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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渡河 ...

  •   我和红妆骑马行了一天一夜。
      我大概摸清楚了她的表面脾性,她虽名为红妆却对红色有一种无奈甚至是厌烦的心理,(故而为了不惹她生气我便改穿蓝色),不喜欢任何河里的东西和天上飞的东西,吃饭绝不碰荤的连素的都只吃清淡的菜叶;她话不多,如果说话那么一定是和你讨论诗词歌赋;并且她身上,似乎有花不完的钱。
      “富婆,请你收留我。”休息的时候我抱着她使劲蹭:“奴家能歌善舞还可以使剑驭轻功。”
      红妆哭笑不得地推开我,今天她的眼上是天蓝色的粉:“扶姑娘,我有爱人。”
      我正要答话,却突然警觉地眯起眼。
      此时我们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星星,凉爽的清风拂过,带动红妆耳边的发丝飘了起来,露出下面排成圆圈的六个“步”字。
      “红妆姐姐。”我笑起来,把玩着衣袖上的丝带:“你姓什么?”
      红妆眨眨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姓花,原名花颜。”
      “哦。”点了下头,我翻身:“我睡会儿哦。”然后就再也不理她,敛了呼吸。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
      有一只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手在我鼻前探了探。
      “睡了。”我听见红妆说。
      轻微的响动自草丛那边传来,有人走到我面前,弯下身:“父亲说的不错,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听声音是个男子,而且还年轻的很。
      我立刻想歪了。
      “确定不会武功么?”那男子又说,伸出手在我的手上抚摸了一下。
      “别!我没下药,说不定她会醒。”红妆急急道:“和她同行的还有一个男子,叫扶杀,看样子会武功,不过村长家的丫头扶柳对他有意思,我就和她联手把那人支开了。一路上这小丫头也不怎么说话,干活也使不上劲,连骑马都需要人带,应该没有武功底子。”
      闻言那男子似是松了口气:“嗯,这次辛苦你了。”
      他说完这句,便没了声响。
      我起初还以为是他们遭遇了什么不测,想要睁眼看看,但为了以防万一便再等了会儿,便听到了红妆由小渐大的啜泣声。
      “十一哥哥……”我听到红妆唤他。
      “花颜。”十一好像是抱住了她:“乖,听话,代我妹妹去皇宫,这样对谁都好。”
      “我没说不去皇宫。”红妆笑起来:“我只是想问,你要怎么处置这个丫头。”
      “把她跟你一起带到皇宫里去。”十一说:“北国也许久没有人来了,他们好像是从地狱那边出来的,经过那里的人大多都是极品货色,有她在,你在皇宫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听完这句话,我大概有些明白了。
      从地狱那里出来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十八层地狱的囚犯,另一种是地狱路上的炼狱者。所谓炼狱者,就是专门要去地狱里试炼的人,但是现在却已经变成了达官贵人流放阶下囚的地方,那里很少有人能走出来,而从那里走出来的不是杀出来,就是靠色相诱引镇守的狱魔。
      我和扶刹,已经被他们忽略了第一种。
      然而奇怪的地方又来了。如果先前红妆说她和十一的关系的那番话是真的,那她为什么还要去皇宫?如果十一真的那么爱她,爱到想要把她囚禁到老,又为什么会把她送入皇宫?给自己的妹妹替嫁?
      他们接下来说了一些在皇宫要注意的事,迟迟没有我想要的答案,并且两人的声音很小,重点根本听不清楚。
      因为被贬入地狱,所以剥夺一身功力,此时只能静悄悄地装睡。
      第二天红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喊我起来。
      “啊,我们今天该怎么走?”我啃着红妆带来的鸡腿,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地上,而红妆也不恼,笑道:“姑娘乃是真性情中人。”
      “过奖。”我暗中冷笑,看她接下来要怎么把话题扯到皇宫。
      “我刚刚收到了扶大哥的飞鸽传书。”红妆说,竟是真的从袖中掏出了一张轻薄的纸,递给我:“他让我们去皇宫找他。”
      我接过,翻开,上面虽然还有淡淡的油墨味,显然刚写好不久,但那绝对是扶刹的字体,无一人能模仿的出来。
      我只得扯扯嘴角:“那便走罢。”
      红妆不拖沓,直接便让我上了马,她牵着缰绳,容我惬意地坐在马上啃鸡腿。
      有时候我在想,红妆真是个极能干的女子,能洗衣做饭,又通琴棋书画,诗经古文更是不在话下,若我是男子,定会欣欣然接受这样一个姑娘,那十一定是脑子被地狱里的八铁骑给啃了,才把这样一个美人送入皇宫。
      去皇城,只用了半个时辰。
      难怪我觉得这一路也太远了些,走了几天都没完,原来是暗中早被人给拐了。
      “姑娘明白的。”到达城门口时,红妆回头冲我一笑。
      她便早知道我清楚他们的事情,想来那晚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呵呵,以后你可要好些补偿我。”我打了个哈欠,装作无谓地耸耸肩。
      皇城的城门就是不一样,哪像百花村的村口就是立了一个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某奇葩死在这里,名为“百花”嘞。
      而此处,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盘卧在城墙之上,大约有几亿年历史的城墙依然挺直了脊背,傲然立在这里,向每一个来者展示他的无比尊贵。
      守门的士兵身披银白铠甲,头戴云铁面具,只露出两个黑乎乎的眼睛,看上去极是可爱。
      我们把马骑到城墙下,在这里有规定入城必须下马,于是跳下来后一个士兵走到我们面前,冷冷地道:“报名。”
      “扶柳。”“红妆。”
      那士兵草草在本上做了个记录,便要放我们进去。却在这时另一个士兵眯起眼道:“你们两个姑娘来这里做什么?牵着的马看来是好马,我可不记得皇城里有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
      “你们见过是你没那眼界。”我冷哼了一声:“我们家小姐可是老爷最疼爱的小女儿。”
      那士兵看我这态度似也是不好招惹,只是不肯放过,然而又一个声音插进来:“放他们进去。”
      “将军。”两个士兵见到来人,立刻恭敬地行礼。
      那人一身戎装,金银面具遮住脸,只露出一双异常淡漠的眼睛。
      扶刹。
      我看着他,扯扯嘴角:“哟,军哥哥好生眼熟。”
      “放肆!”两个士兵一齐喝道,吓紧了红妆。我侧身挡在红妆面前,乐呵呵地说:“哎哎,干什么啊?我就说了个好眼熟,你们至于这样吗?真是没规矩!”
      “算了算了。”红妆拉着我的衣角,她急着入宫。
      我便作罢,对扶刹抱拳行了个礼:“多谢军哥哥了,后会有期。”说完拉着红妆就走,余光瞥见小厮装扮的扶柳正冲他跑来。
      心突然闷闷的。

      红妆进宫似乎并不是光明正大。
      这一路来,就只有我们两人,连个婢女都没有看到。到了皇宫宫门下,她也只是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拿出令牌。就那样没有任何接送,没有任何喧哗地入了宫,成为颜嫔。
      第二日,宫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妃嫔的事情传开,使许多人大惊失色。好在这事儿皇上是知道的。
      我作为红妆的贴身宫女随她入住鎏金宫,看着这些发生的好像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的事情进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悲凉。
      之后红妆入宫半月,没有一次受宠。
      外人传此处的皇帝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但似乎红妆不是那样想,有一日我见她在园中作画,画上的男子一袭白衣,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长长的睫毛静静地垂下,低头抚摸着怀中的雪狐,薄唇抿起一个安宁的弧度。
      “这是谁?”
      “皇上。”
      她似乎是见过皇上的,但又总觉得不太可能,我问她时,她却默然不语。
      来皇宫的第二十五天,终于见着了天子。
      那一日下起了大雪,我记得天界是不会下雪的,只有每年到凡界姐姐家做客时偶尔才能瞧到,因此我格外喜欢雪,便和红妆告假在殿外赏雪弄梅。
      大连宋旭就那样从雪中来。
      当时我便想——噢,原来天子是这样的。
      红妆画上的大连松旭是一身白衣,而此时的大连松旭,亦是身披银白狐裘,镶着金边的白袍长长的拖在地上,脸上那病态的苍白似乎因为激动而浮起了红晕,整个人白的好似要融入雪中,又好似就要那样静静地化掉。
      “花颜。”我听见他唤。声音那样的轻柔,像是对待自己的性命。
      “嗯,你来了。”红妆站在殿门口,偏头冲他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咳咳咳咳。”那大连松旭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我才知道那抹病态的苍白原来不是假的,他本身就有疾。
      “你怎么不告诉我,代嫁的是你。”大连松旭断断续续地道:“咳咳、若我知道是你、咳咳咳,便不会等到这一天……”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红妆替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花颜担负着你这样的情感,始终不得安生啊……”末了是一声叹息,让人久久回味。
      我便那样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恐怕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
      不由想起扶刹,我们在一起,会有人也有这样的感受么?还是说,我们更像兄妹一些呢……
      “他……呢?”两人说了会儿话,大连松旭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个人:“他……准许你来么?”
      “有何不许?”红妆苦笑了一下:“只要是对他妹妹好的事,他求之不得。”
      大连松旭沉默不语,良久,开口:“……我放你回去吧,对外说颜嫔暴毙了就是,至于十一他家的事,我会给一个好结果的。”
      我开始有些佩服这男人的肚量,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竟然还能放手……或许爱至深时,在不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
      “不用了。”红妆抬起手,笑着拂去大连松旭眉间的忧愁:“我既然答应了要来,就不会再走。”
      我想她没说完的那句话可能是——即便舍不得。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大连松旭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便匆匆走了,我见红妆望着他的背影,忽然低低的啜泣。
      这一哭可把我给吓坏了,我平生最怕人哭,总觉得那眼泪好似是一个个冰锥子,敲在心尖上实在疼痛。
      “哭什么?想十一了就回去看。”我忙走到她身旁拥住她:“别憋坏了自己,闹的那大连松旭也不开心。”
      红妆的身体顿时僵住:“我、我没有想十一……只是觉得……这样对不起松旭……”
      还说没想。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她的头,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珠:“有什么对不起的,老天爷造的孽,关你什么事。”
      她愣了下,半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倾九,你看的真开。”

      是的,她知道我姓唐名倾九,是天界唐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她说,这天上地下三层连环,唯有我能帮她。
      不是因为我是唐倾九,而是因为我是扶刹的未婚妻。
      换句话来说,能助她的唯有扶刹。
      我笑道:“有婚约又怎样,不过薄薄的一纸。”
      她扯下身旁树上妖冶的梅,“三界谁人不知,步六孤家大公子性格桀骜不驯,除非他本人同意,不然又如何能与他多了一页薄纸的关系。”
      这话说得我倒有些洋洋自得,不过这种感觉却是有点想,你面前放着最爱的食物,可你不知道那食物是不是属于你的,当你大胆地想靠近时,那食物自己移动,这让你无法定论。
      “你真是抬举我了。”我扯扯嘴角:“那孩子的心谁能明白……而且,这必然有家族的关系。”
      红妆无奈地摇头,再不言语。
      又是半个月。在宫里的日子格外快。这半个月中,我只见过扶刹一面,是大连松旭来看红妆是他来汇报军情的。
      我一直觉得,扶刹这种人不应该被关在监狱里荒废百年,身披戎装才是他应该做的。事实的确如此。
      这个半个月之后的唯一一件大事,便是大连松旭的生辰贺宴。
      颜嫔接了旨意操办宴会,也因此受封为颜妃——虽然我并不记得大连松旭有宠幸过她,想来这个颜“妃”是名不副实的。不过这并不关我什么事,该来的总会来。
      “左边放牡丹,右边的芍药去掉。”红妆站在盘龙殿前,板着脸指挥这指挥那,我都有点不相信这是素日里那个只会拂拂琴的弱女子了。
      “总觉得对不起他,所以就做了这些。”她冲我笑笑,有些疲倦。
      我只是点头,心道你若是真觉得对不起他,就应该干脆利落地走掉。
      红妆对这事儿确实是上了心,每日做针线活到三更半夜,早早天没亮就又起来做,整个筹备严谨有序,而我因为闲来无事,就过去帮她。
      那日正在盘龙殿摆放最后的果盘,抬首见扶刹正站在殿门口,冲我招手。
      我看了看没人注意他,便匆匆走过去。
      他拉住我的手,走到殿外的一棵树下。
      “你怎么来了?”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外面冷的可不是一丁点。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都化为一句:“来看看你。”
      “哦。”我点点头:“看完了?我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倍儿棒!”
      我以为他会想往常那样无奈的笑笑,结果却和我想的不同。扶刹只是看着我,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刻入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
      “大连松旭生辰那日,你到殿外来找我。”
      “为何?”我不解,又笑道:“难不成你要起兵谋反?”
      “你不是要帮红妆么。”他摸了摸我的脑袋:“谋反的不是我,是十一。”
      原来如此。
      这就说的通了。
      不过……
      “红妆跟我说,十一不是只想让她进宫保十一家周全么?”
      “若你有一日能黄袍加身,你岂会甘做平民百姓?”扶刹的手一直停在我的头上,揉来揉去揉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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