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四记之敕勒川》暮野似何

43、第四十二回

　　这一路上着实算不上愉快，简直可以说是受罪。
　　尔乃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只是有气，恨不得立马提刀杀了他。偏偏不能，还要与他朝夕相对。
　　绑住她的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火淬炼的，什么树干上撕下来的。任她怎么扳动就是不动分毫。
　　尔乃犯难了，这世上能捆住她几天几夜还叫她完全没法的绳子不多。这条就是一个。看来为了捆她，他们倒是早有准备。

　　吃饭上一路上他倒是没委屈她，能有水的能有肉的都先让她吃了，他身为一个押送她的反倒吃些她剩下的。
　　但是尔乃也不屑记他的情。他以为几顿饭就能打发她？她沦落到这个地步究竟是拜谁所赐她可是清楚得很！！

　　褒尔衮的马脚力很快，步子也稳。尔乃被固定在马上颠簸了几日也不觉得有呕吐，犯晕等不良现象发生。
　　但是她转而一思，自己怎么也是马背上长大的。在马上颠簸日数多，之前逃亡时也是趴在马上任马驮着走。与如今倒是没什么差别。

　　褒尔衮似乎知道她不想与他说话，也没有为难她，一路上很本分也很安静。
　　将看到丁零的帐子层起彼浮时，确信是丁零的势力范围了，他朝绑了尔乃的那匹马的屁股上一甩鞭子。马就踏开四蹄飞快地朝帐子中心胡乱的飞奔。
　　尔乃在快跑出视线范围内时飞速地看了一眼他。他似乎在笑，然后策马向反方向飞驰了。

　　尔乃觉得很吃惊。
　　他竟然真的只是为了护送她回来？别的什么也没有干？
　　担心她的安全？
　　她摇了摇头，挥去这个想法。

　　他会这么好？她才不信。

　　马的突然失控惊动了许多人，他们都一个一个涌了出来，试图把她所乘的马围堵在中心。
　　马嘶鸣了一会儿，扬起前蹄，险些伤到近距离的人群。又有几个精壮汉子出来制住缰绳，马儿才慢慢安静下来。

　　他们三三两两上前来把尔乃的身子从马背上翻下来，似乎是想看看她是哪里人，需不需要帮助、
　　待看清她迷迷糊糊的脸后，人群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三公主！”
　　像是投放进去一个火蒺藜一般，人群立马炸开来。大喊大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三公主？真的呢！！”“三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吓死我了，我之前听传闻•••还以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然后一个嗓门最大地卖力地向远方一吼：
　　“快去通报二王子！！！就说不用再派人手找了，三公主回来了！！！”
　　远方的人听后一个个散开来，是快速传话去了。

　　有几滴泪打在尔乃的面颊上，垂直地落下来“三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尔乃怔怔地听着周遭熟悉的语言和语调。人声嘈杂，沸沸扬汤的。一时间尔乃只觉得恍然如梦。
　　是啊，她总算是回来了，回到起点了。

　　“尔乃！尔乃！醒醒！！！”是有人在拍着她的脸了，她十分自觉地睁开眼来，就见着二哥的脸焦灼地对着她的床头。
　　“二哥•••”她说这话特别有气无力，倒不是她成心戏耍她二哥骗些温柔来，只不过她确实心力交瘁实在无法强装出几分安然无事来。
　　自从到了丁零后，她那颗总是提着的心就仿佛一下子放下了，再也不用担心任何，就是到了归宿处的感觉。

　　“小三•••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二哥的脸色很有些憔悴，像是好几天没睡的光景。
　　“我看到你给我留下的纸条儿了。”
　　“纸条儿？哦，是有这么回事。我原本没想到会安全到你手里的，只不过是留了个念想，并没抱太大希望。”

　　“二哥•••”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哥握住尔乃的手，他的温度通过交握的手不断传到尔乃的身上来。
　　“这次真的很险，还好我们一家总算是团圆了。现在不说那么多，阿娘呢？我想先见见阿娘，这么多天我想她想得不得了。怎么我回来她也不守我一守？莫不是生病了？我去瞧瞧她。”尔乃说到这里就急不可耐地要掀被子下床来。
　　她的动作一顿，是有人横档住她下床的脚了。
　　“二哥？”她心中有些慌，声音也在发抖。

　　“尔乃•••不要问好吗？你先睡一觉。”
　　尔乃一把打开他的手“我不睡！我要见阿娘！！我要见阿娘！！！”话吼到这里声线里已经有些哭腔。

　　“二哥不想瞒你。”二哥用手覆住自己的脸“是我无能。”
　　“二哥•••究竟•••究竟怎么了？”

　　“从此以后，你我是唯一的亲人了，阿娘她可能再也不会再照顾小三了•••”
　　“你骗人！！我不信！！！不可能的，阿娘送我走的时候答应过我的。”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反复念叨“她答应过我的，她说过的•••她说过的，她说她不会死的！！！她说她会活着等我回来的！！！！”
　　“小三•••”二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这幅样子，自己却先流下泪来。
　　“对了，尸骨！！阿娘只是失踪了对不对？她不一定死了。她不一定死了。”
　　“父汗已经验过阿娘的尸骨了，前五天才入了殓。主母•••主母级别。也算是对这些年亏欠阿娘的一点情谊。待你身体好些，二哥带你去拜拜，也算是做个最后的告别了。”
　　“怎么会？！！父汗在做什么，他不会保护好阿娘吗？主母待遇？！！阿娘生前就没向往过这些，死后难道会在意吗？？现在是什么，人没了，什么都没了啊！！！”她仿佛一头失了母狮的幼狮，喉咙只是不住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这事不能怪父汗。父汗虽然不爱阿娘，可是对阿娘礼节上始终很尊重•••阿娘她是•••她是被突厥人的乱箭•••活活射死的！！！”二哥说这话时脸色十分痛苦，仿佛触及了什么不愿意回想起的事。

　　“啊！！！！”
　　尔乃已然再度昏死过去。
　　“小三！！小三！！！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