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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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褒尔乃，大家喜欢叫我小三，也有人喜欢叫我尔乃。丁零三公主，我有个亲生哥哥，是丁零二王子。我阿娘现在是主母了，以前好像不是，但是我不是很清楚阿娘以前为什么不是主母，后来又怎么成了主母了。
我褒家王族人丁多，有六个兄弟姊妹。大哥褒尔横机是一个很有希望继承父汗王位的人，处事沉稳，丰神俊朗，是与二哥不同的不走阴柔女儿路线的褒家男儿。姨娘是父汗第一任妻子，是父汗还没有当上丁零王之前的事，所以身份不比自己阿娘高贵。也是个福薄的人，生下他后就去了。
我没有姐姐，只有三个妹妹。褒尔玉，褒尔溏，褒尔小幺。褒尔玉和褒尔溏都是族中顶尖勇士，年纪虽小但身手已然十分了得。褒尔玉性子稍急躁些，自己与她比都要算好了不少了。褒尔溏比较沉闷，但是下手狠，准，快，平时和自己处得很好，经常来找自己切磋武艺。
褒尔小幺算是个特例。取名特别随便。因为父汗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因为宠爱一个女人，这女人究竟是阿娘还是其他姨娘她也不清楚，只觉得应该都不是，模糊的记忆中她们似乎都很沉默和忧伤。但是不管如何当时父汗确是不准备再添子嗣了，就取了“小幺”意为最后一个。
小幺长得粉嫩嫩的，她还小时哥哥姐姐们都长大十多岁了，所以大家就格外照顾和喜欢她。也因为这个性子平时刁蛮了些，不过在他们这群哥哥姐姐面前格外听话些。
我和二哥因为是阿娘一胎所生，所以格外亲近些，二哥也很让着我。
童年现在不知为何有些断断续续，不过留下的记忆多是好的，开心的。想来应该是有个非常不错的童年。
这些天我发现怎么找也找不着阿娘，二哥也比较郁郁寡欢。我没法子只好缠着二哥问他，他告诉我阿娘去中原玩了，短时间回不来。
我不信。
阿娘不是这样贪玩的人，她身上责任很多，每次看到的时候都觉得那些无形的责任快要压下来，将她覆没一样。
我不晓得阿娘去了哪儿，但我晓得二哥是知道的，但他不愿意告诉我。我只好当作阿娘是去了一个快乐的地方。
二哥算有些良心，看在我没有阿娘陪的份上，愿意带我去中原玩一圈，长些见识，顺便找找阿娘。
我很高兴，因为我很少去中原。但是感觉对中原很熟悉，似乎去过似的，但记忆中很模糊，几乎记不起。每当快要想起的时候，脑子就像要炸开似的疼。于是我不去想了，我不是个自找罪受的人。
反正我知道中原是个很好玩的地方，这就够了。
他说会带我去玩，于是我早早把自己的包袱收拾好了，我有很多小玩意儿，阿娘嘱咐我常常带在身上。
我感觉似乎少了些玩意儿，不过只是一部分。我把这事紧张的告诉二哥，二哥怔了怔，出去几天后把那堆东西给我带回来了。
连带着还有好多我见也没见过的其他的东西，大概是中原的物件。里面有好几件中原女子的盛装，很好看，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他推了好几天才动身。等待的过程很漫长，我没什么事，却觉得心累，不是很想狩猎或是训练，奇怪的是父汗也不管我，不会来督促我，我自从有二哥的印象后感觉就很久没见着他了。
于是我没事干就数星星，星星很多，数也数不完，时间是很好打发的。白天我就数羊，白团团的羊群看上去很好吃。
我不急，虽然心里很想去。因为我知道他过些天就会带我去的，他一向说到做到。是个好哥哥。
他是不会骗我的，他如果也会骗我，我是会很伤心的。
出发的日子于是很快就到了。
褒尔乃和褒尔淳动身时很低调，没有让大批的人来送他们。只不过二哥走时格外嘱咐了一下大哥，希望他好好帮父汗的忙。
大哥褒尔横机点了点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类似理解的眼神死劲儿瞅着她，直到盯得她头发发麻，他才收了目光。
尔乃走前一直心有余悸，越想这事越觉得渗人。大哥平素沉稳，很少用这种眼神盯着她，她只好逃命似的快速奔了。
二哥难得有些笑意，一路上笑她窘态。她原本憋气，但是转念想想又觉得能让二哥显出些笑模样来也算她功劳一件，不亏不亏，气就顺畅了许多。
他们途上一边休息一边赶路，日子过得十分潇洒。尔乃心中因为兴奋，只觉得看什么都十分新鲜。
他们驭马行出草原范围可见着连绵的山脉了，二哥就把马放了，呼哨了一下，那两匹马便自觉腾开蹄子朝来时方向回奔。
到时已是正月，春意已然脱开了冬天的寒冷缓缓地渗透进这个世界，越往着南走感觉就更加深刻些，是沦汶回漾，春意如潮了。
感受到扑面的暖风，尔乃就更加巴不得长了翅膀好奔到中原富庶地带去才好。
二哥决定不走陆路，走水路直达中原首都建康。
尔乃心中兴奋，撒开双臂来欢呼。建康啊建康，是她做梦也想去的地方。
二哥处事心细，租了条中型的商船，从海岸处抛锚缓缓沿着陆岸线行驶。一来清静甚得惹麻烦，二来不显眼也招不来什么海盗。
再有一条好处，这中型商船二哥租的比较结实，船夫也生得健壮，摇橹时速度快，船舶装备也齐全。掌舵看上去也很有经验，沿着他手掌内侧可以见到一层薄薄的均匀的茧子。这船正是多桨快船，在中原也是闯出了些名头的。
她听二哥介绍才知道这商船尚且可以如此，那战船就更加威风。艨艟战舰等巨型楼船更是传说中的翘楚，形制十分完备。弩，箭，盔甲，船中多战斗装备一应俱全，什么拍竿啊，有些两侧还有浮板。可惜是拿再多的钱币也租不了的。
她和二哥住二层，风景好些，空气也新鲜。一层却是船员下人住的，不见光，多少潮湿阴暗些。
她头一次坐船，感到新奇。一路上经过咸阳等名都都会不住朝外张望，只恨不能看得更清楚些。二哥任着她胡来，还偶尔参与进来，像小时候一样给她一一介绍下，但终究二哥也不大懂，两人半斤八两，后来尔乃就去问船夫，一来二去也都熟络得很了。
又行至几日，到达西晋旧都洛阳。
洛阳天下闻名，即使现在因为北方战乱，中原皇帝南迁经济中心南移等事，到底衰落了些。但还是不妨碍它古今名都的地位，连她这种孤陋寡闻的也不得不对洛阳城生出一股向往之情。
也许还有点别的，对这座城市不应该有的一些个人感情。
她似乎想起些微弱的过往，只觉得意识不断催促她留在这个城市，让她好好看一看它。
她原本不信这些，现下却突然生了渴望。
春天是个万物复苏的好日子。六朝古都，不看的确可惜。
现在正是晚上，她心中痒痒的，可劲儿地在舢板上到处晃悠，然后又晃悠回自己的船舱，盘着腿坐下。
她不是个会憋着忍着的人。她想在这儿多停留会儿，于是她打好了主意，心想在这儿停留一晚也好。
她敲了敲自己床旁边的船板，是个隔离对间的空心木板。她只消敲一敲，有什么事对间的二哥就会回复她，一则是担心她有什么意外情况，二则是怕她无聊，睡觉前可以陪她聊聊天。
“嗯？小三？有什么事？”是二哥有些睡意的低低沉沉的声音。
尔乃听着船外波涛拍打船身的声音，觉得特别安心“我记得我们是要泊船一晚暂作休整的，对吗？”
“嗯。”
“这里不错。我们就绕个滩子将船搁一搁浅吧？”
对面有些沉默“现在到洛阳了？”
“对。”
然后又沉默了会儿“也好，洛阳是个不错的城市。就听你的吧。只是不能多做停留，明日要早些出发。”
“我知道啦。”尔乃声音里有些笑声，听上去像海风一样爽朗，悦耳。
“明天早上在洛阳用了饭再走？听船夫说那鲈鱼不错，撒些葱花将鱼肚剖出几道来用酱汁渗得更入味，细细煨了很是鲜美可口。你向来馋嘴，便带你去见识一下也好。”
“二哥万岁！！！”
“不可胡说，中原说这个是要砍头的。”“这么厉害？”
“对啊，厉害着呢。”
尔乃乖乖闭了嘴巴“二哥要我不说，那我就不说了。”
细细可听见二哥起身来时碎碎的声响，衣料蹭着床单，脚来趿拉着鞋子的声音。咔嗒一声二哥的门开了，尔乃心急如焚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只等着二哥回来。外面似乎有低低细语，正是二哥和船夫说话。不多时，拍桨的声音就停了，那种水波被拍开的动静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客船左右晃动了一下，尔乃在床上被颠得翻了个身。然后就回复安静了。
尔乃细细听去，似乎都可以听见柳条抽枝，花□□的声音。
二哥似乎推开了自己船舱的门，再次回到他自己的床上。尔乃敲敲木板“搞定了？”
二哥的语气中已很有困意，显得十分疲乏，隐隐有呵欠连天的感觉。
“搞定了，你也快睡吧。”“嗯。”尔乃老实地应了，听得对面头偎在枕头上的声音才再度爬将起来。
说是一回事，做就未必是一回事了。
她要是真那么老实，她就不叫褒尔乃了。
她将船栏推开，咸湿的海风顺着流动的空气淌进来。她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对面是一片小树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花瓣被摇曳得四处纷飞，如红色的烟霞大朵大多地晕染开，一下子照亮了她的眼睛。
花瓣飞得没有固定的方向，只是四散开来，像软软的轻烟缓缓升起，慢慢扩展。像一阵粉红色的九节鞭凌厉地朝她甩过来，一下子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样美的景色，是否有人提起过？
“花朝节前后，清明修禊时，记得不要关窗。”
记忆中好像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着，可就像水面一样，一晃儿也就过了。
她极力想去扑捉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扑捉住。
她一向不愿自己过于劳累，只好作罢。
她想叫二哥起来看，敲船板时对面却没有动静。看之前二哥应她的时候应该困意就起了，这么几天筹备走动的不得他不累。她想到这里收了手，不想再打扰二哥难得的美梦。
她出了小间，站在船舷上看，眼里尽是被震撼的美。
看到这样的景色，难免会让人想与他人分享的。可是她现在身边无人，只觉得十分寂寥。
可惜，可惜，如此好景，却无人同赏。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