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卫纵横策》冬小猫

99、第二十八章：医官徐氏

　　既然蜃楼的秘密已经揭晓，盖聂也不愿在此多呆，这里比地狱还要残酷，比人性还要阴冷。死去的人谁也无法挽救，但活着的人，但愿他们还有清醒的一天。盖聂收起木剑，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医官，心中百味杂陈，像他这样的人，这个世上太多太多了，他们既是受害者，又是这阴冷世道的帮凶。症结不在他们，但却可以加速这个顽疾的恶化腐烂。从根本上剜去腐肉虽然疼痛，但这却是唯一的救世之道。
　　坚定了心中的信念，盖聂转身欲走，他需要与卫庄早点汇合，好商议下一步的计划。骨节分明的手指尚未来得及触及门边，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盖先生，既然来了，有何必着急走呢。”
　　盖聂身形一顿，为何刚才没能发觉这个人的存在，他转回身去，正见一个中年男人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此人宽袍大氅，腰间配一柄异形之剑。身形微胖，嘴角总是挂着似有非有的弧度。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请问，阁下是……”
　　男人双手很自然的叠于身前，对个盖聂微微一个欠身。“忘了介绍了，盖先生见谅。在下徐君房。是陛下身边的一名小小御医，说起来，下官与盖先生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盖先生圣眷正隆，不记得在下，也属正常。”
　　“徐大人……”盖聂完全记不起有这么一个人，既然对方这么说，那便权当如此。
　　“盖先生客气！”徐君房侧身一指一旁的桌案，笑道。“此时夜色已深，实在不适合到处走动，不如，就由在下陪先生在此休息片刻，饮上几杯。”
　　“徐大人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奈何，盖某尚有要事，便不打扰了。”说罢，盖聂转身欲走。
　　“这么着急，与你的那位亲亲小师弟汇合吗？”徐君房自行坐下，并自顾自的分别给两个人斟了一杯酒。“只怕，他没有那个幸运，来履行你们之间的约定。”
　　盖聂一皱眉。“徐大人何意？”
　　“长夜漫漫，无以消遣，你我不如坐下来慢慢聊，请！”一个请的姿势，请盖聂坐下。
　　盖聂握了握手中的木剑，他很少被人牵着鼻子走，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成为了被动的那个，难道小庄真的已经遇到了不测。想到这里，盖聂还是选择留下来。他倒要看看，这个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看来，这座蜃楼其实都是徐大人的手笔。蜃楼上的一举一动，皆在大人的掌控之中。”
　　徐君房端起一杯酒，示意盖聂，先饮为敬。“不过都是为了陛下做事，我一个小小御医，岂敢贪天之功。既然是为了陛下做事，哪敢不睁大了双眼，尽心尽力呢。你我都曾在朝中为官，这些事情心照不宣。”
　　\"不知道徐大人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可以困住流沙的首领？\"对于小庄的能力，他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不管是从实力，还是智力，亦或者在某些事情的判断上，这个世上只怕很少有人能出其右。即使是自己也难有把握。
　　徐君房微微一笑“盖先生问得好。”他随手拿起桌案上摆放的一席竹简，递给了盖聂。“就凭我足够了解蜃楼，足够了解鬼谷。如果说普通人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身为鬼谷弟子的卫庄先生，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盖聂徐徐展开竹简，那居然是鬼谷派密不外传的武功心法。握住竹简的手指不禁开始用力，他觉得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比噬崖狱还要深的一个圈套。“徐大人也许说的不错，只不过，你所说的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你了解这个人。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见他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也从未见过任何事可以令他慌乱，我想阁下也不例外。”
　　“盖先生与令师弟感情至深，让人感动，倘若令师当年有你们师兄弟一样的感情，事情也许会完全不同了。可惜，世事无常啊。”徐君房突然一阵感慨，似乎想起了陈年旧事。随即便猛地灌下一杯酒。聊以慰藉情怀。
　　“阁下究竟是何人？你不仅了解鬼谷，而且还与家师相识。”盖聂越发觉得这人不简单。
　　“我可是痴长你们几岁，认识令师也不为过吧。”
　　“可家师不会将鬼谷秘术传与外人。”
　　“不错，我是个外人，但鬼谷派上一代的弟子也不止令师一人。”
　　“师叔？”关于师叔，师傅很少提起，自己对他也知之甚少。难道师叔竟与外人勾结，盗取鬼谷秘术？
　　徐君房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暖暖的弧度，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是啊，对于你们的师叔，也许你们知之甚少，但于我却是亦师亦友，虽然你们的师傅继承了鬼谷，但在我看来，你们的师叔却强盛他百倍。虽然，有人总是说他愚钝不堪，食古不化，但在我看来，他是大智若愚，胸宽似海。他随性豁达，无为无争，你们视之如珍宝的鬼谷秘籍，他却心底无私，更愿意公之于众。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投入鬼谷门下，而是随遇而安，以效庄周梦蝶。连他自己都说，自己并不适合鬼谷派的强者学说，此生宁愿逍遥避世，隐居快活。但就是因为鬼谷派的门规，把他推上了生死之战的绝路。既然自己并不适合鬼谷传人的位置，那不如就选择成全他人。”
　　“师叔……”他第一次听到别人提到自己的师叔是这样的评价，难怪师傅几乎从不提起。能遇到小庄，此生竟是他莫大的幸运。
　　“我虽然是个医者，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无怨无悔的死在别人的剑下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把这份遗憾带进棺材。”
　　盖聂心头一震，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想把这份遗憾带进棺材？徐大人，你究竟是何意？”难道他耗尽心力去研究什么长生不老，甚至起死回生之术，难道并不是为了嬴政？而只是在利用嬴政的财力与国力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此间并无第三者，盖先生不如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徐君房淡淡的说着。
　　盖聂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你想逆天而行，复活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这未免也太过疯狂了！”
　　“既然有人想长生不老，我为什么不能起死回生！”
　　“嬴政虽然残暴，但他并非糊涂，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耗费人力物力，出海寻药！”
　　男人嘲讽的一笑“能够长生不老，是每个人心底深处最原始的欲望，尤其当这个人拥有了无上的权利，他就以为自己可以跳脱轮回，成为例外。我只不过迎合了这种心理，告诉他，海外有仙山！在欲望的驱使下，理性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之所以选择海外，只不过是因为鞭长莫及，即便他有所察觉，也已无能为力。”
　　盖聂下意识的握住了木剑，他一定要阻止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举动，否则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的说道“盖先生，我好心的奉劝你一句，不要妄图打蜃楼的主意，陛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岂是那种轻言放弃之人？一旦蜃楼被毁，陛下震怒，恐怕会倾全国之力，建造更多的蜃楼，两座，三座，十座，百座……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盖先生难道就忍心？”
　　盖聂异常恼火，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疯狂之人。“你这等逆天而行，必不得善终！”
　　徐君房无所谓的摇摇头。“为了这个计划，我已经准备了太久，你阻止不了，谁也阻止不了。”
　　盖聂握紧了手中的木剑沉声道“阁下未免太过自信了，要阻止你，只需要一个办法。”
　　说话间，木剑夺势而出，直击桌案对面的男人。但是男人似乎早有防备，手里擒着酒壶，猛然间飞身后撤，稳稳地的站在距离盖聂两丈远的地方。再看盖聂，剑势如虹，但后续乏力，似乎有什么力量搅弄了自己的内息，瞬间迸发的剑气却如泥牛入海，难觅踪迹。
　　徐君房一阵冷笑，手腕一倾，将壶中酒尽数倒在了地上。然后将酒壶随手一扔，笑道“与剑术天下第一的剑圣一同饮酒，在下岂敢不做些防备。”
　　“你下毒！”盖聂单手捂住胸口，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状况。脑海中急速飞转，搜索着能够使自己中毒的细节。从始至终，自己唯一触碰过的东西，就是他递给自己的竹简，而解药就在酒中！
　　“你若不妄动内力，毒药也不会发作的那么快，你一直小心戒备，滴酒不沾，奈何，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盖聂虽然中毒，但通过皮肤和呼吸渗透到体内的毒，分量毕竟有限，而且，由于常年握剑，掌心处早已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更是变成了一道阻隔毒药入侵的屏障。盖聂稳住心神，调整内息，意图将毒素逼回掌心。“在下一介武夫，承蒙徐大人看得起，竟然如此煞费苦心。”
　　徐君房很是兴奋，似乎心愿马上就要达成了。“不不不，堂堂剑圣，那可是人中龙凤，徐某人此生能有盖先生的这样的对手，实乃三生之幸。能与您这样的人切磋，才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
　　“你与我说了这么多，不怕自己的阴谋被揭穿？公之于众？”
　　“我这样一个如此完美的计划，如果不拿出来与人分享，接受赞美，那岂非太过寂寞无趣。所以，身为鬼谷剑圣的你，就是最好的人选。而且，我从来没有打算让你们活着。对啦，你们鬼谷派不是有什么门规？每一代只有一个人可以成为继承者，既然这样，那么这个继承者，有他就足够了。至于你和卫庄，那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