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孔成玉

3、分别

　　等我再次醒来之后已经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的晨昏了，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之前苏叶所住的那个小竹屋。而我正躺在那个竹屋的小床上，周遭都静悄悄的，偶尔会有鸟兽的声音。我掀开被子，衣服都完好的穿在身上，只是鞋子被脱掉放在了床边，我穿上鞋子走出屋子。
　　屋外积了一层薄雪。我下了楼来到院内，脱掉鞋子后一双玉足踩在了雪地上。本来就是冒充的新娘，她们也没给我穿袜子直接在外套了一双鞋码偏大的红色绣花鞋。
　　“醒了？”正当我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苏叶手里端着一个白底蓝花的小碗出现在院内。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头才发现光着脚，等跑回去忙着穿鞋子时又想起来之前已经被脱过一次鞋子了。也就是说苏叶之前也有可能看过了我的脚。
　　自打我住在破庙里开始就没穿过鞋一直是赤足的，可我想给苏叶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穿上那双有些别扭的大鞋。
　　“那双鞋不合脚吧，你还是别穿了。”他把药搁置在院内原本就放着的桌上，我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他放下药后来到我的面前，蹲下伸出手握着我的一只脚，微微蹙眉道，“你的脚••••••”
　　我这才注意到，因为长期赤足走路的关系，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紫红色冻疮，还有被路边尖石子所划出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我连忙把脚从他的手心抽回说：“啊，每年冬天都会这样，因为河水被冻住了，所以也没能好好洗一下脚。”
　　真是越说越惭愧，我深深的垂下了头。
　　对方站起来说：“这么说，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的沐一次浴了？”
　　我愣了愣，连忙站起来否认说：“不是不是，我通常都用庙内积攒着的雪花来洗的，可是这几天都没下雪，河水又都被冻住了所以才••••••”
　　这不就和好几天没洗澡的性质是一样的吗，苏叶，一定是个爱干净的人，而我却那么的脏。
　　我不敢抬头看苏叶的表情，可是仍旧忍不住的看了他一眼。
　　他紧锁着眉毛，深深的看着我，最后将我拦腰抱起，左脚的鞋子都掉到了地上他也置之不理。
　　属若无睹的把我抱上楼，又送进了之前我睡醒的屋内的床上。
　　把我放到床上后，他的眉毛依旧是皱着的：“我去吩咐给你烧一盆热水来洗洗。”
　　我连忙凑上前说：“不用那么麻烦了••••••”
　　一想到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又连忙后退了一大步。
　　“你在怕我吗？”他皱着眉，表情看上去像是不悦，与刚刚端着碗的苏叶又大相径庭。“呼。”他吐出一口气后放松了表情，又像之前那个愿意待我好的苏叶了，他坐到了床边看着我问，“为什么之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嗯？”我反应了好半天才想明白，他大概指的是我将三老大推下涯的事情。“哦，那是因为苏叶想用我的命来换三老大的命啊。”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所以你就不顾一切的想带着三老大去跳崖？”他抚了抚额，“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姑娘会惟我命是从。”一只手顺便搭在了我的发上。再顺便的揉捏了两下。
　　看着我无辜的表情他也是相当无奈的说：“下次可不许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等我欢天喜地的直点头后他又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已经通知乡村里的人了，也••••••看过你居住的地方了，那个地方不适合住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去某处投靠亲戚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亲戚。”
　　他讶异到：“难怪村民都说你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想到这可能戳到了我的痛处，他思索半响，又说，“我帮你去寻个人家怎么样？我可以让你在都内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苏叶这是要抛弃我吗？”我鼓足了勇气，终于捏着了苏叶的衣角说，“我那也不去，我就想跟着苏叶。”
　　他似乎又惊讶到了：“跟着我？跟着我没什么好处，只会受累。”
　　我急忙说道：“可是只有苏叶是真心对我好，我也想对苏叶好。”
　　“所以你才会带着三老大去跳崖吗？”他垂头思考了一会，说，“这样吧，作为你帮我解决了一道难题的交换，我会负责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好好抚养你长大，在此之前有关的细节问题我们还是先把药给喝了再梳洗一下好好休息再说吧。”
　　他站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了屋子。空荡荡的床沿让我产生了苏叶不曾来过的错觉感，等竹门再次被推开时是那个一直照顾生病中的我的小丫头。
　　她端着先前被苏叶端着的碗，嗓音甜甜糯糯的说：“公子让我来继续服侍小姐。”
　　她的身后跟了两个抬着木桶进来的家丁，木桶的上方还飘着白烟。
　　“服侍？”我有些不解的接过她端给我的碗，发现里面淌着黑漆漆的药汁。我看了之后想起上次生病时所喝的苦药，犹豫的退缩了一下。
　　“这可是公子亲自命人熬得！”像是为了鼓励我喝下去，还在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丫头说，“这可是公子不曾有过的先令啊！”
　　这不是苏叶亲手为我熬得，却是特意命人为我熬制的。想来也是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我鼓起勇气仰着头一口气吞了下去，药味却涩的我差点吐出来。
　　“呵呵，公子还吩咐了我要好生伺候着小姐洗澡。”小丫头拿了一块白毛巾搭在浴桶上，之后过来帮我脱衣服，我有些羞涩的往后躲了躲，连忙摆手阻止她说，“不用不用，不用麻烦！”小丫头倒也不见怪继续帮我，还笑道，“小姐姐可真是脸皮薄易害臊啊！”
　　她动作麻利的扒去了我身上的衣服，一时之间我还是接受不了要在一个陌生女子的面前赤裸身子，本来想继续出声拒绝的，可又想到是苏叶特意吩咐的，硬是压下不习惯的感觉一步一步踏入浴桶。
　　浴桶里还飘散着各色花瓣，闻上去芬芳诱人。
　　水温也是恰到好处的，既不滚烫也不冰冷。
　　小丫头往我身上摸了一些什么好闻的液体后，熟练的操起原先搭在浴桶上的白毛巾帮我清洗身子。
　　“小姐姐皮肤可真好，细滑洁嫩的。”她一边搓着我的后背一边也闲不下来似的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拨弄着水里漂浮着的花瓣问。
　　“我？嗯••••••公子是奴婢叫小鞠。对了，我见小姐姐你年纪不大，才私自称你为小姐姐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扭过头，笑着对她讲，“我还巴不得你叫我一声姐姐呢，能得到这么一个雪糯米一般的小妹妹也是我的福气啊。”
　　小鞠动作更轻快了，毫无顾忌的说，“难怪公子会看上小姐呢。只是，小姐姐你的脸也得好好洗洗了。”
　　一听到我的脸，我连忙缩进水里。
　　可是，不一会儿我就受不了了从水面挣脱出来，趴在浴桶边上不停的咳嗽。
　　“唉，小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呢？”她拿着一条白色毛巾给我擦脸，顿时间白毛巾变成了黑毛巾。
　　我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就算产生想躲避的心里现在也化为乌有。如果想要跟在苏叶身边，那么这种容貌是我必须面对的一件事。
　　我早已料到了小鞠的吃惊，只是没想到她会吃惊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小鞠妹妹？”我试探性的喊了声。
　　她才如梦初醒般的拿来一条更大的毛巾把我裹住送我去床上，我坐在床上，她为我拿来衣裳，我苦恼的看着那些绑在衣角处的一根一根线条。
　　我从来没穿过如此讲究的衣服。
　　小鞠走过来伸手要帮我系上，“咦，小姐姐。”她停下手，惊讶的看着我的腰部，指着上次被石块砸到的部位说，“你这里怎么没洗干净？”说罢用从浴桶里掬了一把水出来洒在我的右腰部分努力搓搓。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鞠闻言，愣在原地，“难怪上趟小姐姐生病时一直模糊不清的喊疼呢，我去找公子过来！”
　　我连忙想喊住她，可惜她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我低头看了看腰上的部位。虽然紫青了一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而惊动苏叶吧。
　　我继续琢磨起衣服的穿法来，当我终于有些门路时，小鞠领着苏叶急匆匆的走来，指着我说，“公子你看。”
　　此刻我散发披肩，衣衫不整。苏叶直直的站在我的床前看着我。
　　我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苏叶已经蹲下来冲我说了些什么。
　　“什么？”我问。
　　苏叶伸出两根如葱根一般雪白的手指开始动手解开我刚系上的衣带，“小鞠说你腰部受伤了，叫我来看看。”
　　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亲自过来？
　　我呆呆的愣在原地。
　　身体感到一丝凉意时，青块已经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被天气更冷的是他的语气。
　　“自己不当心摔得。”我回答的颇为心虚。
　　“唉。”他轻叹一声，接过小鞠递来的药酒轻轻为我按摩那块受伤的地方说，“女孩子家要多自重自爱一点。”
　　我轻轻嗯了一声，在心里补充，真的要我自重自爱的话，你在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手指停了下来说，“小妹妹，你若愿意，认我为哥哥可好？”
　　我定定的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眼，摇了摇头说，“不。”
　　他很明显有失望的神色，我说，“我的身份太卑微了，配不上做您的妹妹。”
　　他眉毛一挑，“怎么突然对我用起了敬语？”
　　我回答，“这是应该的，看您的样子非富即贵，用得皆是好东西，而我只是一个乞丐。”
　　“仅仅是这些你就看出是好东西了/”
　　我摇摇头，“刚刚在树林里的那些，很明显是一般人家雇佣不起的私兵。公子待我好，我便知足了，不会过问公子的身份。只怕连跟在公子身边的资格都没。”
　　我脸不红气不喘的撒完谎后不敢再去看苏叶的神情。
　　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过来，告诉我身上还有伤吗？”
　　我垂着头晃了晃，小鞠叫起来说，“公子，还有还有，我看见小姐姐的背上还有。”
　　我顿时觉得羞愧难当。苏叶说，“转过去吧，我帮你擦背。”
　　老乞丐还在世对我说过男女有别，叫我不要到处跟着小伙子们去混。因此少了不少生活乐趣，我常常去问老乞丐，他通常都是先摇摇头再叫我离那群男孩子远一点。
　　今日我虽不能悟透男女有别的真正区别是在哪儿却明白这样是不妥的。可我不想再扫了苏叶的兴致，于是乖乖背朝上躺下。
　　他娴熟的手法一点也没能疼我相反我只觉得做了按摩一样很享受。
　　苏叶在我心中离万能二字更近了一步。
　　就在我舒服的想要就这么趴着睡着的时候苏叶开口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父亲身份高了一点，母亲则是他众多妾侍当中的一个，而我也是他儿子当中的一个。”
　　拥有众多的侍妾，能养活一大帮儿子的人，地位比起普通人来说不只是高了那么一点点吧。
　　我很识趣的没有戳穿苏叶。任凭他的手指在我身后游走，时间也在他的指间里流逝。
　　“好了。”他起身。
　　小鞠立刻过来帮我收拢衣物。我垂着头不敢看他。
　　“怎么，还有哪儿有伤吗？”
　　“没了没了！”我连忙抬起头，与他的视线正好对上。
　　“你••••••”他直直的盯着我的脸，似迷茫似迷惑。
　　我赶紧再度垂下头。
　　“公子，你看我说的吧，果然还是赶紧请廖神医过来帮小姐姐看一下吧！”小鞠对我说，“小姐姐你放心，廖神医是公子的好朋友，他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
　　看着小鞠一副笃定的样子我反而有些不确信。
　　这意思是我的脸可以治吗？
　　我把目光投向苏叶，他走过来右手扶上我的脸庞说，“你的脸，是被谁弄成这个样子的？”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长得这副样子了。”估计是我的表情太过凄凄然，连恬噪的小鞠都没有接我的话。
　　“这样吧。”苏叶提议，“我先将你安置在村里，然后再去寻廖兄为你诊治。”
　　见我默许，他又添上一句，“我去给你开方子，尽管不如廖兄的那么神奇，先涂抹着总归也是好的。”
　　“嗯。”
　　“太好了，小姐姐！”小鞠跑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说，“公子虽然不能和神医比，但公子的医术也算是齐国数一数二的呢。”
　　齐国••••••诸国中，占地面积最广，国民最多的国家。
　　苏叶竟是出身那里的人吗？
　　齐国、齐国。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而我却抓不住它。
　　“小姐姐，你怎么了？”小鞠关切的问，“怎么捂着头呢？难道头部也受伤了吗/”
　　“不是。”我答道，目光投向苏叶问，“公子，我似乎有记忆却失的现象可否也请廖神医一并帮我看看。”
　　苏叶点点头，“这是自然。”
　　“多谢。”
　　我知道我已经欠苏叶的太多了，一句谢谢根本不足以为报。可是我却连报恩的资格都没有。
　　“咦••••••小姐姐你怎么哭了呢？”小鞠掏出手帕为我拭泪。
　　“不是，我是太高兴了。”我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擦拭泪痕后深吸一口气，看着苏叶说“那，公子你走之后还会再来看我吗？”
　　“这是当然的啦！”小鞠抢先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对苏庄外的人那么好过。”
　　“那是因为你第一次被我带出苏庄。”苏叶点了点小鞠的额头，“早知道你这么顽劣，还是应该让庄里多管教管教你才好。”
　　“啊，公子。这，这。”小鞠哭丧着脸，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既然姑娘已经没事了，那在下还是先告退好了。”苏叶转身离去。
　　小鞠紧随其后，末了关门时，说道，“小姐姐，你要好好休息着，我去服侍公子用膳，待会再来看看你啊。”
　　“嗯，快去吧。”小鞠像如释重负的替我关上房门。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产生了独自一人回到山神庙内的孤独感。明明离分别还那么远。

作者有话说

　　啊啊、是不是我写得太糟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