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卫纵横策》冬小猫

107、第三十六章：剑圣辞行

　　突然间清闲下来的卫庄仿佛一下子转了性，他慵懒的斜倚在矮几上，手里捏着一只酒樽，轻轻的摇晃着。原本紧裹的大氅肆意的敞开，露出了雪白的中衣。三千银丝不带任何束缚的如瀑布般垂下，连发带都不知所踪。此时，他正在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凤悄无声息的飘落在门前，眼底有一股说不出的冰冷。但见他豁然抬手，一支羽箭直射卫庄。擦着发丝钉入了身后的墙壁，与此同时，几根银丝悄然落地。然而至始至终，卫庄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
　　白凤竟也不惊慌，一步一步走进屋内，来到卫庄近前，高傲的昂起头，冷嘲道“我没想到，如今的你已经懦弱到需要一个外人来帮你执掌流沙。”
　　卫庄缓缓的睁开眼，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不是由你来说的算的。”
　　“恐怕你现在也只剩下嘴硬了。”白凤继续挑衅着。
　　卫庄向上翻着白眼，盯着他。“那你大可试试。”
　　白凤咬咬牙，他不甘心，又有些担心。他不甘心因为卫庄的堕落，使流沙而走向衰落，他更担心卫庄现在的能力和身体是否真的已经撑不起流沙。所以，他必须要试探一下，以便让自己安心。
　　想到这里，白凤突然出手发难，然而刹那间，卫庄手中的酒杯已经掷出，恰如这个世上最有利的暗器，直袭对方面门，白凤连忙用手格挡，击开了这一记攻击。可是，就在这格挡的一瞬间，卫庄已经到了近前，瞬移的过程恰好也是攻击的最佳时机，白凤几乎都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便只觉腿上一阵剧痛，无法支撑自身的平衡，胸口处也好似被一记重拳击中，整个人彻底摔在了地上。然而卫庄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喘息机会，一脚踏在了他的肋骨上。如此连贯而迅捷的连击只在眨眼之间，原本就松松垮垮的黑色大氅还没有完全落在地上。
　　卫庄微微俯下身，对着身下依旧愤怒不甘的白凤冷声道“试探也是需要实力的，不然就是找死。”说罢，卫庄抬起了脚，放开了白凤。扭回身去，拾起了地上的大氅。斥道“去干你该干的事！”
　　白凤眯了眯眼睛，紧咬钢牙，翻身站了起来，虽然有些屈辱和愤怒，但那颗悬着的心好像踏实多了。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转身愤然离开了。这是他的方式，他在乎流沙的方式。
　　眼见白凤已经走得远了。卫庄不受控制的一阵闷咳。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端起桌上的酒壶猛然灌下，压下了胸中的翻腾。瞬间的速度爆发，却又无法动用内力，对于残破不堪未曾恢复的身体而言的确有些勉强。但是，他必须赢，现在，流沙中的所有人，他们的内心都已躁动不安。必须让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如果他这次失败了，那流沙就真的完了。不过，也幸亏他的手中有那个酒杯，可以争取到了短暂的空隙，否则，胜负尚未可知。看似慵懒的外表下，整根心弦紧绷的快要断掉了。他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但现在的自己不会轻易认输。
　　盖聂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决定肯定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是，他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小庄拒绝了墨家的医治，甚至连小圣贤庄的荀老夫子和颜路先生都被排斥了。这让盖聂感觉很头疼，小庄的戒备之心太重了，现在的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他现在之所以一直保持沉默，是因为身体武功受损。他要做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去判断谁才是他真正的同盟。而自己真的不忍心看着他这样孤独的承受。
　　盖聂就这样想着，路上竟然被赤练给拦住了。”盖先生，你要怎么做我无权反对，我也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是，我要提醒你，你要敢做出任何对不起卫庄大人的事，我一定第一个杀了你。“
　　盖聂一愣，他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背后无法比拟的决心。哪怕是死，她也要先护住小庄。这份感情亦如她的名字——痴恋。“你不会有那一天的。”
　　无双鬼也冲了过来，朝着盖聂亮出了他那经过了数次改装的机关武器，口中含含混混不住的呜咽着，似乎也在郑重的威胁道“你要是敢对老大不利，我也不会放过你。”
　　流沙中所有人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加有了勇气，一个个对着剑圣发起了威胁和挑战。盖聂明白，这是他们保护流沙，保护小庄的方式。这一刹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们从不自诩高洁，但似乎比所有人都更真。
　　盖聂已经收到了流沙众人所要传达的信息，这份顾虑，他会用时间和行动来帮他们打消。过多的话他已经不想再说，以后，他们会明白的。
　　盖聂来到墨家据点，墨家中人对盖聂这个剑圣还是很尊重的。纷纷打招呼。在盖聂的示意之下，墨家的诸位头领很快的聚到了一起。
　　\"盖先生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大铁锤高声道。
　　“诸位，盖某现在的确有件重要的事要来知会大家。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张良先生可能也有过透露。流沙首领卫庄先生如今身体有恙，之后有关联盟合作行动的诸多事宜，流沙将暂不参与。”
　　墨家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多说些什么。毕竟流沙刚受重创，有所保留和收敛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突然间少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助力，的确让人觉得可惜。如此此时强行鼓动流沙出人出力，反而会适得其反。
　　高渐离点点头。“盖先生之言，我们大家都能理解。墨家也必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此时突然由盖先生出面，是否还另有隐情？”按道理来讲，盖聂不是更应该站在墨家这边，代表墨家，由张良先生出面调停。为什么这次盖聂却是站在了流沙的立场上说话？
　　“诸位，承蒙墨家不弃，救盖某和天明于危难，如今历经诸多变故，早已叨扰多时，着实不便，实在不忍再劳烦诸位。如今天明已经长大，且成为墨家现任巨子，我想，有诸位仁人义士的辅助以及儒家夫子们的教导，在下也可放心了，天明一定会不负众望，担负起墨家巨子的责任……”盖聂侃侃而谈，很少听到他一次性的说这么多话。
　　墨家众人越听越觉得不对，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盖先生这是要走吗？”高渐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正是！”盖聂也不再寒暄，直截了当的回道“盖某志不在此，欲先行别过。”
　　“大叔！”我不让你走。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抱住盖聂的大腿不住的摇晃，眼里泛着泪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天明，你已经长大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盖聂抚上天明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相信，即使没有我，你未来的路同样精彩。”
　　“我不！”天明依旧不肯罢休。“我就不让你走。要走，我跟你一起走。”
　　“盖先生这是要去哪？抗秦大业，方兴未艾，天下虽大，但是盖先生的容身之地似乎并不多，嬴政不会放过你的。”班老头捻动胡须，沉着的说道。
　　“班大师所言甚是，但在下并没有什么注定要去的地方，只是曾经许诺，要将小师叔的尸身送回鬼谷安葬，入土为安。所以，此行，在下欲与师弟一同回转鬼谷，拜祭家师。”盖聂说得很诚恳，这的确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啊！”盗跖突然嚷道。“不就是要安葬那位前辈嘛，此去来回，也不过就是数月，等你们办完了事，再回来就是了。”
　　“对啊，对啊！再回来就是啊！”
　　突然一下子少鬼谷纵横两个助力，这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在这之后，我会陪同卫庄先生去四处寻访，寻医问药。帮他回到从前，守住他的信念。”盖聂的声调不高，却给外的震撼人心。原来他所做的决定是为了卫庄。
　　“盖先生，这似乎并不应该是你的责任。”高渐离眉头紧锁，看来他低估了鬼谷纵横之间的兄弟情。
　　“可是，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盗跖看了看盖聂，又看了看端木蓉，嘀咕道“蓉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端木蓉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想走的人，留不住，就算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说吧，端木蓉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盖聂有些歉疚的望着端木蓉的背影，她的心，他明白，但是，他无法回应，一如小庄对赤练。
　　高渐离仍是心有不甘，继续劝导。“盖先生，男儿志在四方，反秦大业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失利而选择逃避。您与卫庄先生皆是世间强者，如果卫庄先生清醒过来，他也不会选择就此避世。”
　　“小庄不会避世，却有自己理念，我不希望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违背自己的信念舍死忘生。作为盟友，他所做的一切已经无可挑剔。列位与秦国皆有亡国灭族之仇，你们反秦自在情理之中。但，在下与诸位的理念却有本质的区别，我只是无法认同嬴政治国理政的雷霆手段，却并非否定他这个人，以及他的能力。所以，从内心来讲，我并不希望刚刚统一的天下因诸位的国仇家恨而出现混乱。所以，我更想用自己的方式，对如今的天下朝局拨乱反正，仁治天下。当然，墨家于我有恩，墨家若遭遇危难，盖某也定护得墨家周全。”盖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就是他最想说的话。他突然有些心疼小庄，替他不值。自己当年走得如此决绝，如今，他想要弥补这个遗憾。
　　墨家顿时变得哑口无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盖聂一样，原来，墨家一直都是盖聂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