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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烟雨江山 ...

  •   第十七章烟雨江山

      苻千慕抄书,抄着抄着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抄着抄着脑袋就往王叔那价值昂贵的黄花梨木书桌上一栽。所幸一身上乘武学修为,在脑门磕到桌角前及时惊醒过来。
      定睛一看,方才抄的那卷经书歪歪扭扭,字迹自正中央一直斜到边角,扭曲如难看蝌蚪,连垂髫小儿的字都是不如了。
      “啊啊啊啊不抄了!!!”毛笔一扔,顺着桌面滚出好几寸远,红发青年烦躁的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就要自蹲着的椅子上跳下来。
      “七殿下,这才刚抄了一日,王太子若知晓,会要加倍责罚的啊。”素手拾起那被糟蹋了的毛笔,轻叹了口气,换上另一颗笔头,又递至七王子手边。
      苻千慕烦躁、郁闷、沮丧的瞪着那个为了陪他温书习字,同样只步不离书房的年轻女子,一肚子郁火不得发泄。
      颤抖的手指着轩窗外阳光明媚鸟雀啁鸣的大好春光,对递到手边来的第十还是第十一支毛笔视而不见:“王兄自己跑到这里来饮茶喝酒下棋聊天,却把我关在书房里受尽折磨,还派你看守监视,他到底有没有一丝人性的啊??他就是这样对待保家卫国、建有功勋的将军的吗??我做错了什么要遭这么大的罪??”
      “王太子说,七殿下流连烟花柳巷,沉迷温柔乡,担心殿下日后愈发不学无术……”
      苻千慕瞠目结舌:“什……他,他哪里听来的!!”
      菱姬温柔的回答:“菱姬不知,但那日与王爷和殿下同去重芳楼的有不少府内下人,或许是谁一时走漏了口风。”
      “我都说我在重芳楼过夜没有做任何事了——”懊恼的收口,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别人早就先入为主的定性了,他不是早就不打算辩驳了吗。
      烦恼的瞪着在案桌旁摞起的厚厚一叠书本,苻千慕盘算着这些抄完,就算他不眠不休至少也要五日吧,王兄这是要罚脱他一层皮的节奏啊!
      其实他不是不可以偷偷扔了笔溜出去,但是苻翀显然早料到他有这个预谋,特意嘱咐了菱姬要寸步不离看守。若是苻千慕脱逃,就换菱姬替他领受责罚,这样连累他人的事,苻千慕当然是做不来的。
      “你在这里看守我,王叔怎么办?”咬着笔杆,痛苦的又抄了几行不堪入目的蝌蚪后,苻千慕忽然想起这个好像才是大问题。“王叔的起居饮食还有服药都需要人贴身服侍,他离了你,谁照顾?”
      菱姬低头替他整理方才弄乱了的纸书,道:“王爷去深檀不会带上菱姬,菱姬早在前几日,便已着手训练王爷要带去的几名伶俐小童,现下王爷的一切衣食住行,那几名童子都在学着料理。”
      “啊——”苻千慕发呆,看着她动作轻巧的收拾自己抄的一大堆垃圾,“你不跟他去?”
      他声音里的疑惑和某种意义上的无所用心,似乎刺到了菱姬心头什么地方,秀美的脸庞微微流露了一丝哀怨,顷刻又很好的掩饰而去。
      轻声道:“非是菱姬不愿,是王爷……王爷说此去深檀,或许再无回返乌覃机会,他不愿拖累菱姬。”咬着下唇,慢慢抬眼看了看苻千慕,七殿下疑惑的眼神说明他仍然是当年那个迟钝而不识人心的懵懂少年。女子又垂了眸。
      苻千慕怔愣了片刻,倒不是因为菱姬不跟苻燕景离开乌覃,而是那句“再无回返机会”,让他失了神。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自桌脚边轻手轻脚滑过,苻千慕蓦然伸出一只脚,稳稳当当踩在那条目标明显的蓬松大尾巴上。弯下腰,似笑非笑的把那兀自挣扎的一团拎了起来:“哟,真是好巧,看看这是谁。”
      雪狐一脸无辜的和他对视,小小的爪子在空中半挠。
      “你倒是自由自在得很,王府里重芳楼里来去自如,无人看管,”苻千慕拎着它脖子,恶质的轻轻摇晃了两下,“喂,跟我换啦,你来做人,让我离开。”
      “它平素这个时候都会陪着王爷用早膳,但今日王爷早早出门,而且破例没有带上它……”菱姬伸出手来想要抱雪狐,雪狐却好似被蛇咬到一般,敏感的缩起身子,三下五除二竟然沿着苻千慕的手臂蹿上了他肩头。菱姬伸出的手略为尴尬的僵硬了一会,又收了回去。轻道:“……它大概是觉得孤独了吧。”
      “王叔出门了?”苻千慕一愣,拨开雪狐那条在他眼前摇来晃去的尾巴,“去哪里?他独自一人?”
      “王太子卯时刚过便去王爷房内请安,邀王爷游湖去了。”
      “……”他两人倒是会享受人生,把他弃诸不顾。
      苻千慕不再说话,闷声不响的奋笔疾书,哗啦啦一大张纸被他歪七扭八的抄得满满当当。
      小白狐蹲在他肩头,一会歪着脑袋欣赏他憋闷在心不能抱怨的表情,一会又认真瞅瞅他笔下那些鬼才认得出抄了些什么内容的字,神态俏皮机灵,苻千慕偶尔抬眼看见它时会觉得这畜牲眼底神气,该死的像极了哪个喜欢调谑戏弄人的家伙。

      燕王府十里开外的薄阳湖上,一艘富丽堂皇画舫随波轻摇,经过沿岸烟柳垂垂。原本晴好明媚的三月天气,一阵凉风刮过后便转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垂低雨丝有若柳絮飘飞。
      苻翀自位上抬起身子,为对面倚窗而坐的人阖上窗扉。
      苻燕景披着大氅,怀里还抱着个手炉,风雨一落便轻咳起来。看着苻翀关好窗还细心的放下帘布,双眸含了笑道:“翀儿真是细致……咳,王叔这身子,果然还是容易煞风景啊。”
      “王叔这病根,是九岁那年大病一场后落下的罢?”苻翀看他不断轻咳,禁不住揪心,“调养了这二十来年毫无起色,难道乌覃境内生长的各色草药,无一能派上用场?宫中御医竟也束手无策?”
      苻燕景笑道:“小王自幼体虚,那场重病险些要了小王性命,能自鬼门关前兜转回来已大是不易。现下虽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到底还是留了一口气,小王对上天已是感恩不尽。”
      看他尽管说得从容,本就苍白的面容却因为咳喘又添了几分惨白,极是怕冷的抱紧了怀中那个小小的手炉。苻翀想着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孱弱多病,在封地内静养都动辄精疲力乏,此去深檀路途遥远,山长水阔,在途中这人又会吃多少苦头,受多少罪?
      心里便渐渐对父王和提出这个建议的文昌阁大学士辛夷,生起一股淡淡不满。
      苻燕景似是有所察觉,自手炉上放开一手,越过两人中间的花雕小桌,按住苻翀手背。
      柔和道:“已然无法更改的事情便不要去执着,越是分别在即,越当好好享受当下。翀儿来陪王叔游湖,王叔余愿已足,不求其他。”
      “可是侄儿并不甘愿,只能和王叔共处这短短十来日,侄儿想要的是——”苻翀蓦然收声,自幼受到的温良恭俭让与君臣父子之礼教育,让他纵使心头再多不满,也难以对那端坐王位之上的父王口出怨言。
      他只懊恼的喃喃,轻道:“王叔你……其实6岁之前都不曾认祖归宗,在冷宫中孤零零长大,后又孤身在远离王城的封地养病,翀儿……翀儿实在不愿你还未来得及体会亲情天伦,就又要远赴异国——你能不能,再同父王央请一番……”
      “亲情天伦”,哈哈……
      苻燕景心中低低嘲笑,面上却仍然温软:“小王已将王上赐下的聘礼全数收下,既是答允,又哪有再退还的道理呢?想必王上已然将小王答允的消息告知了深檀那方,若是出尔反尔,损的是我乌覃形象啊。”
      苻翀哑然,好半天,紧了紧牙,道:“王叔,你等我……等我登基,我便接你——”
      那双同苻千慕相似的眉眼,却远没有苻千慕说话时斩钉截铁的傲气与坚定。苻燕景微笑着颔首,却是遥遥出神,苻翀啊苻翀,即便给你登基,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画舫外,雨势渐下渐大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烟雨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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