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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妄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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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意要留下来的荆轲被盖聂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当然,这也实属无奈之举,鬼谷素来没有外人来访,能让荆轲留下已是破例,哪里再去寻什么舒适的住处。不过,荆轲却也随遇而安,不去计较这等琐碎小事。但,要日日对着卫庄那种充满敌意的冷笑,还是让人不寒而栗。这不由得让荆轲更加同情起了盖聂,阿聂他是怎么忍受下来和这样一个人朝夕相处的,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可以将盖聂从卫庄的魔掌里拯救出来。不过,看样子,这个希望有点渺茫。但至少可以护的阿聂不被那个恶劣家伙欺负。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兄弟赴汤蹈火,情之所在,义之所当。荆轲的想法很单纯,就如同他这个人。
卫庄侧卧在床榻上,木剑就放置在床头,对于身后的两个人,卫庄只做未见,但手掌却死死的攥住了剑身。他似乎体会到了一丝莫名的背叛和嘲弄甚至还有报复,让他很不舒服,盖聂应该跟自己更亲近才对,但是为什么师兄弟间的朝夕相处竟比不了对方的一面之缘,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好。这种情绪又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对那个叫做荆轲的男人由于嫉妒而生出的怨恨。当然,卫庄自己不会承认,这种只属于女人的心态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本来就是对手的两个人,他结交到什么朋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果然,师哥是愚蠢到无药可救才会与这种人结交!
看一眼仍旧笑的没心没肺的荆轲,再回头看看沉默不语,佯装睡着的卫庄,夹在中间盖聂心情似乎更加的复杂,这个突然的变数打乱了往日生活的平静,同样也给自己单调乏味的生活注入了一丝活力,毕竟,像荆轲这样明朗干净的人就像阳光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和他之间的交流只会让人更加的轻松惬意,不设心防。让原本沉重的心绪得到了最大的舒缓。而小庄不同,小庄的存在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无时不刻的不再提醒着自己身上沉重的宿命和责任。一言一语的针锋相对,一举一动的咄咄逼人,都在撩拨着自己紧绷的神经,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却永远无法坦诚相对。或许,正是因为是同一类人,所以,才无法更加的接近彼此吧。
至此之后,荆轲天天与盖聂黏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不是在一起喝酒,就是在一起讨论剑术,亦或是荆轲自己的高谈阔论,讲一些市井趣事。于此相对的,卫庄的身影似乎也因此渐渐淡出了盖聂的视线,有时,甚至连晚上都不见踪影。说不清是盖聂的选择性忽视,还是卫庄的避而不见。亦或是两者都有吧。毕竟,相互讨厌的两个人还是少见面为好。其实卫庄找过盖聂多次,每次都见他与荆轲相谈甚欢,未叫出的‘师哥’,卡在喉咙,一言不发的便扭头离开,一种愤恨的情绪爬上心头,却又说不清这种情绪从何而起。如果再呆下去,自己说不定真的会杀人。而盖聂认为,他们确实有必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深夜,当卫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住处,正看到盖聂一脸凝重的堵在门口。卫庄对此熟视无睹,直接选择绕过盖聂。
这样的待遇,盖聂早有准备。“小庄,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卫庄头也不回,直接懒懒的将自己托付给了床榻,声音闷闷的嘲讽道“怎么,我去哪儿,还需要向师哥报备?”
盖聂好久不曾如此严肃的面对卫庄,对于这个师弟,他是无力又无奈。“连小庄自己都承认,我是你的师哥,身为师哥,你的事我自然有权过问。”
卫庄嘴角抽搐,心里堵得慌。这个家伙,又拿师哥的身份来压自己,自己还无力反驳。“师哥好威风啊!去练剑,怎样?”
见卫庄妥协,盖聂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毕竟,以势压人不是他素来的作风,而且还是面对小庄这个软硬不吃的性子。“小庄,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好好的谈一谈。”
卫庄冷笑“师哥,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你每日有这位荆轲大侠相陪,难道还谈不够?还要来找我?我怎不知师哥何时变得如此健谈了。”
“喂!”一旁的荆轲实在听不下去,气愤难平。“卫庄是吧,你干嘛总是欺负阿聂!连我这个外人都要看不下去了。”
卫庄似乎气乐了。“我?欺负他?师哥——我有欺负你吗?我怎么不知自己如此厉害……你们以二对一,我好像才是被欺压的那一个吧。”一双调笑却又冷气逼人双眸逼视着盖聂。
“呃!”荆轲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个卫庄的口才好厉害啊,不愧是阿聂的师弟,看来自己真的未必是他的对手。
卫庄的厉害,盖聂每日都在领教。看似木讷的盖聂,以静制动,或许更像是他的性格和智慧。“小庄,我不知道你的对立情绪从何而来。或许,你只是有所误会。”
卫庄无所谓的撇撇嘴“没有什么对立情绪,也没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跟讨厌的人呆在一起。”
“小庄,荆轲兄弟是好人,我希望……”
卫庄不想再听,直接打断了他。“对,荆大侠当然是好人,所以,我是坏人。好啦,我累了,有什么话改天再说。”不再理会面前的两个人,直接蒙头睡去。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交谈,结果总是这样,毫无新意。
之后的三个月,情形一如从前。当这种相处模式成为一种习惯,也就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至少荆轲是这样认为的。然而盖聂却始终不得明白,为什么任何一个人似乎都要比小庄更容易相处。而卫庄平静的表象下是早已凝聚成形的暴风雨,喷薄的怒气似乎要将某个人吞没。
这日,荆轲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引得盖聂与他拼酒。素来自律的盖聂竟然也忘乎所以起来,两个人拼了一天一夜,最后都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第二日清晨,见到此等情形,卫庄莫名的怒火中烧,对于荆轲的肆意妄为,卫庄再也无法忍受。伸手,拎起了荆轲的后颈,将早已醉的人事不省的荆轲大侠拖上了悬崖。
看着仍旧醉的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荆轲,卫庄连连冷笑。见到如此恐怖的卫庄,连四周的鸟兽都噤若寒蝉,唯恐殃及池鱼。谁让此人劣迹斑斑,臭名昭著呢。卫庄对着醉意沉沉的荆轲嘲讽道“荆大侠,好走,不送。”话音未落,便将荆轲扔下了悬崖。
凛冽的寒风吹散了荆轲沉重的醉意,迷蒙间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竟然正在急速的下坠。完全被吓醒的荆轲来不及惊呼,手忙脚乱之下便一头扎进了崖下的深潭之中。巨大的水声湮没了嘈杂的人声,惊散了四周的鸟兽。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荆轲手足无措,咕咚咕咚的被灌了好几口水,才几度挣扎着冒出头来。水流缓缓的向前流淌着,而自己一起一伏却已不知身在何处。狼狈的犹如落汤鸡一样的荆轲茫然四顾,却全然想不起,自己怎么会掉入水中。难道真的是自己喝醉了,想到河里去洗澡?看来,以后这酒还是少喝为妙。我堂堂荆轲大侠居然投河自尽,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当然,若也能落得一个像屈原大夫一样忧国忧民的美名,倒也不负此生。可是,千万不能被人说成失足落水,那样就太没面子了。
看着瞬间从眼前消失的荆轲,卫庄心情大好。鬼谷终于又清净,总算少了一个碍眼的存在。
“荆兄弟!”沉醉中的盖聂猛然惊醒,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完全比不了荆轲那个酒场老手,刚刚醒来便只觉头疼欲裂。摇了摇依旧昏沉的脑袋,似乎这样可以好受一些。这时,一只修长的手递到自己面前一杯香茶。翠绿的嫩芽在温水中展现生机,清新娇嫩。“这杯茶,可以解酒。”
‘小庄!’这个熟悉的声音只能属于他的师弟小庄。数月以来,再次听到他抑扬干净的声音真的是让人喜出望外。抬起头,面对这个长久以来终于肯主动接近自己的师弟,盖聂深感欣慰。“多谢。”盖聂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卫庄勾起嘴角,忍不住讥讽道“这酒喝得多了,连饮茶风格也变了。”
盖聂心中叹气。“小庄终究还是小庄,这挤兑人的性子始终没变。”
卫庄接过空空如也的茶杯,继续讽刺道“我还以为,跟那种蠢人待得久了,连你也会变笨。”
盖聂摇摇头。“有小庄这样的对手在,再纯笨的人,也会学着变得聪明。”
卫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酒可醒了?”
“还好,人不可能一直醉下去,终归是要醒的。”
卫庄站起身,将一把木剑丢给了盖聂。“许久不曾练剑,恐怕连剑招都要生疏了吧。”
熟悉的手感,安心的感觉,整个人都觉得很好。“小庄倒是一日不曾懈怠,必然大有长进。”
卫庄邪魅的一笑,缓缓的抽出自己的佩剑。“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赢得了师哥!”
盖聂会心一笑,忽而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荆轲兄弟呢?怎么一直都不曾见到他?”
卫庄眉梢一挑,语气淡漠而冰冷。“死了。”
“你说什么!”盖聂心头大震,好似晴天霹雳,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卫庄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幽幽说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纵然不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盖聂缓缓的抬起手中的木剑,剑锋直指卫庄,语气中压抑着极致的愤怒。“小庄,你说的可是事实?”
卫庄冷冷一笑“师哥,你应该了解,我根本就不屑于说谎。”
握紧木剑的手青筋绷起,手中的力道甚至可以将木头捏碎。“你到底对荆兄弟做了些什么!”
卫庄无所谓的冷嘲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让他失足,坠下了山崖——”
话音未落,刹那间,凛冽的杀气透身而过。卫庄只觉得颈间一凉,一道细细的血线在白皙的脖颈处缓缓渗出,一缕发丝飘飘荡荡,坠落尘埃。而盖聂已经到了卫庄的身后。手中的剑锋带着丝丝殷红。卫庄从来不知道,原来木剑也可以如此锋利。不但可以杀人,也可以诛心。
盖聂的声音很冰冷,冷的几乎可以将人冻结。“小庄,你太让人失望了,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这个盖聂留给卫庄的最后一句话。决然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层层密林之中。
卫庄一个人呆呆的站着,心仿佛被挖空了一般,落寞而感伤。这一次,又失败了吗?不,甚至可以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无论多么努力,结果似乎总是惊人的相似,这是多么大的嘲讽啊。渐渐的,卫庄歪起头,嘴角又露出了那个熟悉的邪魅的弧度。失望吗?可是我对你却越来越感兴趣了,就在刚才,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吧?师哥,你终于有了点做为对手的样子了呢,真是让人兴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