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卫纵横策》冬小猫

100、第二十九章：幻梦之境

　　虽然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心中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卫庄不想半途而废。接下来还有开阳和瑶光两座阁楼，说不定，答案就在那里面。
　　剩下的两座阁楼是联通在一起的，它们的周围摆满了一种开着淡蓝色小花的盆栽，花型很像一种铜铃，香味清新淡雅，沁人心脾。枝叶卷曲如藤蔓，相互攀附纠缠。这种植物，卫庄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毕竟，流沙之主对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或许只是装饰之用，蜃楼之主的另一种趣味。
　　但是灯火通明的开阳阁内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里面架设着数十面一人多高的铜镜，他们按照伏羲八卦的形式排列，似乎别具深意。卫庄来到一面铜镜前，昏黄的镜像完全倒影了他的身姿，雪白的发丝随风飘散，却给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多少年了，他从未这样近距离的看过自己，头发白了，身形也高大了，脸上也多了几许岁月的痕迹。脖子上似乎有一道血痕，可能是刚才闯过机关时不小心划到的，嘴角有一滴黑色的血污，看上去甚是惹眼。拇指的指腹抹去血痕，这样似乎干净多了。
　　忽而，卫庄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在铜镜之内看到一只手在他的肩头缓缓探出。他霍然转头，然而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数十面铜镜安静的倒影出他的影子。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卫庄狐疑的回过身来，铜镜中的确只有他自己。但是，卫庄还是下意识的握住了鲨齿剑，毕竟，自己现在内力不济，绝不可大意。他欲绕过铜镜，不去管他，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在镜中看到自己背后露出了半个脑袋。卫庄大喝一声，回首劈剑。但是，剑身并无任何着力，周围依旧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有人故弄玄虚？
　　卫庄紧闭双眼，冷静片刻，随即霍然睁开，一脚踹翻了眼前的铜镜。但是，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其他的铜镜依旧给他带来异样的错觉。仿佛有无数的黑影躲在暗处。铜镜好像也不再是铜镜，而变成了一道道不知通向哪里的暗门，黑影入鬼魅自由的在暗门中穿梭，却怎么也抓不住，森冷的剑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欲将卫庄困在其中。卫庄大喝一声，身形如飓风暴雨般跃动，有力的臂膀挥动着鲨齿，意图冲破这无形的围困。数座铜镜被掀翻撞倒，却依旧无法阻断黑影的攻势。然而随着内力的不断催动，中毒已深的卫庄体内的气血却如翻江倒海般四处乱撞，心口处仿佛被雷神之锤一记重击，胸中闷痛，恰似肋骨崩断，一口污血喷溅而出，鲨齿撑地，才勉强站稳。全身剧痛难当，冷汗淋漓，连握紧鲨齿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然而霎时间，周围却又突然陷入了一片火海，嘶喊呼救之声不绝于耳，卫庄不自觉的想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何时竟被藤蔓缠住，挥剑去砍，却又有更多的藤蔓袭来，它们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又好似长着眼睛的灵蛇，一齐对着猎物发动攻击，即使被砍落，却仍如死而不僵的蛆虫，在地上到处乱爬，蠕动。身形被藤蔓越缠越紧，让人无法挣脱。仿佛被强行溺于水中，令人无法呼吸，越是挣扎就越是绝望。大火中，他看到了早已死去的姬无夜狞笑着强占赤练，早已被大火焚烧殆尽的新郑王城插上了大秦的王旗，带着幽怨的眼神而越走越远的紫女，在大秦地牢里被折磨致死的公子韩非，以及满山遍野被自己人污蔑陷害而死在屯留的将士们。到处是火光，到处是血海，到处是累累白骨，到处是绝望的嘶喊。卫庄目眦尽裂，头痛欲裂。他想挥剑而动，可是鲨齿早已不知被丢到了什么地方。最后，他仿佛看到自己回到了鬼谷，那棵他再熟悉不过的大榕树，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
　　师哥，是师哥，是十几年前在鬼谷时还是少年的师哥。卫庄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他觉得好冷，因为那一天，他在那棵树下等了他整整三天，等的他青丝变成了白发，等的他从希望变成绝望，等的他从那一刻开始找了他十三年。
　　师哥面无表情，手提着木剑，来到近前，用木剑直指卫庄说道“小庄，三年之期已满，你我之间，生死在此一战，今天，我要替所有死在你手中的人，以及蓉姑娘报仇！”
　　卫庄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师哥要杀我？他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师哥的木剑已经送入了自己的心口，火热的心脏骤然间停止了跳动，恰如凌空的霹雳将人打入深渊。卫庄难以置信的看着师哥，最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卫庄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喂，你醒醒，别装死了。”
　　卫庄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让自己清醒，突然猛的睁开双眼，却已是全身湿透。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周围芳草萋萋，阳光明媚，让人很是舒心惬意。卫庄翻身坐起，斜眼看了看一旁坐在歪脖树上的一个年既弱冠的少年人。他的嘴里叼着一根小草，正笑着看着卫庄。
　　“你是什么人？”卫庄没好气的问道。
　　少年一指自己“我？”随后跳下歪脖树，来到卫庄近前，凑近他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你不觉得我更像个神仙吗？”
　　卫庄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有病！”随即摇晃着站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周围只有一望无际的绿草，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这里有棵歪脖树。“这里是什么地方？”
　　“喂，你这种个性真是一点都不讨喜。”
　　“你以为我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卫庄冷冷的说着。
　　“可是这里没有别人啊？”少年歪着头，笑嘻嘻的说着。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卫庄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白痴。他不愿理这个家伙，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在草丛中寻找着什么。
　　“听得懂，听不懂又能怎么样？反正这里只有我自己。”少年看着天外那明媚的阳光，一脸感慨。见卫庄不再理他，少年撅起嘴，询问道“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说罢，少年一甩手，一道寒光自身后飞出，直接没入那棵歪脖树的树干之中。卫庄定睛看去，正是鲨齿剑。不过，令卫庄吃惊的是，这个少年的功力绝不在他之下，那一招像极了鬼谷纵剑术的百步飞剑。
　　卫庄拔出鲨齿，再次质问“你究竟是谁？难不成，你就是那个财泽？”
　　“咦，居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啊！我真是太高兴了，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说罢，少年人居然要上前搂卫庄，又被卫庄躲开了。交朋友，卫庄没兴趣，而且还是在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的情况下。
　　少年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离开这？”卫庄可不想一直跟这个小鬼呆在一起，师哥还在蜃楼上等着他呢。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呢？这里不是挺好吗？而且，你一旦离开，就会像刚才那样痛苦啊！”
　　看来是这个小鬼帮了自己，而且他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且还有人在等着我。”
　　少年思索片刻，点点头。“好吧，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其实，要想离开这里，很简单，只要想一些美好快乐的事情就好啦！”
　　“你说什么？”卫庄觉得这个小鬼在拿他寻开心！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少年很随性的往草地上一躺。“你在外面看到那些花叫幻铃草，它的芳香有致幻的作用，而且可以无限放大人的感官，你越是觉得悲伤痛苦，它就会把这种情绪无限放大，你越是觉得疼痛，它就会把这种痛觉放大百倍。但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它同样可以把那种更加快乐的情绪带给你。没有人可以完全放空自己，那么，我们就去想一些快乐的事情咯。”
　　“就这么简单？”卫庄将信将疑。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做不到的，他们宁愿选择被悲伤的情绪所支配而痛苦的活下去，也不愿意尝试去体会那些美好的东西！”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这种花就是我发现的啊！”少年兴奋的坐了起来。“是我给它取的名字。而且我之所以喜欢它，是因为它能让我更快乐。”
　　卫庄冷嗤一声“你的品味可真不怎么样！”
　　“哼，随你怎么说！”
　　卫庄对这个少年的好感度有那么一点点的提升。“喂，小鬼，你是不是跟鬼谷派有什么联系？”
　　少年神秘的一笑，伸出食指勾了勾。“想知道啊，过来我告诉你。”
　　卫庄矮下身去，少年凑近了他的耳朵，笑道“其实啊，你应该叫我师叔。”说罢，少年人已经跳了出去，笑着跑远了。
　　卫庄握了握拳头，居然被一个小鬼讨了便宜去，真是个幼稚鬼。他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尝试着少年人给出的方法。回忆这几十年来硕果仅存的几处快乐记忆。渐渐的，卫庄的嘴角开始有了弧度，随后，他仿佛再度陷入了旋涡，头重脚轻，头晕目眩，让自己支撑不住。猛然间，身子一歪，卫庄再度睁开了眼睛，自己正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鲨齿被丢在了远处。而周围，依旧是东倒西歪的铜镜，而自己方才所看到的那些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卫庄挣扎着站起身，脑海中努力的让自己尽可能的回忆那些快乐的过往。脚下拖着沉重的步子，摇摇晃晃的走出那一片铜镜之阵。
　　瑶光阁近在眼前，这里空空荡荡，只有正中间的高台上安放着一个被黑色的绸布盖住的方形物体，卫庄咬着牙，登上台阶，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掀开了黑色的绸布，其下，竟然是一口水晶棺。透明的棺体内，安静的躺着一个人，赫然正是那个歪脖树下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