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同人之缱绻》惑夜

6、第六章 霜染衣

　　马蹄杂杳，马儿狂嘶，笙旗飘飘。

　　王高高端坐于马上，风姿隽爽，意气风发。他的脊背挺直，身形欣长。长发高高挽成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已经初见棱角，是成年男子独有的味道，目若朗星，深透明亮，含笑浅浅，闲雅雍容。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武将随从，三十六名年轻俊秀的建龙卫英姿勃勃格外引人注目。

　　王一马当先闯入林间，挥动着马鞭，少见的恣意，朗声笑道：“今日，让朕见识一下爱卿们的好本事。谁打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

　　“殿下圣恩浩荡——！”年轻贵族们早已经按耐不住欢呼着冲到最前面，就连老而持重的老臣也多了几分意气催马而去。

　　王显得兴致勃勃，搭弓挽箭，不多时就斩获了不少的猎物，颇是丰盛。

　　“殿下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呢。”洪麟笑容满面的说道。

　　王扬起头微微的眯起眼，神色间却多了一分落寞，淡笑：“宫外的天真蓝啊……”

　　“殿下？”洪麟有些怔忡，呐呐不知所措。朴胜基静静的望着王的背影，抿紧了唇。

　　“瞧朕在说些什么啊……”王自嘲的嗤笑，重新打叠起精神正要翻身下马稍做休息不想变故迭生。一只冷箭“嗖——”地一声狠狠地扎进了马身，王瞬间变了脸色，死死地勒住缰绳，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凄厉的嘶鸣，发疯般朝林子深处狂奔。

　　“殿下——！”众人登时变了脸色，紧紧追在王的身后，只留下一部分侍卫追捕凶手。四周的景色飞一般的掠过，王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头脑反而渐渐清明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前面到底是什么地方，高高的断崖，崖下是湍急的河流。倘若真的掉下去，非死即伤！果然，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吗？王冷笑。

　　“殿下，殿下！不能再往前了，停下来，快停下来！”后面突然传来洪麟尖锐颤抖的叫声，王心中一跳沉声喊道：“朕停不下来。”

　　“殿下，来不及了，快跳啊，快跳！”朴胜基嘶声呐喊，双目已经赤红，后面远远跟着的侍卫们更是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王飞快的留意着周围的景象，两旁的道路似乎愈来愈宽阔，但这绝非是好事，王剧烈的喘着，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凉飕飕的贴在身上，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能再犹豫了！王的眼睛亮的吓人，嘴角是坚毅的弧度却唯独没有一丝惧怕。

　　就在那一刹那，马已经跃上了崖坡，王果断的朝着一边用力跳下去，“砰——”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顺着斜坡骨碌碌的滚下去。

　　一道人影紧随其后扑了出去，抓住了王，将他紧紧护在怀里。斜坡又长又陡，布满荆棘和碎石，王死死地咬紧牙关，躺在地上闷哼，一时有些发懵。

　　“殿，殿下……您，您还好吗？”似乎有人挣扎着跪在他的身边，焦急惶恐的问道。

　　王怔怔的看过去，是他？那原本秀丽柔顺的少年此时却形容狼狈，衣衫褴褛，满眼泪水，强忍着不敢落下来，脸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抱着他的手臂在剧烈的颤抖着僵硬如铁紧紧箍住他。隐约已经可以嗅到一股血腥味，王却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洪麟呐……”王轻声唤道。

　　“吧嗒——”有什麽落在王的脸上，滚烫火热濡湿一片。王呆呆的抬手摸上去，心中一颤，勉强笑道：“怎麽还像个孩子……你伤的重不重？”

　　“殿下！”洪麟深深低下头，泪流满面。

　　“殿下——！”

　　朴胜基终于带着人找过来，跪倒在他身边颤声道：“殿下，臣等死罪，您有伤到那里吗？臣去请太医！”

　　“别！”王厉声喝止：“朕没事，悄悄送朕回去，别声张。”

　　“殿下？！”

　　王冷笑：“此时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朴胜基的瞳孔紧缩，不语，和洪麟一左一右搀扶起王，避开耳目回到营地。晚上自然是盛大的夜宴，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依旧和大臣们说说笑笑。

　　待到席散，已经是月上中天。王疲倦的揉了揉额头，微醺的靠坐在床边接过黄内官准备好的醒酒茶一饮而尽，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洪麟……他怎麽样了？”

　　黄内官忙道：“已经召太医瞧过了，都是皮外伤不打紧养养就好。朴侍卫对外只说是两人切磋误伤。”

　　王扬了扬眉，又问：“刺客逮到了吗？”

　　黄内官道：“已经被建龙卫抓住了，是一名内侍卫，朴侍卫已经将他秘密监控起来正在审问。”

　　“很好。”王满意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问出了消息便让他处理干净。”

　　黄内官神色一凛，缓缓低下头。

　　“洪麟……”王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问道：“洪麟，他现在在哪？”

　　黄内官愣了愣才回道：“因为这件事不宜声张，所以洪侍卫应该还是歇在建龙卫的营帐，殿下要召见他吗？”

　　“不！”王立刻反驳，尴尬的轻咳一声，别过头淡淡道：“朕累了，想休息了。”

　　黄内官躬身缓缓地退了出去。

　　王坐在床上，良久，幽幽的叹息出声，洪麟……还记得当初那个小小的少年曾经怯怯地说过：“愿为殿下牺牲性命，在所不惜！”而如今，他也是这样做的，没有任何迟疑的决绝，自己真的可以去信任他吗？信任，这两个字对于王来说太过于奢侈，王宫从来容不下这样单纯美好的感情……

　　仰面躺在床上，四面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依靠，王动也不动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朕只问你一件事，你是否……曾经爱过朕呢？”

　　“你有吗？即使只爱过一次也好？”

　　“你曾经将朕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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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那个不断重复的梦境，王突然平生出几分焦躁与不安。寝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尸体，残破的画架，折断的玄鹤琴……还有两个已经失去理智状若癫狂的男人，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

　　“没有，一次也没有！”男人执着的说着答案，一次又一次，赤红着双眼充满仇恨与怨埋端起那把剑，狠狠的刺进他的身体。

　　忽然，王一阵晕眩，情景再次变化，他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那把剑，正插在他的身体里！不敢置信的握住那冰冷的剑身，似乎可以清晰的听到割开血肉的声音，血不停的向外流，身体止不住的发冷。

　　王缓缓地抬起头，那个男人崩溃的颤抖着眼里已经没有了焦距。王突然笑起来，恶狠狠的盯着他，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努力瞪大眼。那本应模糊不堪的脸，竟然开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精致秀气的五官，温润的眉眼，空洞的眼神，沾满血污……即使还有别于如今的模样但王绝不会错
　　人，是他——洪麟？！

　　痛，很痛，王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跌跌撞撞的倒在墙边，满心惶恐几乎令他窒息。他想要尖叫，想要呐喊，张开嘴去没有丝毫的声音。独自品味着死亡的滋味，孤独，寂寞，果然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吗……他，洪麟，那个孩子，不是说死也要保护他吗？

　　“你甘心吗？”耳边忽然有人问道，声音无比熟悉带着无尽叹惜。

　　甘心？！怎麽可能会甘心？！王恍惚的笑起来，几乎要笑弯了腰，却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这难道是老天对他的嘲讽吗？在他想要学会信任别人的时候……告诉他这种想法到底是多麽得可笑？

　　那声音似乎更加悲悯甚至有些凄厉：“认命吧……不要再去奢望一些得不到的……”

　　“滚！”王冷冷道，眼中茫然没有焦距，最后声嘶力竭：“滚，滚！！滚！！！”

　　“殿下！殿下！殿下……”

　　黄内官的声音恍惚的响起来，王猛地睁开眼，惊恐的瞪着帐顶，胸膛剧烈起伏着，久久不能平息。

　　黄内官担忧的跪在塌边轻声问道：“殿下，您做恶梦了吗？”

　　王沉默，许久才吩咐道：“朕想沐浴。”

　　“奴婢这就去准备。”黄内官也不再追问，退了出去，只是眼中多了一丝叹息。

　　水被烧得热热的，营帐里充满了温暖的水汽，令人觉得安全而舒服。王合眼躺在浴桶里，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放松了僵硬的四肢，疲倦过后是极度的空虚和寂寞。

　　王的脑中不自觉的闪过梦中断断续续的片段，那些压抑的，暧昧的，绝望的……太多的情感汹涌而来，让他整个人宛若漂浮在不知名的地方。

　　“殿下，洪侍卫有要事求见。”黄内官在门外禀告道。

　　王浑身一颤，竟生出一种诡异而又恶毒的想法，他哑声道：“让他进来。”

　　帘子一挑，一道人影模糊的映在屏风上，踌躇不前。

　　王嗤笑，眼神幽暗，淡淡道：“怎麽还不进来？不是说有要事？”

　　“殿下，洪麟冒犯了。”话声一落，少年的身影猛地出现在王的眼前。四目相对，具是一愣。

　　洪麟呆呆的愣在那里，脸色通红。王长发披散慵懒的倚坐在浴桶边，眼波流转漫不经心的从他身上扫过。

　　“可是从刺客嘴里问出了主谋？”王问道。

　　洪麟恍然惊醒，尴尬的低下头，紧张道：“是，已经招认是大司徒大人。”

　　王缓缓的勾起嘴角，直勾勾的叮嘱他：“爱卿知道接下来应该作甚么吗？”

　　洪麟迟疑，缓缓的摇了摇头。

　　王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