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星的神仙》翠寒烟

23、第二十二章

　　解药杳无踪影，长安城里的人也只有等着。

　　深夜，赖在大宅里的武曲星君领着两御隐身进入大明宫清辉殿地下，来到青女吴洁为挚友打造的安身之所。

　　这是一个十分广阔的空间。头顶与四周均是朱红彩画，间以白壁，嵌着来自东海的夜明珠。地面铺有绒毯，金银丝交织，厚实耐磨，上面卧着一只沉睡百年的巨狐。

　　“那就是青萝？”长生帝君问。

　　巨狐皮毛雪白华丽，如果醒着，必是如绸缎般光滑发亮，幻化为女子，一定闭月羞花，我见犹怜。

　　“嗯。”武曲星君点头，“青女真是大手笔，不过这里更像一座坟墓。”

　　紫微帝君看了看长生帝君，后者已经走到青萝面前，凝望对方闭起的眼睛。当日，吴洁曾说取回元丹便告知魔人的真实身份，现在吴洁已去，恐怕魔人的身份只有等青萝醒了才能知道。

　　武曲星君接着道，“我已在四周布下结界，帝君请放心。”

　　“对了，”长生帝君回头，“吴洁说魔人惧寒，你们有没有什么头绪？”

　　“惧寒？我现在才知道。”武曲星君应。

　　紫微帝君沉默不语，绕到狐妖背后，眉梢一扬，站定。见他这样，长生帝君跟过去，“怎么了？”

　　“你看。”紫微帝君指着面前那根蓬松优美的狐尾。

　　“咦？”长生帝君情不自禁疑惑出声，随即感叹道，“怎么老子总是撞上这种狐妖？”

　　“人生自是有情痴，哈哈……哈哈……”武曲星君在远处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传说，每一只九尾狐前生都是一个痴情女子，为了寻找爱人来这世间。每一次，当它被爱人杀掉，就会少掉一尾，当九尾谢尽之后，便会魂飞魄散。

　　身为神仙，清辉殿地底这些人自然瞧得出这只狐妖并不是一只普通狐妖。绥绥白狐，九尾痝痝，她已失掉八尾，再失去一尾便会魂飞魄散。

　　“其实九尾狐也属世间罕见，每一只九尾都会由千里眼取名造册，唯独这只……”武曲星君摇头。

　　“哪里出了差错？”紫微帝君自言自语。过了会儿，他问长生帝君，“你当年斩杀过一只狐妖，可有线索？”

　　长生帝君没应他。

　　紫微帝君微微侧身，“看什么这样出神？”

　　长生帝君一脸凝重，望着独剩一尾的青萝，眼眸深处居然泛起浅浅的哀伤。

　　紫微帝君万万没想到他会见长生帝君露出这种表情。青萝的身体挡住了武曲星君的视线，长生帝君的哀伤只落进他一人眼中。

　　“长生。”

　　“老子只是想不通，爱到底是什么东西？神仙博爱，可一定与这种爱不同。”

　　“你问本君，本君也不清楚。”

　　长生帝君直接走了，离开清辉殿地下，回到紫微帝君的私宅里。

　　“怎么？”武曲星君不明所以。

　　紫微帝君道，“没事，他可能不舒服。”

　　“那我先回太子府，帝君，改日再去叨扰。”武曲星君笑眯眯地说。

　　武曲星君离开后，紫微帝君又在清辉殿地下呆了许久。看着青萝，他想起很多事情。遥远的上古时期，凡间帝王大禹娶了涂山氏女娇为妻，女娇是只九尾天狐。后来他也见过许多狐妖，奈何她们都妖气浓重，唯有青萝，居然无一丝妖气。难道青萝竟是真正的涂山氏后裔，是只狐仙？

　　天光大亮，紫微帝君踏着雪，穿门而入。

　　“你是茅山道士啊，直接穿过来。老子想起一个笑话，有学艺不精者穿墙而入，穿到一半忘记后面的口诀，结果卡在墙里气绝身亡。”

　　“……”紫微帝君盯着一身青纱素袍，立于白雪红梅下的长生帝君。

　　“你在等我？”

　　“是啊，老子等你，掐指估算你该回了。”

　　“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等？”长生帝君摇摇手里的酒壶，“陪老子喝一杯？”

　　大清早喝酒？一个有伤，一个中毒。

　　“呵呵。”紫微帝君轻笑，“难得帝君邀约，好像是第一次吧？”

　　“嗯。”长生帝君点头，“没错。以往在天庭，咱们碰不上，更别提喝酒了。”两人走过塘边小径，来到当日武曲星君喝酒的观景亭。

　　“你看这翳翳经日雪，人都没了生气，星辰错乱，莫不是唐王朝气数将尽？”长生帝君将酒壶搁在石桌上，“三界运数将尽？”

　　“不会。”紫微帝君稳稳坐下，拂袖变出两只空杯。

　　长生帝君替他斟满酒，又替自己倒上，“一个笑话罢了。”

　　紫微帝君拿起酒杯，先不喝，只轻轻摇了摇，看着杯中涟漪。

　　北风吹过，光秃的枝桠晃动着，雪掉下来，落进塘里消失不见。院内虽有红梅，却草木萎谢，百花萎落，着实不似春日般生机勃勃。

　　长生帝君坐下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紫微帝君沉默片刻，抬眼看向他，“自青女死后，你变了许多。”

　　“变悲观了？”长生帝君自嘲道，“老子的精神不够坚韧嘛。”

　　“是么，”紫微帝君喝尽杯中酒，“还是当日的你更加意气风发。”

　　“当日？”长生帝君好奇地问，“哪日？”

　　“千年之前，大战之日。”

　　“千年之前大战之日你见过老子？”

　　“并非见过，只是听闻仙友传言而已。”

　　“哈哈哈。”长生帝君忽然开心地笑起来，“紫微，你该不会暗恋老子吧？传言也记得这么清楚。”

　　紫微帝君似乎笑着，又似乎没笑，喝下一杯酒，语气低缓，“你想让本君思慕你吗？”

　　“让你思慕有什么好处？”长生帝君饮完第二杯酒。

　　“好处太多，一时三刻说不尽。”

　　“你说说看。”也许这酒太烈，两杯下肚，脸已微微发烫，在对面那人眼里，正是艳若桃李。

　　“呵。”紫微帝君轻笑，“喝多了。”

　　“才几杯就喝多了，酒量太差，老子可是酒中仙，绝不会醉。”长生帝君得意洋洋。

　　“是吗？那为什么会上脸？”紫微帝君问。

　　长生帝君回答，“凡间酒烈，仙酿清甜。”

　　紫微帝君又笑，如春风拂面，竟是他长久以来最为轻松的一个笑容。

　　见他开怀，长生帝君萦绕心头的雾霾悄悄散开，一扫先前压抑心情，自斟自饮几杯后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豪饮几坛，再领老子出去逛逛，以前都是要饭，长安城好玩的地方根本没去过。现在不知还能活多久，你要把老子继续困在屋里？”说着他变出几大坛美酒。

　　“太多了。”紫微帝君皱眉，变走两坛。

　　“老子不管，喝完了，出去逛。”长生帝君揭开酒坛封口，“你陪老子。”

　　紫微帝君缄默无言，然而并不反对。这长安城，他自己也没逛过，神仙游遍天下见百姓疾苦，在他这里并不适用。紫微星主人间帝王千秋功业，一般悬壶济世，点化度人用不到他。

　　酒足饭饱，又歇了片刻，长生帝君服下续命仙丹，两人乔装成普通富人家的公子哥走出大宅。

　　现下还未到午时，《唐六典》所载：“凡市，以日午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东、西两集市未开，没什么逛的。

　　天飘着雪，长生帝君披着自己的狐毛斗篷，哈出一团白气，兴奋地说：“这两市一百一十坊中，西市热闹，外国人多，有波斯邸、珠宝店、货栈、酒肆等，听说许多西域姑娘在胡姬酒肆里唱歌跳舞，老子想去看。嗯……隔壁是长乐坊吧，久闻大名啊，先去长乐坊里转转？”

　　长乐坊是达官显贵群居的地方，豪宅林立，官邸云集，其奢华堪比宫室，不过比起太子所在的隆庆坊还是差了些。长生帝君不愿去隆庆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长乐坊吗？”紫微帝君问。

　　“是啊，你肯定去过不少次了。”

　　“应付朝臣的时候会去喝酒，确有许多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把盏抒怀。”

　　“听说还有不少漂亮妹子，老子想见识一下她们的风情，仙女什么的老子已经看腻了。”长生帝君饶有兴趣道。

　　紫微帝君戏谑一笑，话语间透着三分认真，七分逗趣，“不如你美。”

　　“老子知道。”长生帝君居然没有生气，“不过以后别总说老子美，要说老子帅。”

　　紫微帝君扭头，权当没听见，黑貂毛斗篷扫过积雪，直直往前走去。

　　“紫微！”长生帝君跟上去。

　　“这天寒地冻，你确定要走路？”紫微帝君停下来。

　　长生帝君望着他的侧影，挺拔俊逸，气宇轩昂，这才叫帅吧。

　　“老子确定走路，怎么，不愿陪老子压马路？”长生帝君暧昧地靠过去，贴紧紫微帝君，仰面笑得摄人心魂，“刚才还说老子美呢。”

　　“大街上，成何体统。”紫微帝君不动声色地说。

　　“开个玩笑嘛。”长生帝君缩回去，“又不是前朝，两男人站近了些就以为断袖分桃。”

　　“呵呵。”紫微帝君笑得意义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