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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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王呼邪光如今打马候在丁零边际，目光微朔，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在候着什么人。
“北海王！！！”
呼邪光眼睛眯起来，一女子已腾到他面前了，举止十分奔放，正是典型的胡姬形象。
“你怎么走了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啊，我还是听人说闲话才知道你明个儿就走了。不然你是见不着我了。”
呼邪光面上不正经，用古铜色的线条分明而好看的手拂了一下她娇嫩明艳的脸蛋“你就那么想我？连哥哥都努力瞒过了来见我。”
他说这话几分调笑，几分认真，辨不出他真实的情感。
这不说还好，一说胡姬的脸就绷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我哥哥最不喜欢你了，说你是个花花肠子，不让我接近你呢！！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溜出来。”
他脸上一暗，语气仍然轻佻慵懒“你哥说得没错。你该听他的。”
胡姬脸色更难看“我和你在一处才几天，你不会就又有新欢了吧？”
“我喜欢聪明的美人。”
胡姬脸色一白，正要发作，远处又有此起彼伏的女子声响起“北海王！！！北海王！！！”
草原女子不顾小节，来的稍快的到跟前就立马把胡姬挤开“你怎么走了啊？！也不通知我一声！！！”
这样一句话听着尚且顺耳，但这一堆女子同时发声听着就有些聒噪。
胡姬已经被挤到人群的末端去了，脸色更加难看，她特地赶了个早来，倒教这群没羞没臊的女人后来居上了！！！
“你们——都来了？”
其中一个女子仿佛邀功般的细细数“我算过了，除了早些时候您全部散走的女子，如今留下的基本上都来了。只不过有那么一个，窝在屋子里怎么也不出来，瞧她面色也不甚在意。”
呼邪光笑起来“应该是我掳来的人中间的吧。”
“嗯，好像是个中原女人。前几天您才见了的，就是那个不给脸的小蹄子。”
“无妨，等我回来后给她带些小东西，慢慢疼爱她些，不愁撬不动这尊大佛。”
他语气轻佻，女子们不觉得有什么，都笑起来。她们心下很满意，觉得那女子骄横，北海王到底还是不会另眼相待，顶多当个玩具看待。
北海王一生玩过的女人多，他喜欢的是主动奔放的，那种欲拒还迎的他一般瞧不上眼，总觉得难为费他心力，弄到手后玩玩也就提不起兴致了。
女子们待要埋怨埋怨他为什么走了连她们谁也不通知一声时，一个好听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了。虽然动静小但是却难以让人忽视。
“你们杵在这里做什么，北海王是要出去办事的人，你们这些枕边人出来搅什么局！！”
女子见了他，脸上多是半爱半恨的神情。
二王子尔淳来了。
她们心下黯然，却不好跟二王子再说什么，于是几度回首留念地看了看呼邪光后，得了呼邪光几个漂亮的眼风后，才蜂拥作鸟兽状散了。
“你不错啊？给你交代个任务，能把这么多莺莺燕燕的都牵扯进来。”
“我可冤枉，这事除了你我可谁都没告诉。怎么说也是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了，一大早等在这儿，没等到个表扬，倒是得了一箩筐的不是数落。”
尔淳斜剜他一眼，面上轮廓分明，草原上的光缓缓从草坡的斜面爬上来，踱到他脸上时开始浮光掠动起来，带着青少年的血气，整个人都生动起来。朔朔的光扑棱棱地打在他的脸上，那是那样生动而鲜明的美。
呼邪光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脸望着他，并不打算再说什么话揶揄这个干净的二王子。
他见着了褒尔淳后，心中算是得着了个信，并没想真正和他说什么。于是便上了马，为他宽心般调转马头，直愣愣地来了句：
“没事。四王子的事儿我知道，现在整个丁零没有主母掌着，丁零人不满意，我知道你和三公主肯定更难受。”他顿了顿，不知道这话怎么说下去，因为他见着褒尔淳掉了几滴泪。
他侧过脸去尽力不去看，语气已由轻佻转为沉稳了，他难得认真几次，认真起来都让人觉得值得信任。
“这次的事我会好好去办的，尔乃心情不好你想带她出去就出去吧，不过你暗中调查的那些事别让她发现。她虽然平素逞强好像个铁打的样子，可是遇上了主母的事儿到底脆弱些。尔淳，那边的事交给我，这边的事你就要多担待着些了。”
他叫那声尔淳时声音低沉而好听，带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褒尔淳不觉也愣了愣，这并不是他往日勾搭姑娘般特意装出来的邪魅样子，恐怕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这样子的他更容易让人动心。
“真是的。你不就帮我个忙吗，就敢蹬鼻子上脸了？还教导起我来了。”褒尔淳大声说道，为了打破此刻奇怪的静谧。
他一向沉静如水，今天难得的抛了些往日的拘束。
“我用得着你说吗？这浑水我是不会让尔乃淌的。她那个性子怕是天天想着报仇了。”
“下手利索些。”
“放心，我自有办法。”
呼邪光笑了笑，觉得时候差不多，于是准备出发。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又朝马屁股后挥了一鞭。马剧烈地嘶鸣起来，腾开双蹄，转眼间已踏出好几里了。
褒尔淳瞧着那影子越来越远，不受控制地冲着他背影大吼：
“混蛋！！记着给我回来啊！！！”
“二王子的话我敢不听吗？！”呼邪光只是不很正经地邪魅地笑，让人看了心魂也难免被勾上一勾。
然后他逐渐行远，褒尔淳的眼睛里只剩下疯长的野草。
他在那里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愣了愣，然后转身离去。
褒尔淳得了闲，然后就急步向尔乃休养的帐子处行进。
撩开帘子时，尔乃正端正坐在床上，没有哭闹也没有打骂，她很本分地安静坐在那儿，一只手托腮，出神地望着帐外的天空。
熹微的阳光的打在她脸上，她就沐浴在那阳光下。她脸上没什么神情，反而让人觉得肃穆。深勾的轮廓朝着那天光，似乎天空之上向她打开了佛家的浮屠塔来，她就行在那塔中央。她不像平素表情夸大灵动，但是细微处又见得丰富的神情，活像个成精后的花妖精。
增之一分觉得妖艳，减之一分又觉清淡。而现在，不浓不淡，不多不少，让人觉得合适。
他这妹子，有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睛给了她这个人，实在是很好。
但现下褒尔淳心下一凛，提不起兴致来欣赏他妹妹。他这妹妹很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可她越安静越知礼，他就越心中不安。
“尔乃······”他谨慎地出声，怕惊动了她，叫她情绪波动起来。
但是尔乃出乎意料地没有不理他，也没有发疯似的质问他。她看向他笑了笑：“二哥，你来了。”
“小三···”
“二哥，你若是想安慰我就免了吧。”尔乃下床趿了鞋子，外衣披在身上，中衣本分地穿好“我不是小孩子。我得承担起责任来。你现在也烦心，丁零留下一堆烂摊子，总得有人去收拾。”
褒尔淳愣了愣，伸手去扶她。她放过手来，让自己的手覆在他手心上“所以就不用再费心管我。”
褒尔淳觉得慌乱“那你呢？你做什么？”
尔乃回头来森森地一笑：“阿娘死了，突厥那帮狼犊子再怎么猖狂，总得有人管教一下。”
“你要去找突厥报仇？！你疯了，你再怎么逞能，到底一个人，突厥如今有月氏扶持，我们丁零动不得！！！”
尔乃瞧二哥神色慌乱，有些心疼地帮他捋了捋衣袖“不抵事。月氏大阏氏欠我一份大情。这情么——她是不还也得还。”
尔淳默了默，不急于反对她“既是如今，你我兄妹二人喝些酒来。我叫人备酒，今晚上好好喝一场。以后压在我们身上的东西就多了，总不得天天都过以前那种日子。”
“二哥说得对。”尔乃眼中虽沉郁，但是却有几分笑影子在里头。
“我知道你素来贪杯，这次去外面受苦。也不知道过了怎样的苦日子才回到丁零，肯定也是没有好酒喝的······”
尔乃没有告诉二哥她被大阏氏挟持，刺杀沈离的事，这事太惊险，她怕二哥吓着。所以此时也无法告诉他自己小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不算太苦。
临近薄暮，尔乃与二哥已然两相对坐。毡子上搭了个几，上面零星摆有各式的好酒。
尔乃先给二哥斟了一碗后，再自己端起一碗喝。二哥还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喝，表情间踟躇似乎是想和她说什么。
她也知道二哥虽提了议，但实际没心思喝，全为照顾她想法。她知道这层，没逼迫，但是心中却觉得烦闷是应该用酒解解的，你倘可清醒大半时间，偶尔置于昏然之中。以免整日愁苦压在心头，反而做事不够利索，瞻前顾后。
痛苦得用酒灌醉，让它别醒过来。而不是任放着它窝在心口，慢慢腐烂生疮。
“二哥，你究竟想说什么？”尔乃又喝了一口酒，不咸不淡地问。
“小三，你虽然想担下责任。但是我却不忍你这么做，大阏氏是个狠厉人物，你与她打交道，难免吃暗亏。”
尔乃自然明白这一层，只是揣在心里不明说出来。
那也是个机会啊，开头不碰得头破血流些，以后如何能变聪明，如何能改过来。
“二哥你不肖和我说这些，我心意已定。”尔乃只望着他，眼神清明而坚定。
尔乃只听得二哥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二哥，你叹气做什么？”
二哥抬头望她“我叹气是因为，我希望的尔乃快要不见了。”
尔乃觉得这话有趣，又让人心口处有些微疼，她压下那些难受，装作轻松地反问：“二哥希望的尔乃？那是什么样的？”
说完这句话，也不知是不是心痛。酒量弱了些，渐渐地头有些晕眩，看他时也觉得酒意浓重。
“嗯？我希望的尔乃吗？最好是像以前那样快乐。真的不用······”二哥顺着她的肩膀说：“不用懂那么多事，就像很久以前，还是那么快乐，肆无忌惮。是你刚刚长到我的肩膀处时，那是最好的时光了。”
尔乃叹了叹：“可是，怎么可能？？再也不可能回去了。二哥，我们都要学会成熟了。我们身上的，可是责任啊。”
“没有责任······可以的。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你负担······”
“二哥······你？”尔乃心中有些不安，她蹭地一声放下酒碗“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来。”
“是可以的，是可以回到过去的。”二哥盯着她的眼睛，有些疲惫地微笑着。
“二哥你······”尔乃猛然看向刚刚还在喝的酒“你给我喝了什么？！！！”
二哥缓缓走向她，眼神又深邃又悲伤“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后你又是以前的尔乃了。是我们最可爱最勇敢的小三。就像很多事还没有发生一样。”
“我不希望你去报什么仇。我已经失去阿娘了，就不想再失去我唯一的亲妹妹。”
尔乃一惊，霎时间已经打翻了眼前的酒杯。二哥并没有动作，尔乃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一软，刚刚打翻杯子的力量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了。
她一摇晃，就缓缓靠着桌子瘫下来。眼前已经是渐渐合拢的景象，二哥的手平稳地伸过来：“睡一觉吧。乖小三。”
她仿佛像要坠进很久很久以前的格桑花丛一样，身体软软地被包围在一片柔软中。似乎有什么花瓣拂在她的眼睛上，将她的眼睛缓缓地抚平开来。
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呢？
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不想他受伤害。
虽然我有时候会嫉妒他得到的宠爱，但是我还是希望，除了我以外的人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忘记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吧。”
只听得有人轻轻说。
然后她的意识便堕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三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