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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带她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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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芩起初的计划是想让敬言拖住这少年,迷香悄无声息,只需一刻钟,她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擒住他。
江湖皆知,南康蔡路养手下第一杀手萧摩诃虽年仅16岁,但武功造诣却深不可测,那蔡路养资质平平,几年来靠这少年一把快刀,硬是割据岭南一方。侯景叛乱后,公子被围困建康扣押为人质,陈芩思虑一番,决定铤而走险,策反这少年保下公子。于是命探子散出风声,声称铜雀楼得到了当年曹操围困华容道后留下的地图,有了它,便可从华容道直插荆州,坐享楚地。果不其然那蔡路养不安岭南一隅,随即便令萧摩诃来盗地图。
地图自然是子虚乌有,萧摩诃刚翻进铜雀楼,便被陈芩带着手下围了团团转,夜色中一阵混战,竟然只是让他受伤逃窜。虽然昨夜在柳敬言处颇有怀疑,但唯恐逼得急了,这少年再逃,思量一番将计就计,便用敬言做饵,料定他今日还会再来偷,既然生擒不得,那就只能放迷药了。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只是没料到,竟然还是让他们逃了。
陈芩眼见二人从窗户上跳下,而楼下的守卫闻见屋里的声音都被调虎离山引过来。萧摩诃嘴角扬起一抹轻笑,运气轻提,背着敬言落到桂花树上,一阵摇晃,落英缤纷。
到底是少年心性,萧摩诃回头看了看二楼窗边的陈芩,眼眸一眯,你抓不到我的,他用口型轻轻说着。
随即轻轻踮脚,若是从这桂花树一跃,便可翻到墙头逃走了,只是他没料到,那屋里的迷药竟然如此厉害,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慢慢消散。他身形一晃,敬言险些被摔下去。
“怎么了?”敬言察觉到他开始有些抓不住她。
“你说呢?”他很想翻个白眼,奈何她在身后也看不到。受伤的自己,背着个拖油瓶,他第一次发现有点高估自己了。
“哦。”敬言也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而楼上的陈芩也显然意识到,大声呼喝道,“快抓住他们。”
刚刚被引开的脚步声已经纷沓而至,萧摩诃一手握紧了身边的弯刀,既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那就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好了。
“啊——”突然肩膀传来一阵剧痛,还没等萧摩诃转头质询,敬言松口大喊道,“你现在醒过来了吗有力气了吗?”
这是盼儿小时候常用的法子,夏天时常被蚊虫叮咬,总是忍不住挠啊挠,后来小傻瓜突然开始掐自己,并自作聪明地邀功,阿姐,这个方法真的很有用,现在一点也不痒了。
敬言气得忍不住砸他的脑袋,这哪里是不痒了,这是疼得忘记痒了。
虽然萧摩诃也很想回头打她的脑袋,但肩膀的疼痛转移了注意力,他竟还真有了三分力气。甩手拔出腰间的刀,用力划断桂花树枝,带着花瓣的枝桠仿佛一根根利箭向外飞去,直冲冲地砸到几个跑来的小厮脸上。金色的桂花沾染了血色在尘土弥漫的空气中升腾飞舞,敬言一时看得呆了,再回过神,萧摩诃背着她已经逃离了铜雀楼的院墙。
光天化日,一对少年郎在路上跌跌撞撞地跑着,不远处的身后一群小厮正策马追来,眼看要追上,萧摩诃一把扯住敬言往巷子里跑,前排的小厮尚未来得及勒马回头,后排的已纷纷弃马往窄巷里追去,一时间“站住”、“别跑”的声音交叠充斥在不大的赤壁城中。
“你要不……放下我吧。”敬言愈发感到自己手脚无力,他再拖着她跑恐怕会连累自己,而且心存着一丝侥幸,毕竟,自己没偷这铜雀楼的宝贝不是?
“你以为你没偷东西,铜雀楼就会放过你?”萧摩诃觑了她一眼,仿佛看清她的小心思,“从昨晚你担下那地上的血迹,你就说不清了。”铜雀楼若是大发善心也许会放过她,可是这江湖上名声昭著的探子营,若没几分手段又怎能立足这么多年,她是无辜的,不能让她以身犯险。
不必让她承情,能吓住她就好了。萧摩诃觉得自己才不是江湖上说的一心只知唯姑父蔡路养是从的冷血杀手,还是很有脑子的嘛,起码对付眼前这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敬言懵懵懂懂,只暗暗握住了他的手继续跑着,巷子曲折反复,她生怕一个死胡同把他们全都堵住。一通瞎跑后,他们竟然跑到了水塘边,初秋枯败的荷叶和芦苇交错丛生,脚底下也泥泞不堪,刚想抬头问他该怎么办,却不料脚下一滑,她整个人仰卧在地上,拖拽着萧摩诃狠狠地摔了下去。
敬言一声尖叫还没发出,就被萧摩诃沾满了污泥的手捂住了嘴巴,身后,隐隐能听到铜雀楼小厮的声音和脚步渐渐逼近。她骨碌骨碌转着眼睛,见他轻轻偏着头,示意自己向芦苇深处走去。
“会潜水吗?”他俯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道,暖暖的气息若有若无蹭在脸庞,让敬言“嗖”的红了耳朵,忙不迭点头,然后用手掰掰他还捂住自己嘴的手。
萧摩诃一阵尴尬,赶忙放下,只是那泥手印却印在她白净的脸上,看起来颇像只偷吃的小老鼠。
他不禁扬了嘴角,把衣袂抬起别在腰间,猫着身子就向水塘深处走去,依他的经验,这水塘总归是要流到江里,那么他们或者从别处上岸,或者上船,都好过正面对打,毕竟此时,他也没多少力气了。敬言学着他的模样把衣服拾掇好,两个人蹑手蹑脚在烂泥塘里移动,偶尔芦苇轻轻晃动,从外面看起来只是风吹过的摇摆。
水势渐深,敬言慢慢直起腰往前挪动,手在水中轻轻摸索,仿佛是摸到一根丝线,她没做理会,那线却缠绕纠结,突然一股大力从水塘深处沿着线过来,敬言躲避不及,被拉得一个趔趄。
“怎么了?”萧摩诃连忙扶起她,难道水里还有埋伏,他颇有些惴惴不安。
敬言刚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苍老而轻快的声音,“哟,今天钓来的这只泥鳅好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