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酒》无良骚年

6、第五章 花容

　　正值晴空万里，执言走在百花林间，拿着法术化成的双叉修剪枝叶，虎子跟着他，气氛沉默地有些诡异。
　　“怎么不说话？”执言回首瞥他一眼。
　　虎子闻言抬头，眼眶微微泛红：“公子为何不救她？”
　　执言轻笑一声：“放心，她不会有事。”
　　虎子见他云淡风轻，虽然知晓自家公子必然是极其有把握的，可想到那害的人鬼不生的十八层地狱，便觉着心颤。唐倾九素来待他损是损了点，可到底是真拿他这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当朋友，她出事，他能不急么？想着噗通跪下：“公子，虎子求你救救唐姑娘！”
　　执言冷了脸：“我说她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说罢叹口气，扶起虎子：“她的命，硬着呢。”
　　“公子何出此言？”虎子迷茫地看他，执言伸手拂去虎子身上的落叶，声音回荡在静默的林间——
　　“洛水冥魂的命，是那玉帝小儿能左右的么？”

　　从百花林回到自己的家，虎子一路抽抽搭搭欲哭又止。看见娘亲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怎么了这是？”外貌看似不过二十有余的美妇慌了神，连忙抱住儿子哄着：“虎子乖，有什么事跟娘说，娘给你做主。”
　　“唐姑娘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虎子哭着说。
　　美妇沉默了，关于唐倾九和步六孤扶刹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明白这不是他们普通人能够干涉的。
　　“放心，唐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她只好这样劝抚。
　　“……”虎子不说话。
　　美妇叹了口气，搂紧儿子。她好怕自己的儿子也和他的父亲一样，为了微不足道的事丢掉性命。
　　更何况，是那样惹到三界的苦差事。

　　外界风声四起，而我在十八层地狱下，享受着血一般色彩的温泉，好不舒服。
　　这十八层地狱是曾被冥王找了大师改造过的，真真实实是十八层。且从第一层到第十八层温度不等，准确来说，第一层最热，然后慢慢降下来，直到第九层，温度逐渐升高。
　　本来是可以让人呆在第九层不动的，可冥王会让他的犯人如此好过？于是这地狱便成了另一个样：人若是站着不动，最终会被不断上涨的岩浆淹没，或者被火热的气息烤死，只有一直奔跑，才能让自己活得久一些。不过地狱下也不是太平的让你只躲个温度，火灵猛兽之类的并不少见。
　　况且，要是一直跑，终有天会累死。
　　不过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对这玩意儿免疫。
　　我百般无聊地戳着第一层升上来的岩浆气泡，听着旁边没动静，不由偏头：“扶刹？”
　　扶刹闭着眸子坐在原地，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身上披着的黑色狐裘和明黄长袍早已脱下放在一边，独留件白色里衣，隐隐能看到他的肌肤如火。
　　“扶刹？”我又唤了一声，他还是没动。想来是在一门心思地抵御烈火。
　　这个蠢货。
　　我撇撇嘴，走到他身边坐下，一只手搭上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扶刹浑身一颤，就在我奇怪怎么没用的时候，他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急促的呼吸也平缓下来，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我在原地干瞪眼。
　　平时看他那么拽啊那么强大啊，挥挥手连玉帝都抖三抖的，没想到会怕了小小的地狱之火。
　　坐了半个多时辰，岩浆涌到了我的腰身处，如果再在这里呆下去，整个人都会淹死的。
　　想了想觉得不妥，就施了法术扛起扶刹，往第二层去。
　　“吼吼——！！”
　　巨大的吼声从通往第二层的洞口传来，震得我耳膜疼。
　　浑身冒着火的大狮子窜出来，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奔到我面前。
　　“扶刹啊扶刹，你欠我一条命！”我在心底默道。突地抬手，光芒涌现，崇月剑出，剑灵化为一股青烟，荡漾在火狮旁。
　　手势一变，青烟急促扑向火狮，眨眼间，火狮灰飞烟灭。
　　“没意思。”我不屑地收了崇月，拿走火狮的内丹。
　　我没看见，扶刹此时已经半睁开了眼。
　　之后我去了第二层，在那里呆了会儿，扶刹才渐渐转醒。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似乎有些不情愿。
　　“怎么谢？”我挑眉：“就这样说两个字的话，是否太没诚意？”
　　扶刹看着我，黑眸深如潭水。
　　“要不，以身相许？”我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嘻嘻笑道：“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有婚约的。”
　　“姑娘自重。”他拿开我的手，开始穿起衣服。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扯得心疼。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用这样冷漠的方式对待我呢？这样的两个人，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吧……
　　不过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兴奋。
　　“你是有心事？”我恬不知耻地凑上去：“看你总是闷闷不乐惜字如金的，可是为了谁家的姑娘牵肠挂肚？”
　　“……”
　　“唉，难道你就那么讨厌我？”
　　“……”
　　“喂，说句话嘛……”
　　“……”
　　……
　　最后扶刹冷冷地看我，俊美的脸上带着冉冉升起的不耐：“姑娘，该去第三层了。”
　　见他终于肯说话，我立刻喜笑颜开，死皮赖脸地抓住他的衣袖：“去第三层干嘛？难不成你还打算通过这十八层地狱？”
　　“姑娘难道不是这样想的？”扶刹的嘴角噙上一抹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奇怪。
　　“既然你要去。”我眨眨眼：“那我就陪你好了。”
　　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我。
　　“我脸上有什么麽？”我蹙眉。
　　“没事……”他忽然笑起来，连带着眉眼都一起弯了弯，留给了我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你开心就好。”

　　我与扶刹晃荡在第二层。
　　第二层的环境相对来说要比第一层好得多。虽然一样是火热的岩浆四处喷洒，但好歹看上去没那么令人作呕。
　　为了使扶刹保持对温度的免疫，他一直在我周身一米处。
　　那大概是我这辈子，离他最近的时刻。
　　和第一层不同，第二层的守护神兽需要闯入者自己去触摸机关，这个机关还得去找。于是我们就有了新的目标，为此不断探索，化干戈为玉帛……暂时尽释前嫌。
　　自从来到十八层地狱，扶刹一直是一身白衣，染着烈红如血的岩浆；而我则一袭红裙，融入烈火。
　　也就是这样，他成功的成为了诱饵。
　　素来听闻十八层地狱中的守护神兽喜爱红色，要是碰到谁犯了这个禁忌，带了他们不爱的颜色来，就会遭到群攻。
　　我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后来我冲扶刹解释，我们去找机关，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但是那规则又没说，不能让神兽来找我们。
　　饶是以他的淡定，都被我气得不轻。
　　十八层中层层出妖兽，此言不虚。
　　面前的火灵挠着头，突然伸出爪子，戳戳我的脸。
　　它明明身高数十丈，那爪子却可以缩小成我眼睛大，还柔软的不得了。我忍不住去碰，旁边飞来一粒石子，霎时打的我手生疼，缩了回来。
　　“你忘了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了？”扶刹的脸色很难看。
　　我愣了下，旋即感激地冲他笑。
　　扶刹居然也愣住，眉眼染上迷茫，低头久久不语。
　　那火灵见自己被无视，顿时抓狂了，大掌一挥，纵着岩浆扑来。我急忙拉过扶刹，一门心思抵御火热的气息。
　　只是想象中的困难并没有到来，我们再睁眼时，已经身处第三层。
　　“……这就完了？”我呆呆地摇晃扶刹。
　　扶刹面露疑色，显然不知情。
　　我立刻大笑：“果然是姑娘我人品好，连十八层地狱下的神兽都放我一马。扶刹你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才能和姑娘我一道啊！”
　　如果我当时能获他心底事，便知他在悄悄说：何止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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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颜和爹爹在除夕出发去县城。
　　临走时百花村的村长送了几里路，乡亲们是极力挽留，可花爹爹死命不听，愣是要去一探究竟。
　　花颜的母亲生完她就走了，似乎是忍了花爹爹的贫穷很久。故而大家都说那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但花爹爹一直在找她，昨日听了出去采买的舅舅的消息，便下了决心。
　　花爹爹带花颜到了县城安顿好，一人去了官府。
　　子时花爹爹还没回来，花颜在客栈里坐不住，就问了路人去官府找他。
　　十一站在门口玩石子，老远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跑来，顿时起了兴趣。
　　“你是谁。”他挑挑眉，冲那人喊。
　　结果花颜没找到爹爹，却认识了那名唤十一的少年。
　　“啊……你爸爸啊……”十一作思索状。
　　府上……今日是斩了一个叫花容天的男人吧？
　　“他呀。”十一的眼珠滴溜溜转，“嗯……他被我爸爸派去见皇上了！”
　　“见皇上？”花颜困惑地眨眼：“爹爹是来找娘亲的……”
　　“对呀。”十一笑嘻嘻地打断她的话：“只要见了皇上，你爹爹和娘亲就一起回来啦。”
　　“那要多久？”村长伯伯还在等他们回去帮忙……
　　十一想了一下：“不久的。”他拉过花颜的手，笑道：“走，今日起你就跟我住吧，对人说你是我房里的丫鬟，一起等你爹爹回来。”
　　花颜怔愣，却没挣扎。
　　这一等便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