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素的妖怪》Jun

8、8.第一心，白骨精的秘密情人（五）

　　苏青青现在无比怀念自己人形，天气渐热，一身的兔毛，还整日被岚因抱在怀里，真是要热死她了，兔子不会说话，只能用行动抗议，偏偏那个榆木脑袋不理解，所以苏青青只能一个人生闷气，越气越热。
　　进入夏季，城中的百姓也越发没精神，铺子都是早早收了摊，倒是夜市热闹了起来，岚因总是会带她去夜市玩，却从未舍得花个铜板替她买些小吃，苏青青更加怨恨岚因，搞不清楚为何还在这城中逗留，而不是去找白骨精，从她手里拿到七心才是紧要的。
　　男人的心思你莫猜，姑娘的脑子并不够用。
　　这日在客栈，苏青青算了算，自当日离开四望山去找爹娘已经一年有余了，不知爹娘是否在找她，还是只当她同从前一样在外面玩耍，不晓得回家，下次若是现出人形，第一紧要的就是同爹娘写封信报个平安，转而一想，这一年，竟然都是同那个和尚在一起的，苏青青觉得不可思议的厉害。
　　兔脚抓着毛笔在手中玩弄，沾了点墨在脚爪上，看看能不能写出字来，忽然一阵风吹过，桌上的纸被吹下，苏青青无奈弯腰，却瞧见自己细腻的掌心全是黑墨，五指纤长。
　　又变成人形了。
　　“岚因，你看，怎么回事。”苏青青奔到床边，把躺在床上浅眠的岚因叫醒。
　　岚因并未熟睡，听到苏青青喊他的时候，便已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袭白衣的美貌少女，苏青青的样貌，放人间从来都是倾国倾城的，见惯了凡人女子的样貌，或魅惑或轻灵，都没有这兔子给他的震撼，明明当初他是先见过兔子的，那会也只觉得是个还算可以的妖怪，却不想之后总会将她同别人比较。
　　幸好兔子大部分时间只是只兔子，不然岚因觉得他每一刻目光都移不开她了。难道是离开了菩萨，心就落了凡尘。他虽是自愿离开的，却也不甘就这样落入凡尘，在苏青青还未注意到他眼中的异常，便闭了眼睛，说道：“大概是她来了。”
　　夏日，知了在树上鸣叫，唱着人们听不懂的歌谣，正是午后，太阳毒辣的很，苏青青知道妖怪喜欢阴凉的天气，这么热，不晓得那个白骨精来县城做什么，也不晓得是不是来找他们的，反正是离的很近，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门外响起敲门声：“岚因师傅可在，我是殷素素，小妇人有事相求。”
　　岚因和苏青青对望了一下，苏青青蹦着去开门，当兔子当久了，连好好走路都不会了。
　　殷素素进门的时候手里撑了一把伞，等门合上，苏青青看见伞下现出人形来，确切地说是一具骨架来，竟然是白骨精躲在殷素素的伞下一路而来的。
　　“我来同你做一笔交易，你告诉我以前发生的事情，我把我的心给你。”白骨精说。
　　岚因的坐姿从来都是四方端正的，他端坐在一旁，眼睛并未抬起，问道：“那些事，我如何知道？”
　　白骨精摇了摇头，笑道：“那你一定有办法知道，我晓得你们要我的心，只要你告诉我，我就把我的心给你。”
　　“我也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不够，再加我的，求你告诉我们？”殷素素插话。
　　苏青青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又不是失忆了，拼的上说要拿一颗心说事吗？
　　“李亮呢？”岚因终于抬了头，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一人一妖。
　　白骨精回道：“我将他关在洞中了。”
　　“凡人涉过忘川，就与前世毫无瓜葛了。你虽然没有去过地府，可是你已经死了，知道原来发生的一切，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前世记忆累着你，无法静下心来修行，你如今得此修为，是天地的眷顾。放弃现在的一切，就为了知道过去，值得吗？”
　　白骨精笑了笑，只不过一个头颅，少了面部肌肉的支持，只能从她的牙齿去判断表情，的确是非常无奈的笑容。
　　“这样不人不鬼的，还是天地的眷顾，我想晓得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不能失去的，要我怎么做。”
　　岚因从衣袖中拿了张符交到白骨精手里，“你回去沐浴斋戒三日，将此符贴在你洞门之上，三日后我来找你。”
　　白骨精接过了符，道了声谢，殷素素重又撑开了伞，白骨精隐身于伞下 。
　　岚因回头见着还在发呆的兔子，装作随意的问了一声：“你叫什么？”
　　“苏青青。”话音未落，苏青青又变回了兔子，不能随意掌控自己的身体还真是令人伤心，一靠近白骨精就是人形，一离开就变回兔子，她这个妖怪当得太没有尊严了。
　　其实，若是还有些时间，苏青青想给家中的双亲写一封书信的，若是再多一点时间，她想问问岚因，她已经死了，又靠聚魂珠得以重生，现在还算是妖吗。
　　苏青青还记得聚魂珠的作用，用了就成魔，她是被自愿的，她被岚因那一掌震死，并没想到聚魂珠会同她一起震碎，又渗进她的身体，这种情况，是不是会成魔。
　　苏青青不想成魔。
　　她当妖怪的时间不长，也听兔子娘说过，魔君不得人心，早被封印起来了，如今魔族难成一派，人人得而诛之。
　　当妖怪，存善心，行善事，兴许有一日能够位列仙班，若是肯好好修炼，也能长生不老，可是成魔就不一样了，魔无论自身怎么努力，如果天地之间一片朗朗，那魔就难以生存，只能去兴风作浪，蛊惑人心。
　　为了维持生命去危害人间，光是想想就好心酸。

　　阴湿的洞内，白骨精看着自己的一截手骨化成白烟，摸了摸冰凉的石壁，那截手骨重又长了出来。
　　总是这样死不了。
　　殷素素在洞内点燃了些烛火，白骨精喜欢潮湿，但她还是有些寒冷的，她和李亮围坐在篝火两面，她没抬头，也晓得李亮一直盯着她看。
　　“你明日回去之后，就说我已经死了，我不会回去了，我就在这山林里安家了，从此，生死互不相欠。”殷素素本来还想说死生不复相见，这样更绝情一些，但料得李亮会因那话发狂。
　　“你还是怨我的，当年我没有不带你走，我都和你解释过那么多次，你就是不信我。”李亮心是冷了，他怕死，更怕她离开。
　　这些日子，李亮不知道殷素素如何同白骨精商量的，放他回去，而她，就一直生活在这个洞中，陪着那个妖怪。
　　他不同意也无济于事，一个是力量强大的妖，一个是狠了心的媳妇。李亮之前看见殷素素来，心里半喜半忧，喜的是她终究还是担心自己，忧的是他们夫妻的前路，是否能够安全回去，如今，他都不用担心了。
　　“我早就信了，当年是我父亲派人跟踪你找到的我，我也早就知道了，我只能说我们的缘分过了，是你不肯信我的话，我万念俱灰地嫁给王爷，却和世子相爱了，没人知道我们的事，没过多久，朝廷派他出征，他死在战场上，那时，我的心就跟着死了。这些我也说过很多遍，你不肯信我也没办法，当年若不是你将我从那牙婆手中买下，我本有机会随他们一同去西域的，我想死在那里，他马革裹尸，就是葬在了黄沙之中，所以你并没有救下我，这些年，你却始终不肯信。可我终究欠了你一条命，所以我今天还给你，我们两清了。”
　　殷素素见李亮开始思考，继续说道：“遇见你的时候我年龄尚小，只晓得你舞刀弄枪很好看，后来我以为你背叛我，嫁进了王府，王爷日日饮酒宿在外面，我一个人守着院子，是他日日来为我开解，他会找各种理由给我送东西让我不得不收，他能耐着性子陪我下一整日的棋，会为我去厨房做糕点，我才明白原来被人喜欢这么开心，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毫无顾忌的，那些开心的感觉，你从未给过我，他答应我等他从战场上回来，就让我和他成亲，本朝这种事也并非奇闻，我就安心等着他，若非是你，兴许我就等到他了，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安安稳稳的在西域荒原上做幸福的野鬼了。”
　　“李亮，你未曾负过我，是我负了你，我没保住他的孩子那会，我就该死了的，我其实早就死了。离开以后，你好好过。”
　　这些年来，殷素素话不多，如今这些话，是明白将来永远都不能再见所说的。
　　一个大男人，蜷着腿在篝火前打颤，呜呜地哭了，殷素素不晓得如何去安慰了，白骨精走了过来。
　　他们说的话，她听得糊涂，她本来就糊涂地厉害，可是见到李亮哭，就止不住心疼。
　　骷髅的手臂抱过李亮，说道：“晓得自己为什么伤心，也是一件好事。”

　　对一个不长肉的妖怪而言，斋戒沐浴三日真是毫无头绪，幸好一旁有殷素素帮忙打点，送了李亮下山，两个女人做起事来就利索得多了。
　　三日之后，洞中迎来了一身素袍的男人，男人的手牵着一位姑娘缓步进来，白骨精心剧烈跳了几下，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