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酒》无良骚年

3、第二章 芙蓉

　　不论是在哪一界，凡是名中含有刹字，都被人们认为不详。便是尊神扶刹也逃不开这命数，故而从他之名传开时，玉帝就对他紧盯不放。
　　也不知道那步六孤家是如何想的，竟给将来要继承大业的嫡长子取这样的名字，不少风言风语漂流却不管。
　　我看着那扶刹打量了半晌，最终勾唇冲狐城发表我的见解：“你这大哥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你两明明是亲兄弟，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狐城也是个美男子，但在扶刹面前……哼哼，勉强算个男子罢了。
　　“大哥怎是我可比拟的。”狐城难得没有反驳，眼中充满了崇拜地看向殿中那人，“大哥自小便是家中顶梁柱，上至父亲下至婢仆，谁不对他充满敬畏？如此神人，我怕是连万分之一也不及。”说罢又瞥我一记：“喂！你这丫头那什么表情，莫不是看上我大哥？嘁，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开玩笑，我这明明是夸奖你有自知之明的表情好么。
　　执言也笑起来：“她啊……可是有婚约的人呢。”
　　“唐倾九有婚约？”狐城眨巴了下眼睛。
　　“对哦。”执言继续道：“听闻你那大哥从小便不近女色，连男色也不好。若是有人敢擅自近身，那么将会死无全尸，当真是神秘的很。”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心下微紧。能让执言好奇的人不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那些人后来各成了西海的蛟王，东海的海师，冥界的地王，还有……还有一万年前天界的风神和月神。
　　“与她有婚约的是谁？”狐城戏谑地指着我：“哪个男人那么蠢，想娶这悍妇回家。”
　　执言跟着他眨眼睛：“不就是你那蠢货大哥么。”
　　“噗——！”我将刚喝下去的酒完完整整地喷出来，愤愤地瞪向执言：“我何时有婚约了？对象还是扶刹？”
　　“自古婚约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没到成婚的年纪，想来唐家主人也是觉得过早告诉你了，你会胡闹。”执言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在我头上胡乱揉了一通：“你一介小毛孩子，能胡闹到哪里去呢？”
　　小毛孩子。
　　你大爷的小毛孩子。
　　你全家都是小毛孩子。
　　“师傅。”
　　师傅你快看我这真诚的眼神。
　　“说。”
　　“徒弟可不可以把师傅逐出师门？”
　　“……”

　　“砰！”
　　执言张口欲要说什么，殿中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我立刻定睛看去。只见扶刹依旧跪着，而玉帝已经将整个金桌推翻，满面怒容：“你说什么，你要和唐家嫡女解除婚约？！”
　　啪啪啪。我立刻在心底拍手：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扶刹也！
　　狐城凉飕飕地看我一脸激动：“解除婚约你很高兴？哼，嫁给我大哥，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再说，如若大哥要跟你解除婚约，以后恐怕没人敢娶你。”
　　我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没人娶我，和没有美男看，似乎是一个意思。
　　但是……
　　“那有什么关系。”我巴掌拍在他头顶上，像执言一样揉着头发：“姑娘我可是不怕的。”
　　狐城的眼神瞬间深了。
　　“唐家嫡女可在？”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玉帝的声音。我稍稍哆嗦了下，忙站起身恭敬道：“小女在。”
　　高座上的玉帝一双眼睛扫过来，威严中带着些许柔和：“倾九啊……你看这事儿……”
　　玉帝怕扶刹？
　　我迅速悟出这茬，便笑道：“无妨，自然是我与步六孤公子无缘。”
　　余光瞥到扶刹的身影绷紧了一刻，很快恢复。然而就是那一刹那，我觉得憋闷到无法呼吸。
　　玉帝满意地点头：“你是个懂事的。不过朕也不能亏待了你，今日殿中来了这么多富家公子，你挑一个？”
　　开玩笑。
　　你没看到他们那一副“我才不要娶她好么”的眼神么？
　　“新帝，罪臣不同意。”扶刹冷凝的眸子盯着我：“此人身上刻着洛水冥魂，乃不祥之人，如何能祸害我天界众仙神！”
　　此言一出，万众哗然。
　　我顿时乐了，扶刹，你玩我，也不带这样的吧？你当洛水冥魂是大白菜，随便指个人就是？
　　“大哥！”狐城狐疑地望去：“唐倾九虽然性子顽劣，但却不像洛水冥魂，你莫不是弄错了？”
　　他这话博得了大部分人的赞同，扶刹脸色微沉：“狐城，我是你大哥，既然敢说这话，又怎会弄错？”说罢又把矛头指向我：“姑娘是否身怀鬼眼？”
　　“啪！”
　　我偏头，竟是执言捏碎了手中的瓷玉杯。
　　“步六孤家的。”他抬头，淡淡地在殿中扫视一圈，“不要以为我执言万年不理尘世，就是怕了你们五大世家。”
　　霸气！
　　我满脸崇拜地看着执言，然而扶刹却是冷笑：“五大世家渐隐于世，也不是怕了你们这些人的狠血作为！”
　　扶刹说出这话，想来是提前与五大家族交涉好了的。
　　几乎所有人都是呼吸一紧，这说明什么？五大世家要动了啊！
　　感受到有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我回神冲扶刹看去，手中的杯在指尖转了个圈儿。
　　突地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有了扶刹在殿上洛水冥魂那出，明里暗里，我倒是有了不少尾随者。
　　本姑娘魅力就是大，是不是？
　　执言照旧龟缩在他的百花林里，每日不是睡觉就是弹琴，悠悠扬扬的琴声飘出去，勾了不少怀春儿少女的魂。
　　“师傅。”我仰躺在执言柔软的躺椅上，数着天上的云：“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师母啊？”
　　琴音一滞，“你是有多希望把为师赶出去？”执言笑笑，修长的手指微动，琴音继如流水泻出。
　　“再者，你的事还没有解决。”他又说道，我起身严肃地看他：“师傅，那洛水冥魂是个什么东西？”
　　“……”他幽幽地瞪我：“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叹口气，仰头看天，边作无奈状，边静静地听他说。
　　执言不愧是三界有名的人物，详详细细地跟我道出了洛水冥魂之史。
　　洛水冥魂，顾名思义，洛水是天界从前的圣水湖名，也叫清心潭，后来因为里面葬送了风神和月神，故而去了圣物的冠，改为禁水湖。从字面上来看，洛水冥魂应该是指洛水湖中的魂魄，并且这个魂魄生前还是冥人。
　　但是，圣水湖自风神和月神之后，死了不少人。他们大多是被人陷害，也有的是自己跳湖自杀，更有甚者说是感慨风神一番痴情，随二位去了；这里面是是非非参杂在一起，魂魄中的感情也就不是原先的了，更不是普通的怨恨，有高人说，其混着了些可以毁灭三界的东西。
　　据传，数万年前出过一个洛水冥魂，那魂魄宿在了冥界某位男子的身上，后来此男子学会了连历届冥界之主都没有掌握的冥界镇界之法，大闹三界，顷刻间可让方圆千里血流成河，人称——刹神。再后来，刹神杀了冥界皇室九成的人，似乎是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毁了天界的镇界之宝。
　　当年刹神所掌握的几样可毁天灭地的本领，其中就有鬼眼。
　　不过，仅凭这一样就说我是洛水冥魂，还真是太可笑了！
　　我这么跟执言说，执言却摇头：“不，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
　　笑话。
　　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能知道？
　　“月圆之夜，你是不是会感觉浑身如针扎？”伸手接住空中飘下来的红叶，执言拿叶尖对着我：“刹神，有鬼眼，亦有针痛。”
　　“没有。”我很诚实地看他：“只有一次，之后就没有了，你也是知道的。”
　　我确实是有过针痛，在五百岁岁生辰的那个晚上，且当时年龄小，父亲给施了法术，昏睡过去没什么感觉，然后就再没出现过。
　　“这才是你神奇的地方。”执言笑眯了眼：“你有鬼眼，什么都看得见，学三界之术皆很快掌握，还能延伸造法，这两点和刹神很像，但针痛是史上记载洛水冥魂都会有的，而你只有一次，这便说不过去了。”
　　我挑眉，“你认为我是洛水冥魂过？”
　　“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收你为徒的。”执言笑得很嫌弃。
　　我顿时悟了，虽然不认为自己有多冰雪聪明天资卓越……
　　这个回答还真打击人。
　　“对了，你说的那个和扶刹的婚约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想起正事。
　　“本来就是你父母定好的。”执言摸摸我的脑袋，眼眸深沉：“不过这次扶刹代表步六孤家执意退婚……”
　　“……？”
　　“唐家是不会答应的！”
　　“……”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幸灾乐祸。

　　说来奇怪，桃花宴时玉帝明明是吩咐了要严加封锁消息，但凡界和冥界的主子却同时知道了，凡界倒没什么，反而是冥界，吵着嚷着要玉帝交出我来。
　　父亲携着主母去凡主那里求情，主母自然是不希望我活的好，她又与凡主最宠爱的姬妃带了点远亲，便吹了吹风，之后二人就被凡主“轰”出来，故而此事作罢。
　　只是被派去探风头回来的长姐面目上并无失落之色，她笑说：“说不定，你这次去冥界是好事呢。”
　　“为何？”父亲瞪大急红了的眼。
　　原来长姐去天宫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步六孤家出身的王母，从王母那里得知，冥王吵着嚷着要人，那神态并不像要报仇雪恨，却是有些激动和兴奋，好像捡了什么宝似的，玉帝见他如此，心下拿不定主意，这几日正茶饭不思。
　　想来这口风是玉帝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唐家给他个答复，是去，还是不去。父亲皱眉良久，看向我：“倾九意下如何？”
　　我知他是动了心，唐家虽为五大世家之一，但毕竟比不上正宗三界皇室的传承，若我去冥界真是如长姐所说，那么，这么好的机会，是个人都不可能放过。
　　“再等等吧。”我冲他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