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卫纵横策》冬小猫

108、第三十七章：天涯路远

　　盖聂的一席话，让众人多少有些尴尬。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的确也就没有挽留的必要。就如端木蓉说的一样，留得住人，留不住心。盖聂，从来都是决绝的人，从他第一次选择离开鬼谷，让卫庄纠结了十三年开始，再到他为了天明叛逃秦国，让嬴政不惜动用数千兵力，再到今天，他为了卫庄而离开墨家，再次踏足鬼谷……这一次又一次足以证明，盖聂的胸怀太大，没有人能真正留得住他。即便留住，那也是暂时的。只是这十几年似乎更像是一个轮回，不知道，这一次的离开亦或者称之为回归又能持续多久。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墨家到底与卫庄不同，卫庄毕竟是与之相处多年并肩而立的师兄弟，即便中间出现过再多的不愉快，干戈终究会被化解。而墨家，至多只能算作朋友，亦或者是盟友。如果这次把事情做绝，日后，恐怕再难与剑圣扯上关系。高渐离很知趣的打断了众人的挽留，对于盖聂，他是尊重的，但也仅限于此。因为，荆轲的死，是他无法弥合的伤痛。无论他有多么想要理解，但对方的手中始终沾染着他最好兄弟的血。
　　“盖先生，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们也就不好再挽留，此后山高水远，天高地阔，万事小心。若遇到什么难处，大可以再回来，我墨家定不会袖手旁观。”
　　盖聂朝着所有人抱了抱拳。“多谢。”
　　高渐离接着问道“盖先生打算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毕竟，死者为大，我也希望小师叔可以早日入土为安。”盖聂说道。
　　“大叔，我不让你走。”天明仍就抹着眼泪。
　　盖聂揉了揉他的头发。“天明，不要忘记了你与卫庄先生的约定，虽然他现在忘记了，但是，他很快就会想起来的。所以，要努力啊！大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天明一惊，吓得有些哭不出来了。卫庄对于他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嘴里不住的嘟囔抱怨着。
　　“那么盖先生，若还有用得到墨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墨家义不容辞。”高渐离许诺道。
　　“多谢高统领，不过，这是事关我们鬼谷派内部的事，有我与师弟就足够了，不敢再劳烦诸位。”盖聂婉言谢绝了。卫庄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盖聂同样不喜欢。既然要走，那就走得干干净净。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似乎一下子变得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这一刻起，盖聂似乎已经开始有意与墨家划清界限。不管他与谁为伍亦或是与谁为敌，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从始至终，他都只是鬼谷派的剑圣盖聂，按照自己的意志与思想在行动。秦国也好，墨家也罢，如果无法与自己的思想契合，那么，彼此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诸位，承蒙墨家多日以来的照顾，盖聂感激不尽。如今，事态如此，在下尚需时日以做准备。就先行告辞了。”说罢，盖聂便离开了。
　　张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有想过事情会向不好的地方发展，但他没有想到，刚刚缔结不久的同盟就这样瓦解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能说没有私心，但更多的也是为韩国，为了卫庄，为了墨家，为了大家。但现在，盖聂的选择让他无言以对，这毕竟是对卫庄兄最好的选择。说到底，还是盖聂太过善良，不忍百姓再遭战乱之苦，对大秦，对嬴政还充满了幻想。不过，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有的时候，善良才是最大的残忍。这是他性格的局限，也是他致命的弱点。但，我相信，他们迟早会回到这个战场。
　　盖聂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看到流沙中人在收拾整理车驾，看样子，小庄的心里也很着急。
　　回到住处，卫庄仍在闭目养神，盖聂发现他的脸色并不算太好，身后的墙壁上还钉着一根羽毛。看来刚才，这里并不太平。但盖聂并没有过问，因为，这毕竟是流沙内部的事情，亦如他在墨家。他也相信，小庄能够处理好。他给卫庄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别总喝酒，对身体不好。”
　　卫庄接过了茶杯，凌厉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不少。与盖聂相处，比起其他人让他觉得更自在，更放松，也更舒服。“看来，墨家那帮**并没有为难你。”
　　盖聂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淡淡的说道。“是啊，至少不会像流沙为难你一样。”
　　卫庄瞪了他一眼。“这只不过是安定人心的一种必要手段。”
　　他懂，他怎能不懂。“我看到你的人在收拾车驾，这么着急？”
　　“怎么，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卫庄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跟墨家那群人接触，让他很不自在，所有人见到他就像见到瘟神一样，却还在满脸陪笑，而且还是那种皮笑肉不笑，假的让人恶心。
　　“的确。”
　　“你想要什么时候走？”卫庄反问道。
　　“你决定吧，毕竟，你才是流沙之主，鬼谷传人。不过，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蜃楼刚刚覆灭，如今全城戒严，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
　　卫庄撇了撇嘴角，不屑的说道“如果你怕了，完全可以留在这。”
　　盖聂叹气，想要跟他好好说话真是太难了。“快喝吧，茶都凉了。”
　　“师哥……”
　　“嗯？”这是小庄自失忆以来第一次不带任何情绪的唤自己师哥，这种感觉似一种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喜悦，说不出的满足。
　　“其实，还不错……”
　　“什么？”
　　“没什么！”卫庄把茶水一饮而尽，说到一半的话，最终被他咽了回去。
　　“你等我一下！”盖聂起身出去了，留下疑惑的卫庄。看着盖聂脚步匆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是他反悔了？
　　直到日头偏西，天色渐暗，盖聂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用绸布包裹着的长长的物体，卫庄眯起眼睛，难道盖聂还藏着什么宝贝？怎么看也不像。
　　盖聂把那件包裹着的长长的物体递给了卫庄。“打开看看。”
　　卫庄把它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挺轻的。他把外面的绸布一圈圈的绕开，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柄木剑。跟盖聂手里的那把似乎还挺像的。卫庄的嘴角微微抽搐，但看在盖聂的眼底还是充满了期待和兴奋。木剑……
　　卫庄把木剑拿在手中挥舞了两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很熟悉，又感觉很陌生。只是，堂堂流沙之主，鬼谷传人，手里拿着把木剑，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不过，考虑到剑圣大人手中拿的也是一把木剑，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但就是觉得心里别扭。
　　“额……师哥出去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找这么一根破木头？”
　　盖聂看出了他的嫌弃，但还是很温和的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行走江湖，危机重重，以备不时之需。”
　　“那个……师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把木剑太过特别，只怕我无力驾驭。”流沙之主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小庄，别人畏惧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手中的剑。没有了你的驾驭，再锋利的宝剑，也不过是块废铁……”
　　卫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看了看手中的木剑。“师哥的道理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如果小庄真的不喜欢，那就算了。”有我在，自然也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说着，盖聂就想要拿回木剑。
　　卫庄向后一躲，完全没有要归还的意思。“既然已经送了人，哪里还有往回要的道理。”
　　“那小庄想怎样？”阴晴不定的脾气，有的时候的确让人难以捉摸。当年在鬼谷，你所用的木剑全部都是我做的，如今反倒嫌弃了。
　　“留着吧，聊胜于无。”说罢，卫庄把木剑往身后一放，谁也别想再动。说到底，鬼谷双雄，一人一把木剑，想来也是一段传奇。
　　这时，赤练从外面走了进来，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盖聂，说道“卫庄大人，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就绪，我们何时动身？”
　　卫庄点点头“很好，明日一早动身。不过，不是我们，是我跟盖聂。”
　　“卫庄大人……”赤练欲言又止，始终放心不下。
　　“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是……”
　　“不带流沙中人吗？”盖聂问道。难道小庄真的已经对自己完全放下了戒备？
　　“流沙是流沙，鬼谷是鬼谷，我们师兄弟的事，为什么要让外人参与。如果是你，你会带着墨家或者那个小鬼回去吗？”
　　“恩……如果是天明，还是可以的。毕竟，他是你钦定的鬼谷传人。”盖聂淡淡的说道。
　　卫庄郁闷的撇撇嘴。“你能不能不提他。”
　　“是小庄先提的。”
　　卫庄斜着眼睛看他。“我后悔了。”
　　“什么？”
　　“你还是回墨家吧……”
　　“为什么？”
　　“我怕我会抑郁而终！”
　　盖聂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习惯就好！”说罢便出去了。
　　“习惯你个鬼！”啪嚓嚓，茶杯也被卫庄给丢出了门外,壮烈了。
　　第二天一早，出行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小师叔的棺椁也被安置在了后面的车厢内。盖聂率先跳上了马车，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执起了马鞭与缰绳。
　　卫庄歪着脑袋看着他，嘲讽道“你还会驾车？”
　　“略懂一二。”
　　“师哥真是个全才，还是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小庄过奖了，这些还都得感谢小庄才是。”
　　“你说什么？”
　　“快上车吧！”
　　卫庄也不在迟疑，跳上马车，但他并未进车厢，而是与盖聂并肩坐在了外面。盖聂莞尔，一抖缰绳。“驾！”
　　马车带起层层的尘土，奔驰上了颠簸的小道。只留下墨家与流沙中人望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
　　卫庄枕着手臂，斜倚在车厢的门框上，微微的勾起了嘴角，看上去很是惬意。盖聂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庄的心情似乎不错。”
　　“因为，某个喜欢以卖身还债的木头终于开窍了。”
　　“那么，你呢？你开窍了吗？”
　　“当然！”
　　马车在官道上越行越远，在夕阳的照耀下，拉下长长的影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