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旧言》温六爷的旧时光

4、约定

　　沈咺来到柳府，不便过多叨扰，于是从屋里取来自己的包裹，递给她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敬言边拆边问，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我娘做的糕点，临行前给我和爹爹带上的。”
　　“嗯，真好吃。”
　　“不如刚做出来时好吃。”
　　“不是，这是你娘做给你爹和你吃的，所以好吃。”
　　“你，你其实可以随我和我爹回去，我让我娘每天做给你吃。”沈咺突然接了这样一句，话一出口，却料想到她肯定是要拒绝的。
　　“好啊。”敬言笑笑，“不过要等我和盼儿再长大一些，一定去建康拜访沈伯伯。”
　　一声好啊一丝惊喜，一语话落心又凉。沈咺自己都没留意自己的小情绪。
　　“你，你怎么能在守灵时吃东西啊？”沈咺突然想起来，使坏地说。
　　“我饿了，”敬言大言不惭地说，“从昨晚起我就没吃东西了，坚持不住了。”
　　“你真的很有意思，白天看你，我以为你是恪守礼数不敢僭越的人，所以怕你晚上撑不住过来看看，可是现在看来，你还是很随性的。”沈咺被这丫头搞得笑眯眯的。
　　“因为现在没人要看笑话了。”敬言咽下最后一口糕点，“人前，我得为盼儿，为爹娘守住柳家的颜面，绝不许任何人欺侮了去。”停了停，看着沈咺，“可是现在没人心怀恶意了。”
　　沈咺看着她，突然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以后长大了记得去建康。”他想说，去看看我，却话到嘴边，只说，去“看看我爹吧，他很喜欢你。”
　　“嗯，我会的。只是，赫之哥哥……”
　　“有什么要求你就说。”沈咺突然豪气干云天，他没有妹妹，却被这个小丫头激起了满腔做哥哥的热情。
　　“我渴了，赫之哥哥。”敬言望着沈咺扭曲的表情，但还是掩盖不住，被噎住了的事实。

　　有了沈家和大梁皇室的庇护，柳偃与长城公主的丧事再无波澜，沈老爷与沈咺帮助敬言与柳盼处理了剩下的琐事，又帮忙料理了一些田地房产，这家业交给一个九岁的女娃娃和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着实让人难以放心。夏天的时光淡淡地溜走，沈咺一边帮父亲打下手，一边教敬言与柳盼读书。希望有朝一日柳盼长大，便可承袭柳家这份家业了。
　　园里的荷花早已谢了，倒是角落里的竹子却益发在秋风中显露出风骨。暮夏早秋，朝露易晞，敬言一身素净地来到园子里，想收集晨曦前的露水，为沈伯伯煮杯宁神的清茶，以感谢这些日子的辛苦，却在回廊的拐角处，闻见一阵琴音，敬言虽不擅音律，素日里却常在母亲膝侧听琴，大梁萧氏以诗书礼乐见长，母亲年少时常与兄弟姐妹在一起读书抚琴，只是尚未教会敬言，却早早随父亲去了。思及此处，心又感怀。回神是却见眼前多了道玄青身影。
　　“赫之哥哥？”
　　“愣什么呢？不会走着走着又饿了吧，然后就走不动了？”沈咺调笑道。出身江东沈家，生来便肩负家族荣辱，这一十四年的时光，他未留意，却的确是不曾这样开口玩笑。
　　敬言挑挑嘴角，也知道把柄算是落在他手里了，只得照实说，“我娘生前也特别爱弹琴，只是还没教给我……”
　　“我教你啊。”沈咺匆忙地接了话。“我是说，我学过一些，还是勉强可以教你的。”似乎表现得太过了，沈咺敛起笑脸，故作沉稳道，“跟我过来。”
　　一张琴，一片竹，沈咺坐下，似乎和身后的竹子融为一体。他就那样坐在那里，衣袂在清晨的凉风中微微飘起，神情专注。
　　沈咺突然心思一动，“敬言，学过《淇奥》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沈咺沈赫之，你说我学过没？”敬言笑嘻嘻地说。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眉眼弯弯，像天上的新月。
　　“那我教你《淇奥》好不好？”沈咺颇有些难为情地说。
　　“好啊，师傅在上，且请受徒儿一拜。”
　　沈咺看着她，一颦一笑，灵动乖巧，“敬言，学会之后弹给我听好不好？”
　　“好啊。”
　　这算是他自己许下的约定吗？敬言，待你长大，去建康好吗？敬言，待你学会弹琴，弹一首《淇奥》给我听好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赫兮咺兮……

作者有话说

　　闷骚的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