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酒》无良骚年

7、第六章 水墨

　　执言说，我这人生来就克三界。
　　从三层到十层，一路顺风。
　　我冲扶刹得意洋洋地笑：“跟着姐姐我混，抱你吃好穿好，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哑然失笑，只能无奈摇头。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融化了此冰山的一角，看样子，扶刹对我的偏见正在一点点的减少。
　　这是好兆头啊！想姐姐我来一趟十八层地狱，要是不仅毫发无伤，还栓了个美男回去，不羡煞死那群渣女才怪！
　　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冰山融化是融化了，但你觉得在上面长了一排高大的树，然后和山中心宝物的距离是近了呢还是远了呢？
　　再说正题，我们走了许久，几乎是三个时辰一层，很快就打到了十八层。
　　“会不会有点太快了？”我怔怔地看着面前通往地狱出口的大门：“这和我从唐家飞到天界有啥区别？”
　　扶刹冷冷地瞥我一眼：“莫要高兴太早。”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我们在出口拿到了一块悬浮在空中的牌子，牌子呈长条形，有手掌大小，上面刻着铜金色的麒麟。
　　“这个给谁？”我又愣了下，听说从地狱出来时会有块通行证似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吧？不过……只有一个怎么分？
　　我本是想发扬我大唐家博大的胸怀将此牌让给步六孤家的小子，谁知那扶刹十分不领情，嫌弃地丢给我：“你拿着吧。”
　　……是啊，这玩意儿又不能卖，要着有啥用……
　　于是我揣着牌子，跟着扶刹，一路到了传送口。
　　“步六孤兄。”我泪眼汪汪地拍着他的肩膀：“后会有期。”
　　扶刹身旁的气息又是一冷：“从这里出去，我们会到达同一个地方。”
　　我手一僵。
　　“从那里还要寻找出口。”他径直走到传送口，苒苒的红光自脚下升起，应得他眸子发亮：“我在那里等你。”
　　我在那里等你。
　　这话听着好暧昧是不？
　　这证明此人不是冰山啊！
　　终于被姑奶奶我看穿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立刻兴致勃勃地跳进传送口，开始各种盘算之后的策略。
　　家，要回。
　　美男，必须带走！
　　红光撤下，空道中一片漆黑，从这里走到尽头也就是目的地，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我纵着法术飞翔，安宁祥和，加上在十八层地狱中几天几夜没睡，眼皮开始忍不住打颤。
　　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少年策马奔腾在碧绿的草原上，蓝衣翩翩，头戴锦丝羽冠，高声喊着：“花颜！你这次总算没我快了！”
　　那双黑眸，映着满满的欣喜。
　　“啊……”后面传来小丫头懒洋洋的声音：“我让让你而已。”
　　少年立刻苦了脸：“不算不算，咱们再来！”
　　就这样追逐着，又是三年流逝。
　　花颜端着盛满糕点的盘子走在十一家的长廊中，十几岁的她已出落地极是标志，偶尔蹦跳几下的俏皮模样，更是衬得她纯真可爱。
　　父亲去皇城一去就是这么多年，她在十一家总归还知道什么叫做“寄人篱下”，
　　“花颜。”
　　书房中的十一抬起头，看着来人笑。
　　“咦。”花颜眨眨眼睛：“有女人的味道。”
　　“噗嗤！”十一大笑起来：“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女人吗？”
　　“爹爹说女人就是女人，女人的身上有香味。”花颜又眨了下眼睛。
　　提到爹爹，十一就不说话了。
　　想来无论如何一个人去皇城不可能这么久都没回来，虽然他时常派人伪装成花爹爹的人传来口信，但……这终究不是一个万全之策。
　　只是父亲教过他，不管怎样，都要保护好自己爱的女人。
　　“花颜。”十一突然偏头：“今晚我带你去看花灯吧，正好是十五了。”
　　“好呀好呀。”花颜立刻惊喜地一蹦好高，“十一哥哥最好了。”
　　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如潺潺的溪流，从六年前就已经流进了十一的心里。
　　县城的花灯虽不比皇城，但因为县城主的贪污腐败，爱好奢靡，所以就格外隆重了些，方圆百里，无一比得上。
　　花颜打小就喜欢看花灯，十一记得，每逢十五，花颜的眼睛就会在花灯的衬映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煞是好看。
　　整条街都被花灯包围，大大小小的花灯并排放，孩童们也是人手一个，好不热闹。
　　从商贩的手中接过糖葫芦，付了钱，花颜大口地咬下去，脸上顿时粘上未干的糖汁。十一哭笑不得地伸手替她擦去，手尖的温热在花颜的心里留下一道印记，抬头，正对上少年的满目柔情。
　　他啊……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抢眼呢。
　　余光瞥到周围女子看直了的眼，花颜暗叹。
　　可他知道，县城主的公子，是自己高攀不起的。
　　“十一公子。”花颜低下头，“你以后，还是和我保持些距离的好。”
　　十一的手僵住，半晌，扯出一丝笑来：“花颜，我喜欢你，你应该知道的。”
　　他藏了六年的话啊，怎么就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了。
　　不免有些嘲讽自己的心急，却还是带着十分的期待看向花颜。
　　花颜袖中的手一紧，她多么想说：“我也喜欢你，喜欢了六年。”
　　但县城主的公子她攀得起吗？攀不起。何况依照县城主的性格，若是一意孤行，很可能会祸害百花村的村民。
　　至于那去了皇城的爹爹……这么多年都没回来，怕是回不来了吧。
　　虽然略有唐突……可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公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花颜勾勾唇角：“花颜自幼许配给了村长的公子，待得成年，便要回去成亲。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花颜今日就向公子辞行吧。”她说着欠了身，“多谢公子六年来的照顾。”
　　“……”
　　这算什么？
　　他十一既然敢收她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打探不清她的底细？
　　婚约？那村长根本就没有儿子！
　　花颜，你想拒绝我，至于用这种谎话吗？
　　十一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狭长的双眼微眯。
　　为何，我守了你六年，你却丝毫都看不到？
　　为何，我掏心掏肺了六年，仍换不来你一点点的心意？
　　花颜，你知道六年有多长吗？你知道六年会发生什么吗？
　　“来人。”薄唇开合，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带花颜姑娘回县城府看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出来！”
　　花颜猛地抬头，眉眼染上不可置信。
　　这是她认识了六年的少年吗？
　　一身的桀骜不羁，怎是曾经的温文尔雅？
　　那双眸子又变成了亮晶晶的，只是花灯晃眼，看不清神色。
　　十一记得，煞是好看。

　　我被扶刹从睡梦中拍醒。
　　“啊……真早。”我揉揉眼睛坐起来，那传送道已经消失，扶刹正冷冷地望我。
　　我尴尬地笑笑，转头打量周围。
　　杂草丛生的荒地，能看见不远处山峰叠峦，几里外似是有着一处人家，屋顶冒着袅袅青烟。
　　“从这里出去，我们就能回到天界了。”扶刹伸出手拉我起身，还是那副清高的样子。
　　真好，什么都没变。
　　我揉揉眼睛，略有酸涩。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我说，“那个冒着烟的地方。”
　　扶刹没说话，转身向那里走去。
　　也不知道我那父亲是怎么想的，明明我与扶刹的性格是一个天一个地，若是论家世论背景，门当户对倒是不错，只是与我门当户对的公子也不少，怎就偏偏选了他，不是存心要我难堪吗？
　　这感情要是没培养好，成亲之后还不是守活寡的份儿。
　　我就这样一路寻思着，很快便到了人家处。
　　外部是很普通的栅栏，围着一座木屋，木屋旁是鸡圈和猪圈，与在凡界的村民甚是相像，除了这里只有他们一家这点。
　　我们两人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大有软攻不行直接上的架势，谁知木门推开，走出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妙龄女子。
　　那女子亭亭玉立，身量纤细，面若桃花，呵气如兰，眉眼上了淡淡的红妆，不觉让人赞声：“半妆美人！”
　　大抵就是那种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姿色。
　　斜眼偏向扶刹，发现他竟然看得出了神。
　　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姑娘我一袭红衣不施粉黛都如此耀眼，他有正正经经地看过一眼吗？那女子不过就是白衣若风，怎敌？
　　我轻轻拉了下扶刹的衣角，略带委屈地看他。
　　“……”扶刹默默偏头，对那女子说：“在下扶杀，这是自家的妹妹扶柳，在此处迷路，惊扰姑娘了。”
　　我斜眼看他——扶柳？姑娘我是那种样子？
　　“迷路了？”女子眨眨眼，旋即笑道：“没事，可是从牢狱里逃出来的？唉，最近真是的……冤枉了如此多的人。”
　　她这一句话，我思索良久愣是没明白有什么意思。
　　扶刹似乎没怎么在意，只是道：“不知在下可否带家妹在姑娘家借宿一宿？”
　　“当然没问题。”女子抿着红唇，笑颜如花：“如果是帅气的哥哥，那是最好的了。”继而又欠了欠身：“小女的名字正好也是扶柳，真是有缘。若是不嫌弃，以后二位就叫我柳儿吧。”
　　扶刹拧着眉，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仰头望天——这个时候我说话有用吗？
　　“看样子姑娘比我大。”那扶柳转过头看我，星眸闪烁着好奇：“就叫扶姐姐吧，可以吗？”
　　“……”
　　我唐倾九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