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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十九章:逆犯遗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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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中的一处庭院内,嬴政一身戎装,手握长剑,正自舞动生风,天问剑闪烁寒光,杀气逼人。从旁伺候的赵高等人频频叫好,屡屡不吝夸赞之词。盖聂站在远处,并没有去看嬴政舞剑,而是时时注意周围动向,唯恐再有歹人暗中图谋不轨。
“好,简直太好了,大王的剑术可以说是神乎其技啊,小的敢说,这天底下没有人是大王您的对手。”赵高站在一旁不住的赞叹,时而喊着‘小心’时而又拍拍胸脯,仿佛虚惊一场,时而又鼓掌大赞。
豆粒般的汗珠顺着嬴政的额角,下颌缓缓流下,连前心与后背竟也被汗水打湿了。显得是那样的畅快淋漓,痛快之极。
这时,一个小侍从躬身跑来,在赵高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赵高微微皱眉,低声呵斥道“没看到大王正在忙吗?让他们在外面候着。”
小侍从答应一声,躬身退出。
又过了半个时辰,嬴政才收招定式,轻舒一口气之后,便将宝剑交与侍从,赵高急忙跑来,递上毛巾,擦去嬴政额头上的汗珠,又端上热茶,并不住的替嬴政扇风。“大王累了吧,若是换做小的,恐怕早就累趴下了。”
嬴政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肩膀,不禁感慨道“这许久不曾活动,竟也有些生疏了,否则,也不会被那刺客钻了空子。今日出出汗,倒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
“大王日理万机,身担国事,更应该保重身体才是。”
嬴政回头看着一语不发的盖聂,心下好笑,在寡人的身边呆的越久,就越像根木头。“盖护卫,在你看来,寡人的剑术如何?”
“额……大王剑术超群。”
“那么,比起盖护卫你呢?”
“大王神龙之姿,微臣一介凡夫俗子,不便妄加评论。”
“行啦,寡人有自知之明,若寡人有爱卿之剑术,那还要尔等护卫做什么。术业专攻,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大王所言极是!”群臣从旁应和。
“外边是什么人?”嬴政早已知晓外面有人等候,只不过在自己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的时候,很不喜欢有人来打搅。
“回大王,燕国使臣与李斯李大人求见。”赵高回禀。
\"又是燕国的时臣?赵高,你说寡人,是见,还是不见?\"嬴政饶有兴致的盯着身边的侍臣。
赵高谄媚的一笑。“大王,这见与不见,全凭大王定夺,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啊。更何况,有盖护卫在场,料想他们也不敢再耍出什么花样。”
“若是不见,天下人还只当寡人怕了那帮宵小。无非是些见不得光的疥虫,寡人就在这里,让他们尽管来就好了。”
“是!”赵高转身,高声宣道“着燕国使臣与廷尉李斯觐见。”
燕国使臣卑躬屈膝,战战兢兢。秦王嬴政正襟危坐,却不正眼相待。“燕王喜与贵公子,可好?”
使臣脸色涨红,被羞得无地自容。“我王得知秦王遇刺,深感不安,遂令臣下彻查,得知,此事乃太子丹一手策划。我王痛心疾首,为表两国交好之诚意,以致大义灭亲,公子丹现已夺爵被戮。望秦王能不计前嫌,重修旧好。”
“好啦,你所奏之事,寡人已经知晓。至于是否该不计前嫌……回去告诉你们燕王,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值得被原谅,但这其中并不包括燕国。”
“秦王,我王是一片赤城,望秦王三思啊。”使臣声嘶力竭,向上恳求。
“如果燕王喜能把他的燕国拱手相让,寡人就信了他的一片赤诚。放心,寡人会善待所有燕国的百姓。”
使臣嘴角抽动,已是怒不可遏。随后竟整理衣冠恢复了平静,有些似笑非笑的讥讽道“秦王攻伐天下,势如破竹,我等诸国同仇敌忾,变法强兵,亦不敢懈怠。纵不能挫其锋芒,亦不会坐以待毙。不过,遥想秦王如此英明神武,后宫竟如此秽乱,不禁让人发笑啊。”
“大胆贼子,竟敢出言不逊!该当何罪。”赵高尖声呵斥。
嬴政沉吟片刻,质问道“所谓使臣无非是些卖弄口舌之辈。以君之口才,比之我惠王时之相国张仪何如?”
“在下自愧不如!”
“既然如此,君卿就不要在寡人的面前逞口舌之利。”
“并非在下逞口舌之利,实在是秦王之丽妃娘娘所为实在太过精彩,让人不吐不快。”
“讲!”
盖聂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揪住,他不知道这个使臣会说出些什么来。但是丽妃娘娘与荆轲兄弟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值得拿出来作为奚落秦王的谈资?
“丽妃娘娘在入宫之前早已与人有染,并育有一子,秦王无限宠爱的枕边人,其实才是最大的威胁。因为孩子的父亲,就是荆轲!”
盖聂内心一阵狂喜,荆轲兄弟竟然已经有了孩子,这是他的骨血,荆轲兄弟也可以瞑目了。随后便是又惊又怕。他死死的盯着这个自以为是的使臣,手心里攥住的剑柄已经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嬴政脸色铁青,然而身为王者的尊严还是让他克制住了自己极致的愤怒。他知道盖聂在丽妃自杀一事上说谎,但这个慌不仅是说给自己听的,更是说给天下人听的。他在维护一个帝王的尊严。但是,谁来告诉他,这个所谓的孩子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若这个孩子真的存在,那么寡人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笑柄,曾经的谎言也会成为最可笑的笑话。
“这个孩子现在在哪?”
使臣负手而立,轻扬下巴,显得十分得意。“这个,可就不好说了,可能是在卫国,也可能是在燕国,还有可能就在你们秦国。”他是在尝试着所有可能来羞辱激怒嬴政。
“你是希望寡人将天下所有人屠戮殆尽吗?”
“如果可能,也未尝不可啊!”
“很好,那便从你们燕国开始吧。”
“如若天下百姓得知,秦兵所到之处便是灭顶之灾,试问这天底下还有谁不去殊死抵抗。燕国虽小,亦不愿做亡国之奴,待天下百姓揭竿而起之时,暴秦必将淹没在百姓愤怒的洪流之中。”
“信不信寡人现在就杀了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使臣大义凛然,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于寡人而言,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回去告诉你们燕王,若他肯纳城归降,寡人可以不计前嫌,饶恕你们所有人,否则,便是玉石俱焚。”嬴政向燕国使臣阐明了自己的决心,不灭燕国,绝不罢休。言罢,便着使臣退下,这样的义气文人,不过逞一时之快,难堪大任。
嬴政沉默良久,对着一旁的李斯吩咐道“找到这个孩子,送他去见他的父母。寡人不想再听到有关他们的任何消息。”
“是!”李斯答应一声,接下了这个差事。
盖聂的心已被紧紧的揪住,他本欲上前说情,却欲言又止。因为嬴政正在以一种疑惑甚至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盖聂明白,自己在嬴政心目中的形象正在土崩瓦解。此时说情,毫无用处。可是堂堂一国之君,何必非要为难一个孩子。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一个无辜到一无所知的孩子啊。怪只怪他的父亲是荆轲,自己曾经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
“李卿见寡人何事?”
“大王,王老将军出师已有数月,两军对垒,却高悬免战,楚军多次挑衅,可老将军仍拒不出战。几十万大军深入敌境,不思严加训练,却日日玩闹嬉戏,甚至玩起了投石,跳远的游戏。数月以来,徒耗粮饷,毫无进展,朝中百官尤其是武将对此颇有微词。请大王早做决断。”
嬴政突然转头问道“盖护卫,当初是你力荐王翦老将军出征楚国,说说吧,寡人该以怎样的理由堵住悠悠之口。”
“大王,我等都非行伍出身,对战场军事知之甚少,然王老将军戎马一生,必定有他的计较打算。以微臣看来,楚国立国已有数百年,在南境根基深厚,深得当地百姓拥护,且我秦国将士劳师远征,楚军以逸待劳,此时绝非对战的最佳时期。兵法有云,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待楚军麻痹懈怠之时,我大秦将士才能一举而胜。因此,若要取胜,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嬴政的心情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好转。“李大人的见识还不如寡人的一个护卫啊。”
“大王教训的是,李斯惭愧!”
“好啦,寡人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借着秦王的赦令,盖聂也悄悄的退了出去。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如果得不到答案,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换好便装的盖聂走出王宫,手提渊虹,只身前往驿站,驿站之中人来人往,根本无人注意到他。但盖聂还是压低了头上的帽沿,走入了驿站。
见到了秦王,传达了燕王的意图,使臣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此时就已经开始准备行装,回转燕国。燕使站在院中,望着咸阳宫的方向一阵摇头叹息,看来燕国休矣!
就在此时,燕使忽觉脖颈一凉,整个人立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乱动了。因为,一柄宝剑的剑锋已经贴到了他的皮肉。“这位英雄,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武啊。”
“适才于宫中之时,阁下尚且大义凛然,不惧生死啊。”那低沉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厚重且压抑着继续愤怒。
“是秦王派你来杀我的?”使臣恍然,若非秦王身边之人,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使臣大人既然有胆量冒犯秦王,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盖聂本不会以武力相挟,逼迫与人,但这件事不同,他实在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借助秦王之威。
“秦王为了蒙蔽欺骗天下人,宁愿违背秦律,也要做行刺暗杀之事!”使臣始终背对着盖聂,根本看不起他的面目,即使看不清,也不会明白盖聂的来意。
“使臣大人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不惜将一名无辜稚子至于险地,也未见得高尚几许。”这是盖聂的心里话,因为他从未如此愤怒。
“既然如此……在下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秦王无道,凶恶残暴,人人得而诛之……”得知自己必死无疑,使臣竟破口大骂起来。
“使臣大人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在下倒是愿意给大人指条明路,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使臣一愣,知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是什么?”
“使臣大人是如何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
“在下当年也曾效力燕太子丹,殿下心怀大志,欲效仿平原,春申,信陵,孟尝四公子,广纳门客,荆轲大侠慕名而来,殿下为表招贤纳士之诚意,在得知荆轲大侠已有家室的情况下,派人前往卫国,欲将丽姬与其子接到燕国团聚。谁料,丽姬已经被卫国进献给了秦王,只留一子交于他人扶养。”
“此子现在何处?”
“你们要杀这个孩子?”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在下不知,应该是被殿下好好的保护起来了吧。”
话音一落,宝剑还鞘。使臣猛然回身,身后之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至始至终,使臣也没有见到那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