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同人之缱绻》惑夜

5、第五章 转流年

　　五月里，突然传来消息——高丽的战士作为先锋队东征不幸遭遇海风，损失惨重，死之十之六七，满朝哗然。

　　就算蒙古的铁骑再如何强大，蒙古人再如何剽悍那又如何呢？他们终究抵不过天意！只是，太可笑了……他高丽的战士又算什么呢？王面无表情，静静的坐在寝殿里，低垂着头，眼睫微微颤抖，握着笔的手却稳如磐石在雪白的画纸上留下格外浓重的一笔。

　　“你们都下去吧。”王轻描淡写的吩咐道：“去准备些吃的，朕有些饿了。”

　　黄内官忧心忡忡的望着王的背影，带着宫女们无声的退到了门外。

　　“吧嗒——”画纸上的墨迹慢慢晕开，留下斑驳的痕迹，王的手顿住，指节泛着青白。他的身子痉挛着几乎要倒下去，一只手死死地撑在案桌上，哭的悄无声息。他无法不悲痛，无法不痛惜，为自己，为高丽，更为了那已经成为牺牲品的高丽子民。这就是他们的命运？高丽的命运？王赤红着双眼，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不，他不认命！他绝不认命！成为元朝
　　的傀儡亲手送他的子民去送死？！

　　“不能急，千万不能急……”王恍惚的喃喃道，他必须要等，像个猎人一样悄悄地伏蜇，麻痹他的敌人，忍受所有的苦难，寻找最恰当的时机，然后——致命一击，王俊雅的脸上一片肃杀，冷鋭的目光利若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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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静不露机，云雷屯也。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呢？”洪麟捧着书，看的云里雾里不好意思的问道。

　　王眸光微闪不答反笑，问坐在另一边的朴胜基：“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朴胜基眼角瞥过洪麟，点点头沉稳的答道：“宁可假装着无知而不行动，不可以假装假知而去轻举妄动。以达后发制人，如同云势压住雷动，且不露机巧一样，最后一旦爆发攻击，便出其不意而获胜。”

　　王垂眸浅笑指尖缓缓划过那行字迹毫不吝啬夸奖：“胜基答得很好呢。”

　　洪麟满眼艳羡，也很是佩服的模样却比他自己的了表扬还要高兴似得，赞叹道：“朴胜基你真是太厉害了！”

　　朴胜基显然并不适应这样直白的夸奖，不自在的低下头，皱眉道：“是你还不够努力。”

　　洪麟沮丧的萎靡下去，显得有些可怜兮兮。他并不似朴胜基的沉稳自持反而还保持着孩童应有的纯真。爱笑，爱闹，偶尔也会偷些小懒开些小差，无伤大雅，也无关紧要更加令人无法苛责，其实他已经很努力，也很用功了。

　　又有几个朴胜基呢？即使王很渴求朴胜基这样未来的左膀右臂却还是会更偏爱洪麟的单纯可爱，又有谁会不向往纯洁和美好呢？更何况是在这复杂阴暗的王宫里。

　　窗外的阳光明亮而温暖，王缓步走到窗边，席地而坐，向他们微笑：“继续读下去吧。”

　　“唆者，利使之也。利使之而不先为之便，或犹且不行。故抽梯之局，须先置梯，或示之
　　梯……”

　　少年朗朗的读书声清脆悦耳，太阳暖融融的。王慢慢的阖上眼睛，心中无比平静。

　　年少的王，俊秀疏朗的脸庞，轻轻浅浅的微笑，笼罩在朦胧的光圈中是少有的恬静温柔，令人目眩。两个小小的少年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心中是莫名懵懂的悸动，目光痴痴地落在王的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殿下，王后娘娘来了。”黄内官突然进来禀告道，朴胜基和洪麟立刻停了下来，退到了一
　　边。

　　王猛地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淡淡道：“去请进来吧。”

　　门被拉开，王后一身银红色的宫装，脸上的檀晕妆却是清新雅致，褪去了本不应该属于她的过分成熟多了些女儿家的娇美。她诧异的瞥了一眼朴胜基和洪麟然后自然而然的坐到王的跟前。

　　“王后最近可好？”王语气关切的问道，笑语温然即使只不过是一句客套的寒暄也是万分诚恳。

　　王后心中一软，眼里却多了一丝无可奈何，她打叠起笑脸柔声回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妾很好，只是一直很担心殿下，东征军的事情臣妾已经听说了。”

　　王静静的瞧着她，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有劳王后担心倒是朕的不是了。”

　　“殿下……”王后秀眉微蹙，抿了抿唇：“不管殿下相不相信，臣妾如今是高丽的王后，臣妾的心痛和您是一样的，他们也都是我的子民。”

　　王垂下眼，道：“王后有心了。”

　　“不管怎麽样”，王后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臣妾已经上表希望元朝可以停止最近的纳贡。”

　　王惊愕的抬起头，“王后……”

　　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诚恳道：“请您不要忘记，臣妾不仅仅是元朝的公主还是您的妻子。”

　　王张了张嘴，眼中多了一抹动容，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居然会是一个元朝的公主？！真是既讽刺又悲哀，但他仍旧心怀感激。可那又怎麽样呢？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终于是元朝的公主，他终究是高丽的王……

　　“真的不用了，大概左相已经迫不及待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无论是贡女，还是贡品……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讥讽而刻薄的话，王不自在的别过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襟装作漫不经心。

　　王后也沉默下来，对于高丽的形式她了解的并没有那麽透彻。出卖别人的一切去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权势，安逸，那样美妙的滋味几乎要让大部分高丽的贵族们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夕。

　　“王后不必如此。”王反而笑起来，眼神温煦而宽和：“是朕应该替高丽的百姓谢谢你，王后有一颗善良的心。”王说的很心诚，相比较前几位下嫁的元朝公主，骄横跋扈，专权揽政，对着自己的丈夫都会拳脚相加，王后已经是非常难得可贵了。每每想到这里，王也常常会暗自庆幸。

　　王后的眼睛亮起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即使王如今并没有喜欢上她，却也不会再一味的忽视她，抗拒她。她了解他的渴望，她可以成为他的助力，只要一点一点的渗透他的生活，早晚有一天她会得偿所愿，不是吗？想到这，王后的笑容更加明丽，也并不打算不多做停留，只殷殷
　　的叮咛两句便请辞离开了。

　　王一言不发的坐在软垫上，气氛却突然平静的可怕，整个大殿都笼罩在莫名的压抑中。“咕
　　咚——”口水吞咽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的看过去，洪麟的头几乎要吹垂到脚尖上，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王的眼中透出一丝奇异的光芒突然 “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容爽朗可掬，那双漂亮的凤眼熠熠生辉，薄薄的唇微张着，掩盖在宽大的衣袖下。殿中的气氛为之一松，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禁会心一笑。

　　王朝洪麟招了招手，小家伙手足无措别扭的蹭到他跟前，甚至连脖子都红了起来。王忍不住伸出手，落在他的头顶爱怜的揉了揉，无奈的笑叹：“你这孩子……”

　　洪麟惊愕的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良久，又羞赧的低回去。

　　“好了，去读书吧。”王又转过头对角落里的朴胜基道：“胜基也是，今天一定要将这两章学完。”

　　“是，殿下。”朴胜基恭谨的应道，眼角不着痕迹的瞥了洪麟一眼，沉默的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洪麟恍惚的坐回去，不自觉的伸出手碰触到王触摸过的地方，温暖宽厚的感觉，就像父亲和兄长一样。偷眼觑向王，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王朝他微微一笑，重新捧起折子看起来。洪麟悄悄立起书挡住自己通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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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春和景明，暖风徐徐，大地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吹走料峭冬寒，万象更
　　新。

　　王站在高高的观景亭上，在这里甚至可以遥遥望到远处喧闹的集市，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满是向往。“真的，很热闹呢，是不是？”他的身后立着两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深紫色的劲装，芝兰玉树，风姿挺拔，却正是洪麟和朴胜基。此时他们已经入宫五年，在建龙卫中崭露头角，由王亲自教导，随侍王驾，初展风华。

　　“这都是殿下的功劳。”洪麟目光灼灼，语气却格外笃定，秀丽的脸庞带着柔和的微笑。无时无刻陪伴在王的身边，王为高丽所做出的努力他们自然也瞧得一清二楚。

　　王失笑心中多了份熨贴：“那朕就谢谢洪麟的夸奖了。”

　　“殿下，臣说的可是肺腑之言。”洪麟瞪大眼，再次强调道，语气万分恳切，十分认真。

　　“朕知道。”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容浅了三分。直到如今，这个孩子还保持着某些不应有的单纯与善良，敏感而又温柔呢……

　　“春围的事情你们准备的如何？”王转而问朴胜基。健龙卫的少年们已经长成到足够去承担他们原有的使命，这次的围猎就是一个很好的历练。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请殿下放心。” 始终沉默的朴胜基终于开口道：“建龙卫决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王淡淡含笑，平静的望着远方轻声道：“朕当然信任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