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星的神仙》翠寒烟

16、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其实事情说起来很简单。

　　在天庭与妖界发生战争之前，是妖界内乱时刻。那会儿妖界有三位大妖，狻猊，烛阴和大鹗争夺妖王宝座。按照历史发展，最终狻猊成为妖王，烛阴被放逐，大鹗臣服，并且在后来的战争中作为先锋给天庭带来巨大损失。然而，凡间忽然出了位能够超脱时间的人，他的具体身份天庭竟然无从查晓，只知这人坠入魔道，是个魔人。

　　凡人比起神仙与妖怪，在寿命和能力上处于相当弱势的地位，可他们的心却包容万物，心思之复杂后两者远不可及，这令凡人拥有无限潜力，甚至超越仙妖。实际上界天庭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本应尘埃落定的历史竟然发生变数，以致未来化为水中倒影，一击即散。

　　玉帝让紫微帝君下凡便是他们唯一能够“看到”的线索来自唐睿宗时期。

　　白泽捋了下遮住眼睛的长毛，“把长生帝君贬到唐朝纯属误打误撞，玉帝已经许诺让他戴罪立功，协助您解决这次的事件。而且勾陈帝君与武曲星君也下凡了，人多力量大嘛，我就不信咱哥几个还对付不了一个魔人？”

　　紫微帝君看着他，问：“玉帝知道青女的事情吗？”

　　“青女？”白泽奇怪道，“她怎么了？我已经数百年没有她的消息了，其实我跟她不熟。”

　　看来是不知道。紫微帝君揉着眉心，头疼。

　　“啊，对了，您怎么在妖界，我刚显身就发现自己到了妖界。您来妖界查线索吗？上面推测魔人也许会与大妖勾结，企图改变三百年后的战局。”

　　入妖界是为了帮吴洁拿回元丹解去长生帝君身上的毒，这是主要目的。最初并不是没考虑过魔人藏于妖界，只是他这性子不会贸然行事，习惯以静制动，仔细想来，他们会在妖界，也是因为自己忽然失了方寸。

　　紫微帝君轻轻叹了口气，白泽愈发诧异了。

　　“本君现在要去伏妖山，无法与你细说，你跟来便是。”紫微帝君道，“还望你现在行个方便。”

　　“小意思。”白泽施展法术，在没惊动洞内群妖的情况下，他们来到伏妖山。

　　作为天庭的信使，白泽也参与了那场血腥战争。是它，单枪匹马带去玉帝的亲笔书信，让妖王狻猊退兵，天庭可保不再追究，只令一众大妖永囚妖界。然而，狻猊拒绝了，于是伏妖山漫山遍野堆满妖尸，焚烧过后只剩刺鼻腥臭。土地表面有尘埃，这些尘埃来自妖尸，分不清是谁，空留无限憎恨，长眠伏妖山上。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白泽沉默了。

　　紫微帝君感觉不到吴洁的气息，在逃窜的妖群里缓慢移动，终于发现靠树而立的长生帝君。此时，妖界天空仿佛被业火烧过，一半是红，一半是黑，看不见星辰，独见血月。

　　长生帝君低垂脑袋，青丝遮面，似乎很没有力气，这样看去，他似乎比初见时单薄许多。

　　“哎，说来瞧热闹，没想到他们打得这么激烈，别殃及池鱼才好。”

　　“是啊是啊，别在这山上了，我们去城里，蜘蛛精开了地下赌局，说不定还能捞一笔。”

　　几个颇有能耐的妖斜眼瞪了瞪逃命的小妖，语气里隐着得意。

　　紫微帝君默默松了口气，走过去。

　　等等……那是什么？似乎是一根红线，长生帝君手里攥着一根绛色丝线。

　　“长生？”

　　长生帝君应声抬头，脸颊泛青，眸底是紫微帝君从未见过的内疚与哀切，甚至，还有一丝茫然。

　　“你死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这次他没有称自己为“老子”。

　　紫微帝君一怔，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悄悄散开。

　　“情爱这种东西，我真的不懂，神仙不都是清心寡欲么？”长生帝君惨淡地笑着，抬起手，那根绛色丝线被风吹走，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紫微帝君凝视着他，“你……”

　　“吴洁留下的。”长生帝君又垂下头。

　　“她人呢？”

　　白泽踱过来，身边跟了头巴掌大小的鹿，同它一模一样。“我刚从天庭得到消息，青女死了。”它沉沉地说，那跟它一模一样的小鹿化作白烟倏地钻进它的身体。

　　即便吴洁曾经瞒天过海，可神仙枉死必然惊动天庭，玉帝已经知道他们几个身在妖界。

　　紫微帝君愕然，这也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死了？

　　“谁杀的？”

　　长生帝君有气无力地瞥了眼说话的白泽，“你也来了。”

　　紫微帝君揽过长生帝君的肩膀，后者顺势靠在他身上，确实没有力气了。

　　“吃药吧。”紫微帝君淡淡地说，“她留给你的药。”

　　白泽找了可以躲藏的地方，于是他们又回到阴森的地下洞穴里。长生帝君趴在紫微帝君膝头，服过药后沉沉睡去。

　　“啧啧，你们在上面的时候根本不算认识，才几天感情就这么好了？”白泽坐在一旁问。

　　这洞穴是主洞穴边的小洞穴，只有几只小妖，远远趴在另一边等待这场大妖的战争过去。

　　紫微帝君沉默片刻，道，“青女留话了吧。”

　　“肯定啊。你没看到他手里那根红线吗？说起来，情爱这种东西，除玉帝外，其他神仙都禁止触碰。吓得那月老足不出户，生怕再现当年遗失红线错绑嫦娥与天蓬元帅的悲剧。千年前我帮下界兄弟求红线，月老也不给，那时我就远远看到躲在云后张望的青女。”白泽若有所思地说。

　　“呵。”紫微帝君望着长生帝君安静的侧脸，轻轻一笑。

　　“别笑得这么奇怪，这种悲剧太多了。哥们是绝对不会往坑里跳的。”白泽信誓旦旦地说。“我们都算活得久，你们是天上星辰，在这世界还未出现前就存在了，那些个后来封神的小辈，心中还有七情六欲，所以他们经常出事。”

　　“不提这些。”紫微帝君抬头看向白泽，“现在魔人应该正寻我们，具体的等长生醒了再问。”

　　“你不用说，元丹的事嘛，包在我身上，玉帝也是这么吩咐我的，毕竟我行动方便。”白泽很讲义气，“长安那边暂时不用担心，勾陈帝君与武曲星君已经就位了。”

　　“这真是好极了。”紫微帝君似乎是自言自语。

　　“我先休息，一会儿出去打探元丹的下落。”

　　“还有不到九天。”

　　“明白。”

　　十天，原本吴洁会在十天内将解药交给自己，如今吴洁死了，难道他们要寻到元丹后立刻返程，救醒青萝再解去长生身上的毒？不对，吴洁应该随身带有解药，那么解药……还在妖界？在魔人手中？

　　紫微帝君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闭起眼睛，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洞穴外吵闹了一阵，似乎又涌进不少小妖，这边的洞穴也吵嚷起来，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唔……”不知过了多久，长生帝君睁开眼睛，洞内黑黢黢，只有外面隐约透进的火光。

　　“几点了？”他还没完全清醒。

　　紫微帝君静静看着他。

　　长生帝君趴在紫微帝君膝头撑起脑袋，顿了顿，“白泽呢？”

　　“不要唤它的名字，它说闷，出去逛一会儿。”紫微帝君轻敲身旁石罅，里面正涌出甘甜的清泉，“喝一点。”

　　水是凉的，从舌头凉至内心深处。长生帝君开始叹气，病恹恹的样子令紫微帝君有些担心。

　　没想到青女的死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不是你的错，你救不了她。”紫微帝君道。

　　“嗯嗯，都是那只鹿将你拐跑了。”

　　这事……也许是天意，难道吴洁活该命绝于此？可是叫他们为此事埋怨白泽似乎不容于理，白泽也不是故意的。

　　紫微帝君不知说什么好，失去仙友这种事，往后那几百年他们会碰到很多。然而青女吴洁没有死在神仙与妖怪的战争中，好生生活到千年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贬下凡最后沦落至此，实在叫人唏嘘。

　　神仙，并不是凡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存在，天有天命，神仙也有神仙的命，不是玉帝或其他上古大神能左右的。神仙，不是一个风光的差事啊。

　　“紫微。”长生帝君捧起刺骨的泉水往脸上拍，直到双颊泛红，才又一次趴到他的膝头，一动不动，说：“我还想睡，让我再睡一下。”

　　“睡那边。”

　　“拒绝，要睡你这，暖和。”

　　“本君……”

　　“君什么？你不是大猫吗？”

　　长生帝君紧紧抓住紫微帝君的衣袂，脸埋在下面，“来到这里后，我一闭上眼就是寒冷结霜的早晨，妖军折断的大旗覆盖着累累尸体，我看不清前方，除了脚下血淋淋的土地。那时噩耗不断，死在狻猊手下的天兵不计其数，我认识他们中的许多人，还有将杀，我救不了他，他在我面前魂飞魄散，就像我救不了吴洁。”

　　紫微帝君轻轻按住长生帝君的头顶，热度传过去，感觉异常温柔。

　　“想起来了，好像也是这个季节，战争开始的时候……”长生帝君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