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旧言》温六爷的旧时光

10、中计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冷冽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熟悉，敬言在这样紧张的时刻竟然放松下来了。
　　“有话好好说，把刀先放下来吧。”敬言用手中的杯子轻轻地推了推。
　　那刀并无意离开，对峙了良久，却还是放下来，只见一抹白色轻轻一闪，眼前坐下一人。
　　粗麻白袍，银色的半张面具遮住了脸的上半部，只剩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她。
　　“说，你跟这女人有什么关系，你们还有什么计划？”此时光线充足，敬言终于能仔细端详他，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却粗咧着声音，眸中精光闪烁，像一只时刻防卫的狼。
　　“我都不认识她！你武功那么好，快带我离开。”敬言说不清哪里来的好感与自信，总认为他不会伤害自己。
　　“你不认识她她会好心好意带你来这？芩姑娘，叫得挺熟悉？还是说，你也是铜雀楼里的探子？”他嘴角一挑，嘲讽的气息伴着言辞涌出。
　　探子？敬言表情一冷，心想，这人当真是无情无义刚愎自用。
　　见敬言不说话也不辩解，少年渐渐沉了表情，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只见敬言秀眉微蹙，只含着少年人的骄傲愣是不出声。
　　“你说不说？”话甫一出口，力道便又加重了几分。
　　若她是探子昨夜又怎会搭救他呢？真是个大傻瓜，敬言心想。
　　莫名其妙坚持要把她带来这里的芩姑娘，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要她招供的刺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系？思前想后一番，却仍然毫无头绪。正想把这前因后果跟他说清楚时，却感觉手腕上一阵剧痛传来，敬言禁不住眼泪倏忽涌出。
　　“你信不信我？！“敬言有些恼了，这个莽夫。她还未逃出这个邪里邪气的芩姑娘的手心，却先要被他给灭口了。
　　一双含怨带泪的眼睛倔强地盯着他，放佛一朵风雨中飘摇却不甘的夏荷，直看得人心中一动。
　　鬼使神差他竟松了手。
　　敬言的右手已然留下一道印子，她兀自用左手摸着右手手腕，冷冷地瞥过头去，不再理他。
　　这般安静的坐着，香炉上余烟袅袅，芩草香在不大的屋子里流转，放佛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很短的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半晌，他问，究竟怎么回事？
　　我若是他们的人，昨夜又怎会搭救你，剩下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敬言淡淡地说着。
　　屋子里香气愈来愈浓，敬言心下奇怪，怎这香草燃了许久反倒更香了呢？她有些受不住，想起身开窗子散散味道。岂料，刚要站起身，腿却陡然一软，身子向旁边歪去。
　　那少年赶忙扶住她，伸手的瞬间，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四肢不知何时已无力。
　　敬言在他怀中顿时红了脸，“失礼了。”她连忙站起来，却也意识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
　　“这屋里是什么味道？”那少年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向他扑过来。
　　“那位芩姑娘焚的香。”敬言回忆起来，似乎有些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意识却愈发有些模糊。
　　“香里有迷药。”那少年说着，便将茶杯中的水泼向香炉，袅袅云烟渐渐停下，他转过头看向敬言，这一切越发像一个连环计，不由得让人怀疑，敬言情急，喊道，“不是我。”
　　她看着他，他却不动声色。面具遮掩了半张面容，唯独留下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害怕，他若以为自己和那芩姑娘串通一气，先杀了自己该怎么办？
　　敬言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那少年终于轻轻开口，“我信你。”
　　世事变幻常让人目不暇接，此刻，他们俨然成为了朋友，因为他们都需要逃离这座铜雀楼，这座放佛布下天罗地网只为捕他们这两只小小麻雀的楼。
　　“你去窗边看一下，外面有多少人。”少年压低了声音，敬言示意。若真是要瓮中捉鳖，这时外边想必围满了人。
　　她强撑着力气往窗边走去，装作无意推开窗子，楼下原来洒扫的小厮们突然全都集体抬起头，见是她站在窗边，又都继续手上的工作。
　　敬言假装生气都合上窗子，想了想，还是稍微留开一道缝隙，然后走到少年身畔，“能看得到的有八个，他们都是要抓你的吗？”
　　“嗯。”少年活动着手脚，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了，这迷药当真厉害，只是自己出去尚有七八分胜算，但要把这姑娘扔在这龙潭虎穴之地吗？
　　“你做了什么，他们追着你不放？”敬言问道。
　　“我偷了他们的东西。”他敷衍着回答，心中盘算着该怎样出去。
　　“那……”敬言想说，那你快还给他们吧，少年却眸光一闪，似是问又带着肯定的语气道，“你跟我一起出去？”
　　什么？带我走？虽然那芩姑娘说明天便会放她回去，可谁知她说得几分真几分假，没来由的信任感让她对眼前这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更安心，她重重点着头，这里一点不想要再待下去，盼儿和周伯伯一定急死了，她要赶紧回去。
　　少年拽着她的手腕向窗边走去，宽大的袖摆下，敬言感觉到自己有一点颤抖，她不敢抬头看向他，却不知那少年浑然不觉，心中思虑，这窗子紧靠街道，跳到下面的桂花树上，再跃上墙头，就可以跑到闹市了，那时再追就没那么简单了。
　　“等会我背你跳下去。”他轻声说道，敬言却心中一惊，“你想好怎么出去了？”
　　“也许吧。”少年坦白，随之摸出一枚袖镖甩出去，方桌上的茶壶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楼下的脚步声顿时乱了起来，楼梯上传来及近的脚步声。
　　就是此刻了。
　　敬言迟疑而惊愕地望着他，他却果断地拽紧了手腕，把她向身后一甩，白色的衣衫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抓紧。”他一跃跳上窗子，敬言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门在此时被轰然推开，少年跳下去的瞬间，她只能看到芩姑娘那抹火红的衣衫飘过，以及那一声功败垂成的，“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