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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胭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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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扶柳那里知道,这个村子叫百花村。
我不觉想起百花林,以及这么久都没有消息的执言。
到底我与执言在一起师徒了那么多年,友情总归有的吧?但我入狱这么久,他是否在心平气和的喝茶?我觉得有十之八九的可能,于是我应该说他十分了解我呢,还是说他太过铁石心肠?
扶柳还告诉我们,这里是百花村的入口,她是百花村村长的女儿,因此要住在这里,替外出打猎的父亲守着。
再往里走上半个时辰,就能见到热闹的集市,好客的村民,太多的美景。
说的好似是人间仙境。
我承认吧,我对扶柳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敌意。因为扶刹,我亲亲的未婚夫,看她的时候如此专注!
作为未出阁的闺女,把亲亲未婚夫这种话刮在嘴边是不是有点不知廉耻?
没关系,没有特点怎能吸引他的视线。
这可是我未来生活的目标呢。
扶刹摇着白羽扇子静立窗边,垂着头,墨发遮住眉眼。绣着暗红色五宝玲珑图的黑衣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扶柳看的失神。
嘿,这两人可真有默契,都曾看对方看到失神。
我觉得现在我就像个第三者,这种感觉真讨厌,明明他们才是见面第一天,却好像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比如说扶柳能猜到扶刹喜欢喝龙井茶而讨厌封侯茶;从来不吃甜品以及食物的温度要适中等等。
如今他们一个低头想事,一个看人出神,我只好从中间收回我那尴尬的脚,转身去院子里和狗狗玩。
“他们都是坏人。”我抱起涣涣,它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白狗,唯一特别的就是比我见过得所有犬类都可爱那么一点点。
但它的主人是扶柳。
“你的主人是坏人。”我点点他的鼻子:“所以你,也是坏狗。”
我从袖口拿出那把执言送给我的蝴蝶刀,银白色的刀身被刻上我的名字,刀柄的黑色蝶翼在月光下,连返照都没有。
我将它对准涣涣,想象着自己现在一定很狰狞的样子。
当我把蝴蝶刀插入涣涣的身体里打了个圈儿后,迎来扶柳刺耳的尖叫声。
“涣涣——!”
啧,真是主仆情深。
我看着她扑向涣涣,紧紧把涣涣抱在怀里,泪水席卷了整张脸——梨花带雨都不足以形容。
扶刹自她之后从屋里走出来,夜里看不清神色。
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我也抬头看他。
好像过了一千年那么长。
自从我灭了涣涣,扶柳就再不看我,明里暗里的讽刺我,更是在扶刹面前添油加醋地痛告我的罪行。
只是扶刹没反应。
大概扶柳还不了解扶刹这个人,据我推测,扶刹应该是属于隐忍型的,他不理你,代表他已经略有烦躁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然,第二种已经被我去掉,我觉得他应该是烦躁了。
为什么呢?因为他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拧着眉。
偏偏扶柳似乎还以为他这是在思考怎么处理我,乐的快飞上了天。
扶刹是那种长的极美的人,大抵是个女子都会生出好感,我觉得我应该大度些,就没怎么在意扶柳的事。
我们在扶柳家因她的百般请求住了三天,三天之后从她家出来,却见她背着行装,看样子是想和我们一起走。
“你不怕你的父亲?”我好奇地问。
“当然不。”扶柳骄傲地昂起下巴,红唇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许多年后我想,其实当初扶柳并没有错,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有扶柳在,我们不用担心迷路,很快就到了百花村内部。
百花村的村民喜欢红灯笼,他们在树上、屋檐上、街道上,都摆满了红灯笼,里面不管昼夜都点着烛火,即便是白天看也十分的耐人寻味。
我们驻足在一家客栈前,寻思着要不要进去住,谁知店主出来看到我们,不,准确说是看到扶刹,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公子,求您救救我们。”
没说几句眼泪就出来了,还一个劲儿地磕头,扶刹淡淡地开口:“说清楚,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斜眼瞥了瞥扶柳。
我见扶柳一脸心疼地扶起地上的妇人,轻声安慰着。
抬头时我瞧上了一直站在门口观望的黑衣女子。
她大概二十余岁,精致的脸上带着红妆,想来不施粉黛也会是极美的,只是现在添了胭脂水粉,却极衬她那双眸子里与年龄极度不符的沧桑和淡漠。
察觉到我看她,她冲我轻轻点了下头,走过来,说:“姑娘,可否求你们帮个忙。”
我有些想笑,怎么这百花村如此神奇,我们一来就要忙着当圣母。
“奴家红妆。”她笑起来,“想托姑娘,寻下夫君。”
待她说完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不是让我改行做媒婆。
红妆幼时为了寻母亲,跟着父亲到县城去了,谁知父亲又去京城,却是一去不回。而她在县城认识了一个男子,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只是现在她知道父亲回不来了,自己因为家世和那男子更是没有可能,便想安安静静地回村里度过余生……但那曾经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在听她说出想法后竟一改脾性,将她关了起来。
若不是她拿性命相协,恐怕再没有机会能回百花村。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学着她笑起来,却咧开嘴:“我和兄长还是为了逃命来此处的,需要人救呢!”
“我相信姑娘。”红妆抿唇的样子很好看,像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多了一株荷花,霎时惊得满堂座。
“我们都是命薄之人。”她传音给我。
身体一震,我立即看向她,然而她却依然只是笑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又似乎知道的太多。
“合作愉快。”我扯扯嘴角。
旁观良久的扶刹见我们两终于停下这匪夷所思的话题,才闷闷地开口:“扶柳让我与她去救那妇人。”
我眨眨眼,爽快地答应:“明白了,我们在龙镇见吧!”
龙镇是凡界的第一个镇子,只要出了这里就能到达。
“好。”他突然笑笑:“半个月,之后我在那里等你。”
其实我一直觉得分别不需要那么多废话,像某些朝廷官员闲的没事儿干写的小说那样,还来个:“你要想我!要给我带我最爱吃的食物!”“没问题!你也要想我!待我回来之时,我们就大婚!”等等诸如此类的肉麻的缠情的话,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个转身。
仅仅一个转身而已,你想不到那会发生些什么事,因此所谓的约定也没有必要,总不能在食言之后还要扑上去问:“你想我了没有?你给我带吃的了没有?”那都不重要了。
我继续眨眨眼:“我需要再说点什么别的吗?”
扶刹哑然失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转身,跨上马,回头看了我一眼,缰绳扬起落下,消失在漫天黄沙中。连带着与他骑同一匹马的扶柳。
就是如此简单的离别。
我愣愣地看他们离开,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却多了一个转身的距离。
耳旁回荡着红妆那句:“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有时候我们更像兄妹。然而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现在,如同我的人和小三跑了我还挥着手绢送别他们那样,憋屈,难以忍受。
红妆晃晃我,我回神,对她歉然道:“抱歉,现在可以说了。我们怎么走?”
红妆牵给我一匹马,我骑上去跟着她走,脑中却一直有扶刹的影子挥之不去。
他说了,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而且今天,他似乎笑了很多次。
我看着马蹄踏过的小水塘,猛地拍拍自己的脸……上面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想不到半个月后扶刹会不会在龙镇等我,也想不到若是到时我见到他,我会不会扑上去对他说:“你看,我有好好照顾自己哟。”大抵他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在遇见扶刹之前,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不会真正难过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心疼?似乎是在大殿上第一次见他,而第二次是在十八层地狱看到他忍受烈火昏迷时的样子,第三次……就是现在。
你看呀,他只不过是带着另一个女人走了而已。
我这样安慰自己。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谁知道从我们到百花村起他和扶柳就有了什么情愫呢?那也与我无关吧,虽然我们并没有解除婚约。可我们算是真正的有婚约的男女吗?我们没有一起去过月老庙,抽过姻缘签,算过三生盘,吃过轮回桃。哪怕是家族婚约,都应该有这样的事发生,然而我们没有。
只是我一直自持甚高,因为爱慕他的人很多,他却从不睁眼相待,我是第一个,在曾经也是唯一一个。
直到扶柳出现。
这种感觉就像心脏被活生生地挖去了,整个人空落落的。
“姑娘?”红妆轻声唤我,我忙回神,怔道:“怎么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她无奈地拉住缰绳:“姑娘你这样一直走神可不好,此处地面坑洼太多,很可能有个闪失。”
“嘿。”我冲她咧嘴笑:“那个……春天嘛,思春着思春着……走神很正常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