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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蓝田日暖玉生烟 ...

  •   她说,他的乳名叫玉!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
      进入十一月,上京迎来了第一场雪,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的下了一夜,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十分美丽。
      傅流年早晨醒来听到院子里有沙沙声,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一眼就看到那个矗立在窗户前的大雪人,肥胖臃肿笑的憨态可掬。
      他愣了愣。
      “醒啦?”正在堆雪人的少年转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堆的?”他指指雪人。
      “当然,好看吧。”
      傅流年看了半响,然后点点头。
      少年蹦跳到窗前,隔着窗户说:“小媳妇,出来玩啊。”
      傅流年只愣愣望着那雪人,少年兴奋的在窗外催促:“出来玩啊,可好玩啦!”
      ...差些要忘记了,原来,自己还只是个少年,本就应该这样的玩耍,记忆中,很多年前,下了雪,有个小女孩儿也会这样在窗前唤他,五哥哥,出来玩啊,很好玩的!
      可是,一晃间,却仿佛前世般的遥远。
      “把手给我。”他轻轻说道。
      少年极爽快的递上手:“给,爬出来啊,我接着你,不会摔倒,这窗户低。”
      他没有爬出窗户,而是握住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中,少年咧开嘴傻笑:“不冷。”
      “嘴硬。”他轻声责备着将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捂进自己怀里,一瞬间的冰冷贴上肌肤冷的他微微抖了抖,埋怨道:“都快冻成冰了。”
      “呵呵”。花生抬起冻得红通通的脸傻笑。
      房内的少年美目流转,嘴角轻轻荡开一抹笑容,瞬间,冰雪消融百花齐放,看呆了窗外的傻小子,他轻点她的鼻尖,宠溺的责备:“傻笑,真难看。”
      呵呵,窗外的傻小子只会楞楞的傻笑,心中是满满的温暖!
      真的,她一点不觉得冷!
      *******************
      流年被花生拉到院子里,花生想了想,转回去抱出件披风给流年穿上,这是花生在忘忧阁中找到的冬衣中的一件,极珍贵的白狐狸皮毛,不带一丝杂色。
      雪地上,穿着雪白狐裘的少年粉妆玉砌美的不似凡人,惊艳了花生的眼眸,她抹抹口水,大赞:“小媳妇,真漂亮。”
      ...少年红了脸!
      ***************
      雪没过脚背,一走一个深深的脚印,流年低叹:“这雪还真大啊。”
      花生在前面蹦跳着嚷:“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我们那,不太下雪。”
      “上京也极少有这么大的雪,在北狄时,我倒是常遇见。”
      “经常下雪?得有多冷啊。”花生抓了把雪扔出去,啪,砸在树上,雪花四溅,“北狄好玩吗?”
      身后的少年冷了笑容,花生还在自顾自唠叨:“以前啊,除了洛家山,我没去过其他地方,师傅总是说咱洛家山最漂亮,这次出来才发现,漂亮的地方可真多,小媳妇,北狄远吗?下次带我去玩哦。”
      身后人微低下头,几缕发丝飘散在额前遮住了半边容颜,他淡淡的想着,北狄,有美景吗?
      “书上说,北狄有很大的草原,牛羊成群,还说,那里的人都很豪爽,喜欢喝酒吃肉,嗯,我觉得吧,这个很适合我!”
      流年微微苦笑,如今,尽然回忆不起那里是否有美景!那里只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小媳妇...”她好奇的转身,正好见到那样的傅流年:雪地中,少年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种淡淡的莫名哀伤弥漫...
      花生的忽然被刺疼,猛然想起再见到他的那一幕,满身伤痕落魄悲惨至极...
      ***********************
      啪,一个雪球砸在流年身上,他茫然抬头,不远处,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少年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手中雪球一抛一抛,说:“打雪仗。”不等他回答,又一个雪球迎面而来,他微侧身子,许是身子有些冻得僵硬了,尽然没有避开,啪,雪花四溅,落了一脸,花生吐舌头做鬼脸,大笑着嚷嚷:“小娃娃,没糖吃,吃雪花,输的不许哭鼻子哦。”
      流年并不动气,只随手抹去脸上雪花,温柔的招了招手,说:“过来。”
      花生歪头看了看,然后摇头:“不过来。”
      流年皱眉,弯腰轻轻咳嗽起来,声音闷涩,花生愣了下,心想,别真冻出病来!几步跳过去扶他:“怎么,可冷了?让我瞧...哎呦。”她拔腿就逃,却已迟了,啪,后脑门重重挨了一下,碎雪顺着衣领流进脖子,冷的她跳尖声惊叫,啊呀呀,你使诈...
      少年拍拍手掸去剩余雪末,极慵懒地拢着雪裘,像看戏一般看着满院子乱窜的她,眸中全是笑意。
      花生不甘心,抓了几个雪球就胡乱扔过来,流年玩心大起,院子里雪球四飞,尖叫声四起,欢笑溢满庭院!
      ......
      闹了好一阵,最后,两人鬓发歪斜衣服散乱,模样狼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大笑!
      花生用冻的萝卜似的手捏捏流年的脸,说:“小媳妇,你笑的真好看,我喜欢看,以后得多笑笑。”
      流年笑着点头:“恩。”
      花生说:“咱们再堆个雪人,给它也找一媳妇。”
      他依旧笑着点头,说:“好。”
      *********************
      那一日是乾和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一,当然并不是传说中的光棍节,上京下了场百年一遇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掩去所有丑恶脏脏,还尘世间一份纯粹的干净,仿佛连悲伤都被一起掩埋!
      那一日,是傅流年十五岁的生辰。过去的十四年中,他有过极致荣宠也遭遇了人世间最悲惨的事,人生从巅峰瞬间落到地狱,这种极度的起伏落差,若换个人可能已经疯癫,可他没有,因为,他是傅流年!一切开始的就让它开始吧,因为无力扭转便只能承受,一切过去的却不会轻易过去,因为他是傅流年!终有一日终有一天,会全部讨还。
      但,那一日,乾和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一,他点头说好的一刻是真心实意不带半分虚假的,甚至笑着想,怎样都好,至少还有他会留在身边!那一日,是他这几年来笑的最欢畅的,很真心很开心,没有阴谋,没有欺诈,没有色欲,没有悲伤,这个破败冰冷的冷宫,有那个少年在,笑得阳光灿烂没心没肺。
      很多年后,像是一种轮回,忘忧阁被大火焚烧的那年的十一月十一,也下了一场极大的雪,白雪遮盖了一切,连那些烧的焦黑的残垣断壁都被掩埋,只留一片纯洁的白!他站在院中拥着华丽至极的紫貂裘,身边是梦寐以求的女子,脚下是整个臣服的东夏皇朝,紫宸殿中是等待为他庆生的各国使臣,可他只觉得冷,冷的再感觉不到欢乐感觉不到疼痛!
      ************************
      鲜血喷射而出,落在雪人身上,雪白映着鲜红分外刺目。
      花生大惊失色,伸手扶住傅流年,急问:“怎么了?”
      流年淡然抹去嘴角血水:“无事,回房躺会儿就好。”
      花生忙将他搀扶进房间躺下,她在床边坐下,望着那张苍白如雪的脸,眉头拧成了个结:“到底是什么病?怎会经常吐血,这样下去如何得了,不行,我得找人问问去。”说着就要起身,流年一把拉住她,虚弱的摇头:“不要去,没用的。”
      花生说:“不行,我一定要去问问。”
      流年却说道:“花生,我...想见见母亲。”
      “母亲?”
      流年点头,这一刻他忽然很想他的母亲!
      少年握住他的手:“好。”
      “她在哪里?”
      他轻轻闭上眼眸,半响,说:“挽月宫。”
      “在宫里”
      他微点头,声音有些艰涩:“花生...我姓傅,傅流年。”
      “哦”。傅是国姓,她有些讶异,暗想着,难道真是私生子?
      只听他继续说:“我在父皇的孩子中排行第五,挽月宫里的月妃是我母亲。”
      是正牌皇子?!她吃惊了下,可是,皇子不都应该金堂玉马侍从如云?花生本事个奇心极重的人,想问,可面对床上苍白瘦弱的少年她最后只点了点头,说:“你好好休息,我来想办法,但,你得告诉我,吐血的原因。”
      流年睁开眼眸望着房顶,良久才说道:“五年前,我被送去北狄当质子,他们怕我逃跑,便给我体内下了盅。”
      花生这下惊了,传说中的盅,真的有?!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就这样一直吐血?”
      流年仿佛极累,轻轻嗯了声,又闭上眼睛。
      花生没有再追问什么,起身离去,轻手轻脚关上门,在门外站了会儿转身离去。
      院子里,一个堆了一半的雪人身上满是点点鲜红,如落梅般妖娆、刺目。
      **********************
      皇后蒋雨晴和文帝谈了太子与莫小蝶的亲事,希望文帝下旨赐婚,文帝却有些犹豫,只因,周贵妃早一月前已向他提了二皇子有意莫小蝶,如今,两个儿子争着要娶莫家的女儿,他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莫轻言,老狐狸一只,本已权倾朝野,若再让他女儿嫁入皇家,他担心将来权利的失衡。
      但,若太子登基,莫轻言能全力辅助,那也是极好的,毕竟,北狄虎视眈眈,东夏内局若不能平稳,将会有大祸,只是...真愁着,内侍来通报,国师求见。
      文帝忙将他叫了进来。
      墨香川依旧一身红衣似火,跪地磕头,说道:“西域王派来使臣,还送来大量珍宝。”
      文帝极高兴,命他好生招待,明日将在宫中设宴。
      墨香川说了声遵旨便要告退,却被文帝叫住,文帝问,莫相三女儿品貌如何?
      墨香川说,听闻莫相三女是上京第一才女,貌美如仙。
      貌美如仙?恐怕是狐媚子吧!文帝皱眉,说,太子和二皇子都有意求娶,朕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选择,爱卿怎么看啊?
      莫香川低低笑了声,说,这个好办,皇上您直接纳了她,不就天下太平了!
      文帝微楞,继而,斥责道,胡闹,成何体统。
      墨香川敛了笑,一本正经的说,皇上见见那位姑娘再做决定吧。
      文帝负手走了几步,说,也好。
      墨香川低眉浅笑,说,皇上,臣去安排。
      文帝点了点头。
      第二天下午,文帝便见到了莫小蝶,气质温婉举止得体,一身月白衣裙飘逸出尘不染半点尘烟。
      他惊讶不已,原本以为会是个狐媚女子,却不成想,尽然如此的清雅秀丽,不由在心中感叹,果然是妙人儿,难怪两个儿子都要争抢。
      既然不是狐媚子,他便放心了,于是,他说,听闻你是上京第一才女,朕有个疑问想问一下...
      ***********************
      十一月十二傍晚,雪后的气温极低。
      冷宫门口,穿着厚棉衣的李敢直跳脚,一见花生出现,只说了句,我走了,人就没影了!
      花生咂舌,属兔子的?
      自从被二师兄发现她老往忘忧阁跑,没过几日,老李便被调走了,整个冷宫和忘忧阁就由花生李敢守卫,花生极高兴,李敢却老嘟囔嘴,抱怨自己运气差,最近更是有些奇奇怪怪,以前下了岗还会拉着花生聊会儿天,家长里短、宫内宫外、八卦艳闻胡扯一通再走,如今,一下岗便窜的没影,跑的比兔子还快。
      **********************
      花生敲敲门,半响,厚重的木门打开一条缝,女子黯哑的声音传出:“什么事?”
      花生递上个包袱,说:“一些治咳嗽的药,还有件冬衣,娘娘若冷了可以御御寒。”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出来接过包袱,说了句:“好。”木门再次关上。
      花生送完了东西看看天色尚早,寻思着先转转,于是,便跨起刀绕着冷宫开始巡视,走了一圈,正好碰上胖子张,胖子张如今升了职是个小头目,见到花生便如遇见亲人,拉着她兄弟兄弟的闲聊起来,花生一个劲张哥大爷的叫,马屁拍的溜溜响,聊着聊着,她说,大哥你瞧我来宫里也有段时日了,到如今连碧落湖都没见过,要不,今天,你带我去晃晃。
      胖子张极豪爽就答应了。
      升了职的胖子张如今负责守卫碧落湖。
      **************************
      碧落湖在皇宫的西南边,原是一处风景极佳的地方,可是,今皇上极不喜水,登基后没多久便将寝殿从碧落湖畔的苍穹殿迁至翔龙殿,后宫嫔妃也纷纷搬迁至皇宫东面,碧落湖便如桂雨山房一样渐渐废弃,如今,住在这一带的就只有月妃董月如。
      大雪后,碧落湖银装素裹,风景极美,花生兴奋地四处张望,胖子张取笑说,你小子那土包子样就不能改一改。
      花生边张望边回嘴,管它啥包子,能吃就好,我说这地方咋没个人呢。
      胖子张耸耸肩膀说,有个毛人啊,咱皇上都搬去翔龙殿很多年了。
      花生哦了声,说,敢情你和我一样,都是守冷宫的啊。
      胖子张脸上挂不住了,抬手赏她一栗子,说,鬼才和你一样,你那是冷宫,我这虽然偏了些,好歹住的主儿还是娘娘。
      花生疼的撕牙咧嘴嚷嚷,屁个娘娘,我看着都是些空房子,还不如我那儿呢,好歹,我那儿的还曾经是娘娘。
      胖子张不屑地撇撇嘴,说,曾经,爷曾经还玉树临风貌美如花才高八斗前途无量呢。
      花生大笑,说,爷你就吹吧。
      胖子张胖手一指远处楼阁,傲然道,那便是皇上特意为月妃建的挽月宫。
      花生探头张望,离的远,只看到树木掩映中一座楼阁的飞檐,她好奇的说,挽月宫?那便是挽月宫?!
      胖子张得意的点头,说,你小子没白混这几月,总算还有些见识,知道挽月宫!
      花生嘀咕了声,必须的,这叫稳扎稳打。
      昨天从忘忧阁出来,她就开始行动,首先,拉住上工来的李敢闲扯半天,打听宫中八卦,李敢这人外形不出众干活不上心,却有个优点,喜爱八卦消息很灵通,但凡宫中有个风吹草动的,他都会知道,关于月妃,他说的有些凌乱还加入了些自己的判断,最后得出结论,红颜薄命,他说,月妃曾是文帝最宠爱的妃子,长的极美,艳冠六宫,可惜,好景不长,生了五皇子后,没过几年,便被冷落了,如今病重的很,恐怕快死了,花生听闻身子抖了抖。然后,她找个宫里还算熟的宫女,抛了几个媚眼叫了几声姐姐送了个小玩意,便打听出月妃的住所,碧落湖畔挽月宫,且,最最重要的消息是,那里由胖子张负责守卫。
      稳扎稳打,百战百胜,这是师傅说的!
      ************************
      花生嘀咕了句,胖子张没听清,凑过脑袋来问,啥,要打啥?
      花生忙摇头,傻笑,说,张哥,你说这宫里最漂亮的娘娘真是挽月宫里的主?
      胖子张想了下,说,就我这么多年所见以及我的不凡品位来看,这月妃娘娘的确可称宫中乃至大夏国第一美人。
      花生啊了声砸吧砸吧嘴,神往许久,半天才说,哥,我想见识见识,你能帮不?
      胖子张想也没想,一拍胸脯就说,成,哥的地盘哥做主。于是,胖子张迈开胖腿踏着雪沙沙地朝挽月宫走去,花生忙紧跟其后,到了门口,门口蹲着个小兵缩成一团,见他两走来忙迎上去,说,张哥,你咋来了?
      胖子张极有架势的挥挥手,说,二子,去,湖边转转去。
      二子答应了声,一溜烟跑了。
      花生赞道,哥,你果然有当官的气质。
      胖子张一昂脖子,说,爷天生就这个料。
      花生闷笑。
      胖子张说,等下进去跟在我后面,不可乱走乱说话,听见没。
      花生点头如小鸡,说,是是是。
      于是,胖子张转身去敲门,咚咚咚,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开了,探出一个头来,梳着包子头侍女打扮的小女孩儿问道,有事?
      胖子张满脸堆笑,说,桂姑姑,这刚落了雪,天气转冷,我给娘娘送些火炭来。
      小女孩儿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那搬进来吧。
      胖子张向后一招呼,搬进去。
      花生啊了声,顺着他的手指看到角落里堆着的几个麻袋,惊讶,还真有木炭啊。
      胖子张已催促,楞着干啥,快搬啊。
      花生哦了声,走过去搬木炭,耳边听见胖子张在说,这小子新来不久,脑子有点木。
      小女孩儿哦了声,好奇的看看花生,花生默默背起木炭默默在心中问候胖子张全家。
      挽月宫里很冷清,除了在前面带路的桂常就没再看见人影,极厚的积雪堆在庭院中也没有清扫。花生边走边张望,跟着小女孩儿到厨房将木炭放下,小女孩儿说,行了,你们走吧。
      胖子张说了声好,转身就往院外走,花生傻了,这就完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抬头正好撞见小女孩儿好奇的目光,她当即扯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小女孩儿脸微红,说,你怎么不走啊。
      花生说,没别的事要做吗?我看院中的雪还没扫过,要不,我帮姑姑扫扫干净吧。
      小女孩儿看看外面,歪头想了想,说,好吧,可你得快些。
      花生忙点头,我动作麻利的很。
      胖子张走了几步没见花生没跟上来,忙转去找她,一跨进柴房就见到拿着扫帚的花生,他奇怪的问,咋了?拿扫帚干啥。
      花生眨眨眼说,扫地,张爷,您先忙去,小的我帮桂姑姑把院子扫下就来。
      胖子张怕她惹事,说,这天都快黑了,快些走吧,要扫便明天再来。
      花生看看天色,只得说,桂姑姑,小的明天再来帮您扫院子。
      小女孩儿点点头,花生便跟着胖子张走出柴房,这次走过院子时,听到厢房里有沉闷的咳嗽声传来,一声接一声。
      在门口,桂常正要关门,花生忽然说,桂姑姑,娘娘身子不爽得注意保暖,可,天冷,房里烧炭定需注意通风啊,否则,对娘娘的咳嗽不利。
      桂常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哦,关上门。
      ************************
      走出挽月宫,花生和胖子张又闲扯了几句才分开,她沿着来路走了会儿,四周看看一转身又转回了去,在挽月宫四周晃了半天,确定没有守兵暗卫之类的后,身子轻轻一跃重新回到挽月宫内。
      此时,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朦胧的白,整个忘忧阁像被蒙上一层薄纱,院子里很安静,一颗巨大的桂花树矗立中央,白雪皑皑,偶尔,从厢房那边传来沉闷的咳嗽声,二呆姑娘桂常在厨房里忙着煎药,煎着煎着眼看就要熬好,她头一歪趴地上睡着了。
      花生从身后绕出来拍拍她的脸低笑,乖,睡会儿,爷帮你去送药。片刻后,易容成桂常的花生端着药推门进了厢房。
      ***********************
      咳咳咳咳,流年强咽下已经冲到喉间的一口鲜血,接过碗抿了口水递回去,说,我没事。
      床前的人半响没有动静,流年以为少年又开始闹便纽了,浅笑着边抬头边说:“真没事,不用担...”声音嘎然而止。
      房内没有点灯,但因为屋子外落满白雪,反射进来的光线足以让他看清面前的,那不是花生的脸,而是一张极美极年轻的女子面容,倾国倾城,梦魂相牵!
      她唤道,五哥哥!两行清泪划出眼眶,染湿了梨花,痛碎了肝肠。
      流年瞬间呆愣,啪,手中的碗掉落碎了一地,他颤抖的问,你。。小蝶?!
      莫小蝶扑倒在他怀里,痛哭出声,是,我是小蝶。
      流年僵硬了背脊,良久,才敢轻轻环抱住怀中的女孩,是梦吗?如果是梦那么就让这梦长一些吧!
      ***********************
      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香,透过朦胧的烛光能看见里间挂着白色纱幔的紫檀大床上躺着个女子,偶尔,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
      花生进屋子四周环视了下,犹豫着是将药放在外间桌上还是送进去,此时,那女子已轻唤:“桂常,过来。”声音干涩,带着久病造成的黯哑。
      花生提步走进内房,扑面而来是更浓郁的药香,还夹杂着一丝淡淡桂子香气,沁人心脾,十分好闻。
      女子伸出手隔着纱幔接过碗,花生低着头,眼角余光打量这个屋子,这里不似其他宫殿的奢华,布置的极清雅,除了那床是昂贵的紫檀外,其余都极普通,不过,有几处布置相当的特别,比如所有的窗子上不是窗幔,而是珠帘,还有那梳妆台虽然极好看,式样却很怪异,房内所有的花瓶内插的不是当季梅花,而是桂枝,这屋子里的那一丝桂子香是来自于那些桂枝?可,如今,并不是八月啊!花生好奇的想,流年他妈,果然品味不一般!
      女子极慢地喝了几口,皱眉道:“好苦,桂常,今晚这药换方子了?”
      花生随口嗯了声。
      女子微叹:“换不换又有何区别!”
      花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微抬头望向床上的女子,隔着纱幔,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能朦胧的见到消瘦的身影。
      女子递出碗:“外面的雪停了吗?”
      花生嗯了声。
      “十五年前,我入宫的第二年也曾经下过一场极大的雪,听说上京冻死了许多人。”
      花生啊了声,女子微微喘息了几下,继续说:“你觉得这香气好闻吗?”
      少年一愣,一时没明白怎么忽然转了话题,香气?是药香还是桂子香?她用力吸了几口气,刚想说些什么,身子忽然一软,扑通摔倒在地,手中的碗咕噜噜滚的老远,她大惊:“你...”
      董月如轻轻撩开了纱幔,柔声问道:“你是谁?”
      于是,摔倒在地全身无力无法运功的花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月妃傅流年的母亲董月如,瞬间,满脸惊叹!
      靠在床栏上的董月如黑发如瀑白衣胜雪,长眉凤目皓齿琼鼻,五官极精致,虽然肤色因久病苍白中带着淡淡青色,可这种病态的柔美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只见她凤目轻转带着几分笑意和一丝讥讽柔声道:“莫怕,说出你是谁,本宫会咳咳咳咳咳咳...会放了你。”
      花生满脑子都是惊叹号,原来那小子长成那样是有原因的!她悲沧的深刻领悟到,基因很重要,遗传是王道!
      “你...不害怕?”董月如有些惊讶,短短一会儿时间,少年脸上表情千变万化,有惊艳有赞叹有懊恼有了悟甚至还有几分色迷迷,就是没有害怕。
      花生眨眨眼,说:“不怕。”
      女子讶异:“噢...为何呢?”
      花生说:“我在左卫供职,负责守冷宫那一片。”
      “...冷宫...”董月如秀美轻蹙。
      “忘忧阁在冷宫边上。”
      她大惊:“你...”
      “小...傅流年说很想念母亲,于是,我便来看看如何能让你们见个面。”
      董月如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半天,才颤声道:“是玉儿?”
      花生愕然,纠正说:“是傅流年。”
      董月如低叹:“玉是他的乳名。”
      “哦!”
      “他...咳咳咳...如何?”
      花生面露担忧:“娘娘...”
      咳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许久,她才平复下来,随手抽出丝帕擦去嘴角的血丝,说:“可有什么信物?”
      “没有。”她压根就没想到要问傅流年拿信物,只想着,他要见他娘,她便帮他来找他娘,这还要信物?
      董月如依靠在床栏,容色疲倦,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分:“你这般而来,我,如何信你?”
      花生眨眨眼,说的理直气壮:“你得信我,我是好人。”
      好人?这宫中波诡云谲尔虞我诈,谁不说自己善良是好人?
      “而且,娘娘你看,我不是被您逮住了吗,骗您,就是找死。”
      董月如扫了她一眼,片刻后才说:“你故意中毒。”
      花生叹了口气,说:“娘娘,我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一没信物二没证人,还将您的丫头给弄倒了,是个人都会认为我是奸细!我想来想去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让您先擒住我,这样才能表现诚意。”
      ......
      “您看,我连小命都可以交到您手里了,怎么还会胡言乱言?!
      “何况,我的确是好人。”
      董月如沉凝良久,转眸盯着地上少年,柔声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关系?亲人、朋友还是兄弟?花生想了想,说:“朋友。”顿了顿,又加了句:“像兄弟一样的朋友。”
      像兄弟一样的朋友?!她看着一身女装的花生,讶异:“...你是女孩儿,不是吗?”
      花生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之间有关系?她和一二三五六师兄不都是兄弟?想了想,她极认真的回答:“ 兄弟不分性别。”
      女子愣住,良久,从怀里拿出个玉瓶倒出药丸,说:“张嘴。”
      花生忙张嘴,一粒药丸落入嘴中,入口即化,瞬间,一缕清凉流转全身,她运气几个周天,然后,一咕噜从地上起来,拍拍灰尘说:“这解药苦了些,得放些糖才好。”
      董月如无语,这姑娘,咳咳咳...真傻假傻?能女扮男装混在宫里当差,应该不是真傻吧!
      “你叫什么,咳咳咳...”
      “花生,我叫花生,花开的花生命的生,哎呦,您这么咳可不行,得吃药。”
      她苦笑:“病入肺腑,药已没什么用。”
      花生一时无语。
      董月如又咳了一阵,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有些急切再次问:“玉儿,好吗?”
      “之前不太好,现在好了。”
      董月如疑惑不解,于是,她继续说:“之前,他好像得罪了什么人,被整得有些惨,腿断了,还没饭吃...”
      女子心如刀绞,泪雨滂沱,她的玉儿啊!
      花生忙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后来我无意中在忘忧阁找到他,顺手把他腿给治好了,饭也有得吃了,如今,冷宫那块是我的地盘,所以啊,”她一拍胸脯:“有我罩着,他现在很好。”
      ......
      临出门时,花生好奇的问:“傅流年的乳名为何叫玉?”是粉妆玉砌如珠如玉的意思吗?她三岁前没有名字,花生这个名字是师傅取的,因在花田里捡到的,便顺着师兄们的名字取名花生,她很是羡慕那些有乳名爱称别号的人,偶尔会琢磨要给自己取一个,但得要好听些。
      女子依旧依靠在床栏上,远远望去,容色苍白唇色苍白,整个人便如透明了一般,映的发更黑眸更浓,她说:“很久前曾有人给我读过一首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花生似懂非懂地装懂点头:“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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