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旧言》温六爷的旧时光

3、坚守

　　“江东之豪，莫强周沈”，沈家，正是这江东地界的望族。敬言祖父柳恽曾与史学家沈约等共同定新律，沈家与柳家多年交好。有了沈家做靠山，想趁乱敲一笔的钱兴讨了个没趣，也给那些觊觎柳家的人敲了个警钟。
　　“圣旨到！”
　　灵堂外，一声疾呼打断了室内的剑拔弩张。
　　钱兴猛的想起，这柳偃的夫人，正是大梁长城公主，不禁额上一阵冷汗，悄悄往人群里退了几步，从侧门里溜了出去。
　　“柳盼，柳敬言接旨。”来人一身戎装，却不是宫里的公公扮相。
　　满屋子人齐刷刷跪下，敬言拉着盼儿一起听旨意。
　　“盼儿，言儿。”来人显然也是被这圣旨略惊了一下，然后继续念道，“皇爷爷在建康。”念罢，将圣旨递给柳敬言。
　　饶是怎样的坚强，怎样想护住弟弟，怎样想保全河东柳氏的体面，却在那一句“皇爷爷在建康”的圣旨里泪流满面。从前只以为母亲是不受宠爱的公主，自嫁给父亲后萧家再无一声问询，却在今日，隔着圣旨，敬言仿佛看见那个想象中的皇爷爷，举笔踌躇许久，却只将满腔的思念写成一句话，“皇爷爷在建康。”所以，你们不是没了家的孩子，所以，只要你想，便可回家。
　　“大小姐，小公子，皇上说，如果想回建康，可以马上跟属下回去。”一身戎装的九重说道。
　　众人眼里立刻浮现出羡慕神色，回建康，这岂不是要做公主了？
　　敬言低头思索一番，想起母亲死前的话语，虽不知道这其中有怎样的过节，但还是抹去脸上的泪水，回答道，“请您回禀皇爷爷，敬言和盼儿的家在这里，父母虽不在，但柳家还在，请皇爷爷不要挂念。”
　　九重眼睛一抬，却仍恭谨地回答，“皇上说一切随小姐的心意，属下这就回去禀告。只是列位也请听好了，大梁的公主，即便出嫁了也是皇室人，不是什么人都招惹得起的！”一句警喝，只吓的满座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而刚刚的钱兴，早已跑得不见人影。
　　“走！”九重与随从迅速离开了灵堂。

　　夏日凉夜，清风朗朗，月色湛明。屋里，敬言为疲惫的柳盼轻轻盖好被子，然后走出来，朝着座位上的沈老爷便拜了三下。
　　“敬言这是干什么？”说完赶紧扶她起来。
　　“沈伯伯，就让敬言对你说声谢谢吧。家中突生变故，世道炎凉，敬言虽小但也有所了解，娘死前嘱托敬言为人处事万万不可丢了柳家的风范，今日若不是沈伯伯，敬言想必难护柳家周全了。”
　　望着眼前这个一身孝服的小丫头，沈咺站在父亲身旁，心中突然一阵暖流涌动，想把她带回家中，让她像个九岁的孩子一样好好长大。只是这白天灵堂所见，知道她是断不会跟他回家的。
　　“敬言，既然你想在柳家待下，伯父也会帮衬你，只是日后日子难免苦些，鄱阳地界上的地痞恶商也可能会寻你麻烦……”沈老爷担忧地说道。
　　“沈伯伯，敬言不怕。”小敬言的眼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沈咺心中一动，被这眸光里的坚毅打动。
　　“好孩子，盼儿还小，柳家就交给你了。”沈老爷慈爱地摸摸敬言的头。

　　打点好周围的事情，敬言看着熟睡的弟弟，转身回到灵堂上，为父母守夜。几日里的疲惫，敬言神色略有恍惚，开始打起呵欠。
　　“困了就睡吧。”静谧的灵堂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敬言吓得一个激灵，待回头看到是沈咺，才大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噗。”沈咺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突然笑了出来，“你怎么，那么可爱？”
　　“啊？”敬言疑惑地问。
　　张着嘴的敬言又打了个呵欠，捎带着眼泪也跟着流，沈咺平日里素来不苟言笑，也禁不住小丫头这个狼狈的模样。
　　“你白天凶得像只小狼护犊子，现在怎么这么傻乎乎的？“沈咺温和地问道，声音好像如水的月光在流淌。
　　“因为没人要瞧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笑话了。”敬言一脸诚挚地说。
　　沈咺挑挑眉毛，好聪明的丫头，却不置可否地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瞧笑话的？”
　　“你是沈家哥哥，今天我要摔倒时，是你扶我的。”
　　“所以呢？”
　　“所以你是好人。”
　　“你的评判标准倒是简单，只是人心可不是那么好说的。”沈咺幽幽地说。
　　“沈家哥哥，我……”
　　沈咺打断她，“不要叫我沈家哥哥了，我叫沈咺，沈咺沈赫之。”
　　“赫之哥哥，我饿了。”

作者有话说

　　清风朗月的沈咺出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