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星的神仙》翠寒烟

1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在妖界，天空中的月亮永远是一抹血色残月，不过这残月并不是没有月圆时刻，圆了，那就是新的妖王即将诞生。

　　三位神仙未下凡前久居天宫，少有进入妖界。这里虽然有形似房屋的建筑，可妖多随性，原型巨大，所以房屋也比凡人宽敞数倍，千奇百怪。各门户间距离遥远，且没有修筑整齐的大路，或丹崖怪石，削壁奇峰，或青松翠柏，茂密苍郁。

　　他们此刻站在妖界通往凡间的路口。长生帝君缩在斗篷里，谁也看不到他的脸，倒是紫微帝君惹来不少女妖的视线。

　　“这么多偷渡的小妖。”长生帝君轻声说。

　　“咳咳。”吴洁咳了两声，“大猫，这里离妖界皇城尚远，青萝在皇城里有宅子，曾领那魔人去过，我想元丹可能在宅子里。”

　　“你不是不知道在哪吗？”紫微帝君脸色欠佳，不知是因为“大猫”这个称呼，还是吴洁之前骗了他。

　　吴洁“嘿嘿”笑了两声，“我要是说进皇城，你就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皇城里大妖多，都是觊觎妖王宝座的一群家伙，实力不容小觑，若要分等级，也基本是四大天王那实力的。妖界的时辰与凡间同步，所以也是黑夜，不过妖界没有宵禁，比长安城大街可热闹多了。特别是通往凡间的入口这，没有伪装的群妖们显出原形，一不小心就撞了这位的爪子，踩了那位的尾巴。其中也有不少以人形出现，五大三粗，膀阔腰圆，风流倜傥，沉鱼落雁，总之形色各异。

　　“走吧。”紫微帝君道。

　　“这味儿。”吴洁捂住鼻子，“我受不了这些妖气，青萝身上可是一点妖气都没有。”

　　远处过来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嚣张跋扈。长生帝君被他们挤到紫微帝君旁边，一个踉跄，连忙抓紧紫微帝君的胳膊，脸也埋进袖子里。

　　“做什么？”紫微帝君侧头问。

　　“老子也受不了。这么多人出去，赶集啊，不怕被天上发现么。”长生帝君郁闷地嘀咕，“怎么可能没发现？”

　　紫微帝君听后淡淡地回答，“他们当然知道。正所谓松紧有度，放这些杂碎出去才能起到醒世的作用，亦更加让凡人膜拜神仙。”

　　长生帝君抬头，望向紫微帝君的眼睛，看了很久，露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微笑，“你知道得太多了，小心被□□。”

　　要去皇城，必先经过连绵群山，从这里到那里有段漫长的路。

　　紫微帝君不能施展仙术，除非他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带着他口中的两个累赘，又不能使用仙术，该怎样到达目标所在呢？

　　吴洁说：“妖界太大，不胜脚力的妖很多，并不是所有妖都修炼到日行万里的境界。这里有一种低等妖，擅长跑路，专门为别的妖提供脚力，借此收取钱财。”

　　妖界的钱财与凡间大致相同，不少妖拿了金子去凡间买回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供无法去凡间的大妖们赏玩。大妖被天庭束缚，走出妖界的下场可以参照死于长生帝君剑下的妖王狻猊。

　　听了吴洁的话，紫微帝君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话音刚落，天地间忽然黄风滚滚遮天避地，四周森林中的瘴气喷涌而出，化作巨大的黑龙扑向地面的群妖。在皇城方向，天空那抹残月不知何时变作满月，仿若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红的妖冶，狰狞的挂在天际。

　　紫微帝君一手把长生帝君搂进怀中，另一只手抓住旁边的树干。

　　“羊驼，老子的运气要不要这么坏。”长生帝君慌忙环住紫微帝君的腰，吴洁已经被吹走了。

　　紫微帝君仰头看向狂风中的血月，眯起眼睛，神色肃杀，“星位错乱，三界大变之兆。”

　　“哎，不要预言这么恐怖的事情。”长生帝君也扭头去看悬于天空的血月，“不过群妖争王，星位……可能是瘴气扭曲了视线而已。”

　　“你信吗？”紫微帝君低头问。

　　长生帝君怔然，好久后苦笑着说：“老子其实不相信啊，你说老子怎么就这么衰呢？”

　　风卷残云，天地色变，平息了，地面一片狼藉。

　　道行不够的小妖被卷到天上，重重摔下地面，头破血流。道行够了的大妖立刻腾云驾雾，或催赶坐骑往皇城方向飞去。

　　紫微帝君松开长生帝君，整理下衣冠，道，“时机到矣。现任妖王在位三百余载，其他大妖一直觊觎王座。”妖王更换，群妖争先恐后涌入皇城一睹大战及新王风采，皇城必定妖满为患。在这种混乱的情势下潜入皇城，对时刻担心暴露身份的神仙来说绝对是天赐良机。

　　长生帝君裹着斗篷，还是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容貌，于满地小妖中寻找吴洁。吴洁运气不错，挂在一棵树的枝桠上，只是两根辫子吹散了，十分狼狈。

　　“哈哈。”长生帝君指着吴洁笑道，“真惨呐，快下来，老子要去看妖王世纪争霸赛。”

　　吴洁板着脸用力挣扎，“咔嚓”枝桠断了，她掉下来。

　　“长生。”紫微帝君走到长生帝君身后，“你确定要看？”

　　长生帝君疑惑地扭头，“什么意思？”

　　紫微帝君勾起嘴角，“即将诞生的妖王不就是死于你剑下的狻猊。”

　　长生帝君愣了，随即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老子想起来了，还真是。”所谓千年前，一直以来长生帝君都是按照公元2014年计算的，推算过来便是凡间的北宋，如今是大唐，那么新任妖王必定为狻猊，三百年后它将死于自己的野心与天庭的无情。

　　“感觉真微妙。”长生帝君叹息，“他要是知道自己的下场，会不会现在就来砍了老子？”

　　“会！”吴洁刚从地上爬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无情无义。”指着两位帝君的手指微微颤抖，“没有一个记得我，可否怜香惜玉？”

　　长生帝君又是一顿乱笑，引得身旁小妖纷纷侧目。

　　在这凡妖交界处，因为长生帝君口中的妖王争霸赛，提供脚力的妖们大赚了一笔。吴洁找到一只大鹏，据说与如来佛祖座下大鹏沾亲带故。这大鹏非常之大，背上驮三人绰绰有余。

　　大鹏化作人形时是个威武的汉子，络腮须，四肢健壮。“我呀，有点愚笨，修炼这条道不适合我，也只能飞一飞了。”可能看到吴洁是只可爱的兔妖，大鹏显示出健谈的一面。

　　高空飞翔，狂风裹着寒流，足以将人吹得四肢麻痹。吴洁坐在大鹏的颈子处，居然还能谈笑风生，银铃般的笑声被风吹远，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长生帝君浑身冷得哆嗦，小心翼翼爬到坐在尾处的紫微帝君面前，扯了扯对方的袖子，那个正闭目养神的人才睁开眼睛。

　　“有事？”紫微帝君盯着前方苍白的脸。

　　长生帝君做出一个口型。

　　“什么？”紫微帝君皱眉。

　　长生帝君也跟着皱眉，张开嘴，但依然没有发声。

　　其实紫微帝君早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算起来，仙家秘境时喂他吃的仙丹效力也该过了。不过看到他现在这样，不知为什么就想逗弄一番。

　　紫微帝君的眼神略带无辜，“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为了不让大鹏听到他们的对话，长生帝君选择无声交流，可紫微帝君不知是看不懂，还是假装看不懂，一点都不体谅他。长生帝君怒了，一把抓住紫微帝君的袖口，低声说：“老子自己找可以吧。”

　　紫微帝君笑，胳膊向上扬起，长生帝君重心不稳，身体斜倾，眼看着要滑下大鹏的背脊，吓得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羊驼，这是要摔死的节奏吗？

　　下一刻，紫微帝君已经将他整个人捞进怀中，温热的手掌移到他冰凉的嘴边，迅速挤入一颗辛辣刺鼻的仙丹。长生帝君双手抓住紫微帝君的衣襟，头埋在其胸口，青丝随风乱舞，咳得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吴洁回头瞪了他俩一眼。

　　长生帝君咳得厉害，眼角湿润，微启双唇喘气。

　　紫微帝君拍他的背，“还好，死不了。”

　　长生帝君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有人用身体挡住寒风，还能感觉到温暖的气息，他忽然不想动，只愿这么趴着，即便对象是常常捉弄自己的紫微帝君。

　　“还不起来？”紫微帝君低下头。

　　长生帝君咕隆几声，没有挪开。

　　紫微帝君再次锁眉，伸手帮长生帝君把脉。

　　“冷……让老子靠一下不会掉几块肉。”长生帝君吱唔。

　　紫微帝君放开那只冰凉的手，把他的斗篷扯了扯，裹得更紧些。蓦地，长生帝君原本紧绷的身躯慢慢松软下来，不自觉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紫微帝君身上。

　　此时路程行至大半，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便能到达皇城。大鹏飞过高耸的峭壁，冲进伏妖山的山岚瘴气中。伏妖山是环绕整座皇城的半弧形山脉，仿若当年禁锢齐天大圣的金箍，伏妖山禁锢着所有的大妖。长生帝君已经睡着了，墨色微翘的睫毛时而轻轻抖动着，紫微帝君将他吹散的青丝拢到一处，投向伏妖山的目光深沉肃然。

　　当年，长生帝君斩落妖王狻猊的脑袋时，紫微帝君在这里埋葬了数不清的生命。妖也有生命，即使神仙也不可剥夺它们存活的权利，然而在那个年代，神仙也身不由己。如果说妖王狻猊死去会令所有的妖战栗颤抖悲恸绝望，憎恨着南极长生帝君，那么看到巍峨的伏妖山必定会让它们忆起不可泯灭的耻辱，那些想要丢弃的记忆，与这些记忆紧密相连的便是一道紫色身影。

　　紫微帝君闭上眼睛，率领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七位星君血洗妖界皇城的场面再度浮现于脑海中。伏妖山之所以为伏妖山，那是因为成千上万的妖伏尸这座山上，森林，峡谷，河涧，无一处不被鲜血染红，无一处不传来妖的哀嚎，他们将妖们踩在脚下，玉帝和王母举行了盛大的蟠桃宴，只为庆祝这得来不易的战果。

　　“到了。”吴洁的声音打断了紫微帝君的回忆。

　　大鹏缓缓停在伏妖山其中一个山脚，现在这里还是一片草木葱郁，妖村遍布的土地。吴洁从随身的绣花囊里掏出由大明宫带出的掐丝金簪，大鹏见后双眼发光，依依不舍同吴洁话别。

　　“……这一觉睡得真香。”长生帝君揉着眼睛，努力适应突如其来的熊熊火光。

　　通往皇城的路已经旌旗招展，仪仗威严，数不清的铜质妖兽宝鼎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分别立在大路两边。

　　“真热闹呀。”吴洁送走大鹏，挤到紫微帝君身边，“你看这密密麻麻全是妖，进皇城找东西方便多了。”

　　紫微帝君眼神淡然，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长生帝君终于清醒透了，四处张望一番，忽然伸手拽了吴洁一下，轻声说：“这里是伏妖山。”

　　“我知道啊。”吴洁应。

　　“不过现在还不叫伏妖山。”长生帝君盯着紫微帝君的背影。

　　吴洁愣了愣，面有惭颜，“这……那时我还在帮兄长砍月桂树，呵呵……兄长也去了……很多仙友都去了……”

　　“不说了，走吧。”长生帝君上前几步，与紫微帝君并排站一起，“别跟老子悲春伤秋，你再不打起精神，战友就要提前阵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