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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〇三:秘密 ...

  •   房租的问题顺利解决,佟月白跟着开始考虑换房子的事。
      月租一千五,或许是这片地界的正常房价,但这个数字显然不是现阶段的他所能负担的。且不说长远,眼下就连下个月的房租在哪儿,他也毫无头绪。

      跟房东阿姨提了退租的事,果然得到一副阴沉的表情和一大堆阴阳怪气的抱怨,话里话外不外乎是怨自己不提前打好招呼,误了对方重新招租。
      佟月白想着自己都快搬走了,也懒得计较,多说了些好话糊弄过去,最终和对方约定两天后搬走。

      隔天去京城美院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找房子的事,以至于在办公室里见到廖烨青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带出了心事,被对方敏感地察觉出来。

      “有烦心事?”廖烨青从饮水机接了杯水给少年。

      佟月白接过来,道了声谢,然后笑笑说:“没什么,一点小事。”

      廖烨青看出他不想说,便只说了一句,“需要帮忙就说。”

      “嗯,谢谢。”佟月白放下杯子,四下望了望,有些好奇,“廖老师,需要我做些什么?”

      廖烨青温和一笑,“随便,自然一点就好。我要接触的是你最真实的状态,不必故意表现。”

      佟月白了然地点点头。
      说实话,面对小舅,他确实也很难表现得像是在面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雇主。既然廖烨青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再顾虑,自顾自从书架上拿了本《西方名画鉴赏》,坐到沙发上翻看起来。

      这本书他以前就看过,但那时只是随手翻翻,现在仔细看看,倒也觉得挺有趣,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连廖烨青什么时候走了都没发现。

      面前的小方几上留着一张字条,面上的字迹风雅清俊,和廖烨青整个人的气质很相符——
      “有会要开,请自便。出去带上门即可。中午办公室见面,带你去吃饭。”

      佟月白很喜欢这种自由的同时又被人关心着的感觉,看着字条,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除了画画和看书,他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于是干脆关了门,在大楼里四处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昨天和廖烨青见面的地方。

      这间画室似乎是基础部的学生上写生课的教室,此刻门半掩着,里面坐着十来个学生,正在安静地画画。

      佟月白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也有些手痒,于是悄悄从后门进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取了一旁闲置的画具,想了一阵,便随手画起来。

      画画和看书一样,都是很容易就沉迷进去的事。
      佟月白一画起画来就忘了时间,对周围环境一概不觉,等不知第几次的铃声终于闹醒他时,才惊觉时间早就过了十二点。

      他慌忙站起身收拾画稿,却听见廖烨青含笑的声音在身后不疾不徐地响起,“别急,继续画。”

      少年扭头一看,不由地讷讷道:“廖老师……”

      廖烨青手里拎着两份打包好的午餐,一手插兜,正斜倚着门框,笑吟吟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忘记时间了……”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总不会让我们俩饿肚子。”廖烨青抬起手,示意手中的便当,“你想先吃饭还是画完才吃?”

      佟月白回头看眼画板,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先吃饭吧。”

      廖烨青却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还是先画吧,我看你不画完,恐怕也吃不下饭。”

      少年摇摇头,“先吃饭吧,对不起,都是我没注意,都耽误你吃饭了。”

      “你这是在跟我客气?”廖烨青走到他面前,垂头仔细看他画了大半的画,片刻后,忽然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学过画画?”

      佟月白下意识地想回答,但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不对,只好硬生生地改了口,“学……学不起啊,学画画太贵了。”

      廖烨青沉默一小会儿,抬起眼看他,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佟月白莫名地感到心虚,“那你挺有天赋的,画得挺好。”

      “呃,谢谢。”佟月白干巴巴地应对一句。

      廖烨青似是有些无奈,摇头一笑,“好了,吃饭吧。”

      吃过午饭,廖烨青下午有课,没多做停留就去了教学楼。
      佟月白把上午没画完的画继续完成后,百无聊赖之下,打算逛去图书馆打发时间。巧的是美院的图书馆今天正在维修门禁系统,不需要学生刷卡入内,倒是便宜了他。
      他在图书馆里泡了整整一个下午,好在这回终于记得留意时间,没再让廖烨青久等。
      廖烨青回来,问过他下午的行程后,没说什么,就让他回家了。

      佟月白下午在图书馆已经跟人打听到,美院里有一些公共画室是通宵开放的,以免需要赶作品的学生在寝室里熬夜影响他人。他打定主意暂时在这里落脚,于是临走前,专门跟廖烨青请了一天假,准备明天把家里的东西处理一下。
      刚“上班”一天就请假,少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廖烨青什么也没问,直接就同意了,倒让他更觉歉疚。

      其实说是处理东西,佟月白仔细整理了一下,发现白子栎也没有多少东西可处理。除了四季换洗的衣服,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就是他重生之后才添置的画具了,衣柜桌椅那些家具,都是房东的,无需他操心。
      到最后,佟月白背着背包,拎着一只背带磨损得快断掉的旅行袋,夹着自己的画板,就这样大步出了院门,将吝啬房东的喋喋不休彻底抛之身后。

      为了省钱,佟月白没打车,直接大包小包地走到了京城美院。虽然在初春的凉意里累得汗如雨下,但是当他站在美院门口,回头望向喧嚣生动的街景时,却觉得从没有过的自由和兴奋。

      好像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一切都是新的,充满了未知的生命力。

      佟月白拿着行李径直去了公共画室。现在是午休时间,虽说学艺术的人很少有科学合理的作息,但是这个时间点,还留在画室的人确实不多。
      他找了间没人的画室,把行李整理了下,不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直接放在画室专门的储物柜里,好在为了让学生存放画夹,储物柜的空间足够大,不然还真放不下他那只旅行袋。可惜储物柜需要刷学生卡才能上锁,佟月白只得选了个最角落里的柜子,然后拿画室里一些废弃的画具挡在外面,把门压住。

      收拾好东西后,他没多耽误就去了油画系找廖烨青,但去了才被告知,对方今天临时有个讲座,很早就出校了。
      佟月白改去图书馆,结果又被更新好的门禁系统无情拦在门外,无奈之下,只好回了公共画室。

      靠画画消磨了半天时间,甚至连晚饭都不小心错过,晚上十点多,佟月白终于饿得受不了了,捂着隐隐抽痛的胃,打算出去吃点宵夜。

      他这两天呆在美院,除了画画看书,也把周围的地形摸了个清楚。美院西门外有条没名字的小巷子,挤满了各种路边摊,专卖各地小吃,一到晚上生意很是火爆。
      自从重生以来,因为没钱,他十顿里差不多八顿吃的都是方便面,剩下两顿不是饿过去了就是随便买两个面包饱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乡的食物了。

      一想到那红油油的辣椒,舌根便不自控地分泌出唾沫,空荡荡的胃也造反得更厉害了。

      少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经过教师公寓后面的小山坡时,佟月白为了抄近路,走了一条比较阴暗的林间小道。这条路他是昨天听画室里一个男生无意间提起的,据说没几个人知道,很是偏僻。

      深夜的树林里,冷风习习,一片漆黑的安静,只剩下婆娑晃动的树影和枝叶摩擦的窸窣动静。

      佟月白被这细微却始终不绝于耳的声音搞得心里发毛。他本来就有点怕黑,重生以后,对于鬼神之说更是信了几分,现在这种情况下,倒开始暗暗后悔刚才不该偷懒走这条路。

      少年伸手将衣领竖起,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心里默背着金刚经,埋头快步向前冲去。

      就在这时,一声闷哼从前方传来。

      寂静的夜里,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那声闷哼就像一声重鼓,炸响在佟月白耳边,他心头一跳,经文差点吓得脱口而出,刹那间,后背已然湿冷一片,腿也软了。

      好在,闷哼过后,很快有其它声音传来,能轻易分辨出是两个男人在说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很含糊,但也变相缓解了佟月白的惊惧。

      是人就好……
      少年在心底真心诚意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不过……
      怎么这声音越听越少儿不宜了?

      虽然早就已经成年,但佟月白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还是个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少年——除去当年脑子一热,强吻陈靖锋那回。其实就算是那一回,他也只不过是在那人的唇上撞了一下,连蹭都没来得及就被狠狠推开了,现在想来,除了钝钝的痛,几乎没留下任何别的感觉。

      现在乍一听到这样火.热的声音,少年立刻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正要自觉地转身离开,忽的,一声充满压抑和黯哑的怒喝在黑暗中响起,“蒋方同,你疯了!”

      虽然音调不高,但相比之前的絮语,这一声已经足够清晰,清晰到佟月白一下子就能听出来,这是廖烨青的声音!

      小、小舅?!

      少年被这个念头震在原地,一脸空白的呆滞。

      他、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速度离开的时候,两个身影已经从前方的小路上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廖烨青也没想到这时候在这地方还会有人,心头一惊,脚步立刻刹住。
      然而当他借着模糊的月光,看清前面的人影后,他的脸色唰地白了一片,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蒋方同也注意到了第三个人的存在,快速上前一步,和廖烨青并肩而立,同时伸手扶住了他僵直的腰背。

      廖烨青和佟月白四目相对,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蒋方同敏锐地察觉到氛围有异,不由地重新去打量这个他原本以为只是路人的少年——

      脸长得不错,但看上去年纪很小,恐怕还不到二十……难道是廖烨青的学生?

      他危险地眯起眸子,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种让人闭嘴的办法。

      良久的默然之后,廖烨青终于艰难开口,声音干哑得厉害,“白子栎,你怎么在这里?”

      佟月白尴尬极了,期期艾艾地说:“我、我去西门吃宵夜……”

      他看着一脸苍白的廖烨青,再瞟一眼他身边那个气势迫人的陌生男人,心里忽然明白,自己这个小舅明明人很温柔,却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几乎从不回家了。

      一股同病相怜的伤感立刻袭上心头。

      “廖老师。”少年垂下头,轻轻的声音被夜风吹得飘忽不定,“我什么都没看到,你……”

      蒋方同微微挑眉。

      廖烨青盯着少年在黑暗中黑得更加纯粹的发顶,看了许久许久,久到对方忍不住忐忑地偷瞄他,久到身边的男人开始担心,低低喊了句“春生”。

      他眨了下眼睛,启唇,干裂的唇扯出一丝隐痛。
      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从唇齿间挤出,藏着没人能听出来的颤抖,“白子栎,这是蒋方同,我……爱人,你们认识一下吧。”

      佟月白怔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陌生男人,却见对方的反应更加激烈——经过最初的震愕后,他直接一把抱住了廖烨青,紧紧的。
      即使是在黑暗中,少年也能感受到那个拥抱里所蕴含的澎湃情感。

      “春生,春生……”蒋方同差点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蒙了——这是十九年来,廖烨青第一次亲口对外人承认他们的关系。
      即使已经把这个男人紧紧勒在了怀中,即使已经把他专属的称呼翻来覆去在齿间碾碎尝尽,也根本无法宣泄他心中激烈燃烧的狂喜。

      他急切地低头,去寻他柔软的唇,却只贴上冰凉的脸颊。

      “别这样。”廖烨青偏过头,在他耳边低声说,声音有种奇怪的冷静。

      蒋方同这时候完全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便不舍地松开手,但胳膊仍牢牢揽在他腰间。

      他转向佟月白,“我是蒋方同,你是春生的学生?”

      春生?是小舅的小名吗?

      佟月白不合时宜地走了下神,然后才反应过来,“你好,我是白子栎,是廖老师的……”
      他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廖烨青淡淡道:“他是我一个亲戚的孩子,现在住在我家。”

      住在他家?

      原本的喜悦忽然回落,蒋方同锐利的视线扫向少年,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不掺假的惊愕。

      他皱起眉,“春生,就算你不喜欢我之前的提议,也不用拿这个做借口,我不喜欢。”

      廖烨青伸手将他的手臂从腰上拉下,“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春生。”蒋方同的声音重了些,带出一丝自然而然的压迫感。

      廖烨青默然一瞬,说道:“下次再说吧,我累了。”

      听出他声音中的疲倦,蒋方同也不忍再逼,飞快地啄了下他的唇,低沉道:“希望下次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晚安。”
      说完,警告地看一眼佟月白,他转身大步离开。

      佟月白早在廖烨青说出“亲戚的孩子”时就惊呆了,后面的一切都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是真的只是随口说的,还是……还是……

      他不敢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下去。
      心头涌动着激烈的情绪,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摇摇晃晃如同暴风雨中的大海,慌张难受得厉害。

      蒋方同离开后,两人又静默地对立很久,终于,廖烨青开口道:“走吧,陪你去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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