生出一种别离的伤感…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近日忧劳，神经过于敏感了？’恍然发觉后的她摇头失笑，转身进了药铺。
“一帖药一日复煎三次，切记勿断，否则疗效甚微。”铺子的大夫将几帖药递到对面蒙纱女子手中，不忘叮嘱道。
沐然消接过药包，还未开口言谢，便被外面的动静惊扰。
大街上，一大腹便便、财大气粗的中年男子甩开脸上盖着的甲鱼，满眼怒火，一脚踹在撞他那人胸口。
而他身后的奴才仿佛急于表现其忠心，立马上前，脚踩住那人道：“哪来的小混账东西，居然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冒犯我家老爷！知道我们陈老爷是谁吗？”
当沐然消出门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小福扑倒在地上，手被死死踩着，红红的眼眶包着泪，嘴里念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却惊恐和疼痛得总也发不出声来。
她心尖颤了颤，几乎是步若流星，上前推开了那下人。缓缓将地上的小福扶起，用袖子拂去那红肿的手沾上的灰泥。
紧接着，她平息怒气，清声道：“舍弟顽劣鲁莽，冒犯了大人，多有得罪。小女子在此向大人道歉。”边说边向眼前之人施了一礼。
“只是…舍弟实乃无心之失，此般对待一少不更事的孩子，未免有失偏颇。大人高义，还望高抬贵手，给受惊的孩子陪个不是。” 抬头的那一刻，她语锋一转，不卑不亢。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聚众如堵、众目睽睽之下，令人无从怪罪。
然陈老爷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怪笑了一声，“哈哈，高义？跟本老爷谈高义，知道老爷以前是干什么的吗？”他一只手伸过来，粗暴地抓住沐然消的衣领，用力往前一拉。动作之大，一下子震掉了她头上原本戴着的纱笠。
沐然消眼中闪过片刻的慌乱，欲抓住，却已来不及。
白纱飘落… 只见眼前女子，肤白胜雪，眉秀如柳，丹唇不点而赤，双眸冰冷。明明身着素衣，整个人却带着一股难以遮掩的清雅高华之气。
围观的行人无不惊叹、惊艳。
陈老爷亦是看入了迷，手中的力道松了几分，色眯眯笑道：“原来是个美人儿~来，让老爷好生看看。”说完，另一只手便欲要摸上那女子白嫩无暇的脸。
沐然消将他推开，后退一步。厉声道：“请大人自重！”
陈老爷似是平时被奉承惯了，没想到区区一弱女子居然敢违抗他。顿时恼羞成怒，吼道：“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回府。老爷我就不信整治不了这故作清高的骚娘们了！”
他身后的几名下人显然对自家老爷怕极，立刻颤巍巍称“是”。上前从左右两边用蛮力将沐然消双臂扣住。
小福见此情形，死死扳住一名下人的手，艰难出声道：“不要抓我姐姐！不要抓我姐姐！”
陈老爷一再被触怒，已然是忍无可忍。他对着小福大喝一声：“你个狗兔崽子，找死！”然后用一手掐住小福的脖子，将小福整个人提起。
沐然消心中暗叫不好，立马出声：“放下他！！我跟你回府便是！”
陈老爷闻言“哼”地一声，手掌一松。小福便直直摔在地上，喘息个不停。
走远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小福被两个大汉拦着，不得不站在原地。手中紧攥着药包，哭得像个泪人儿，眼中的焦急与无措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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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一声。
房门关上那一刻，陈老爷挤着小眼睛，一脸猥琐的笑：“美人~~”
话音未散，人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
沐然消见他靠近，不自觉退后几步，却重重抵到了花几。花几上的花瓶摇摇晃晃了几下，“啪”的一声落下，瞬间七零八碎。
她垂眸看了一眼那碎瓷片，眼波流转。随即蹲下，惶恐道：“大人赎罪！”泪眼盈盈，作势要将碎片一一拾起，。
陈老爷哪里见得了女子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立即扶起沐然消，宽慰道：“别怕。不必管它。”紧接着又凑近她的脖子深吸一口气，yin笑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沐然消借势依偎在他怀中，一双白玉柔荑贴到了他的胸前。
只是刹那。光芒一闪，方才被她藏在袖中碎瓷片，一下子便逼上了陈老爷的脖子。
她适时冷笑，“呵。重要的事？等你有命再说吧。”
陈老爷双目圆睁，始料不及。虽害怕万分，但又语出恐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杀…”
可话到一半，却被沐然消加深几分的碎片给生生止住。
沐然消不想多言，只是清冷开口：“想活命的话，叫你的人给我准备一匹马。”
夜色入侵，苍茫一片，滂沱大雨突如其来，树叶被砸得叭叭作响。
街道上，杳无人烟。一白衣女子策马飞奔，衣袂翻飞，手在风中一扬，利落甩鞭，在雨夜中肆意驰骋。速度之快，令身后追赶之人难以望其项背，鞭声之嘹亮尖锐，即使在电闪雷鸣中也未减毫分。
黑暗静谧处，似是有一个声音说，“主子，人找到了。”却又转瞬湮没在雨声中，好似从未出现过。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马亦乏了。
已入深夜，漆黑一片，路不分明。且雨后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无法继续行路。
沐然消在隐蔽处一破庙落了脚，为防被追赶的人发现，她并未生火，而是警惕地蜷缩在积灰已久的佛像后面，闭目小憩。
风声在破烂不堪的窗户流窜，或许是鞍马劳顿，她在佛像后不知不觉深睡了过去…
陈府
陈老爷一脚踹翻怯怯跪在最前面的下人，“一群混账东西！一个臭娘们都抓不到，我养你们干什么！！”说完，却仍是气不过，抬起一脚便踩在了那下人胸口。
那人一口血喷出，眼里布满惊慌，急忙抬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人可能知道她会去哪…” 见老爷挪开脚，他爬起来跪着继续道：“白日在集市，小人好像听到人群里有人念叨到了‘白水村’对！还有‘女先生’之类的。小人想，应该是知悉她的人认出了她，跟着这条线索，没准我们就能抓到她！”
陈老爷目露凶光：“那还等什么！！都给我滚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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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时候，已近至午时。沐然消站起身，明显感到身子不适、步伐沉重。
然她却不容迟疑，立刻扳鞍上马，向着记忆中的方向策马挥鞭。心中盘算着通知大娘跟小福近月先去避一避，以免陈老爷找上门来。
院子里，目所及之处，无不狼藉一片，大门敞开、摇摇欲坠。
当沐然消赶到大娘家，看到的便是这一景象。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她心头。
然当她疾步冲入屋内，预感应验了……大娘的尸体赫然地躺在木桌旁，原本戴在手上的佛珠散落一地，桌角新鲜的血迹触目惊心。
沐然消虚浮着步子走过去，食指颤抖着靠近大娘的鼻息。
手收回的那一刻，心中一痛，脑中一片混乱。视线模糊，却始终没有眼泪落下。只是，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陷进了肉里，越陷越深。
她无声跪下，重重三磕头：
‘大娘近来的收留及照顾，沐然消铭记于心，无以为报… 是然消招来祸患，连累了你们母子，但我绝不会让您白白丧了性命。小福我一定会给您找到，请您安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风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