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夏乐]桃源久住》千岁绿

10、温泉水滑洗凝脂，病来山倒去抽丝（中）

　　乐无异一口气跑到夏夷则的房间，喊了半天门无人应答。他马不停蹄转战栈桥下，先去了夏夷则平时练剑的空地，又跑到田地问了一圈帮忙照料作物的仙灵辈辈猴，它们都说没瞧见。他想了想，便踏着莲叶跑向湖心亭，湖面的微风携来一阵灵动跳脱的乐律，循声望去，只见闻人羽和阿阮站在亭子里，阿阮正在为她吹奏巴乌。

　　“闻人——！仙女妹妹——！”

　　他急三火四地跑进去，两个姑娘吓了一大跳。阿阮放下巴乌，瞪大眼睛瞧着他，闻人羽看他扶着膝盖半天喘不过气来，连忙问：“无异，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们，”他抚着胸口倒了会儿气，直起身体，“你们看见夷则去哪儿了吗？”

　　“夷则？”闻人羽摇摇头，“我从早晨就没看见他，怎么了？”

　　他的心凉了半截，愈发笃定夏夷则遇到了麻烦：“我去温泉泡澡时，看见他的衣服和剑堆在石凳上，可他人却不见了！他的房间和栈桥一带全找过了，没看见他人影，我再去别处找找看——闻人，如果你们看见他，马上用偃甲鸟传信给我，我先走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奔出湖心亭。

　　“到底是怎么回事？”闻人羽目送着他的背影，蹙眉道，“夷则不见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待乐无异跑得看不见人影了，阿阮忽然用巴乌敲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儿“闻人姐姐，我去找你的时候，好像看见夷则了，我看见他在栈桥下面的那块空地上练剑……”

　　“……！”闻人羽眼睛一亮，“那后来呢？你看见他去哪儿了吗？”

　　“唔……”阿阮用手绞着发辫，努力回想着，“后来我就来找你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闻人羽当机立断：“那我们就先去栈桥下面找。”

　　阿阮不解：“可是……小叶子不是说，刚才已经找过那里了吗？”

　　闻人羽道：“除了栈桥下面和温泉，我们也没有其他线索了。其实……我倒是怀疑夷则还在温泉那边，但我们俩过去怕是不方便，所以先从栈桥下面开始找。如果找不到，再让无异去温泉重新找一遍。”

　　“嗯，就听闻人姐姐的！”阿阮收起巴乌，用力点点头。

　　夏夷则常去练剑的那片空地附近，有一块被谢衣提过诗的巨石。空地跟田地隔着一条狭窄迂回的土道，土道两旁被高高的篱笆围起，郁郁葱葱的作物时常爬得比篱笆还高，把那片空地遮得严严实实，除非站在栈桥上往下看，否则很难发现那个地方。

　　两个姑娘跑向那里，离着老远，擅长灵力感知的阿阮就皱眉嘀咕道：“闻人姐姐，别去了，他不在那边啊……”

　　闻人羽正要放慢脚步，就听阿阮突然“哎？”了一声，但见栈桥下方漫上一片澄澈的水蓝，突来的灵力波动宛如四溅的水花徐徐散开。蓝光渐褪，一个颀长的人影提着剑从法阵的残影中徐徐步出，不是夏夷则是谁？

　　“……夷则？！”姑娘们俱是一惊，不由异口同声。

　　“……”听到她们的喊声后，夏夷则立刻攥紧了剑柄，待看清是她们俩，他及时收住了传送法诀，快步朝她们走来，“闻人，阿阮，是你们。”

　　闻人羽注意到，他衣冠整齐，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料味，但步伐一反常态地发飘：“夷则，你去了哪儿？无异刚才还特地过来找你。总之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就用偃甲鸟传信给——”

　　“闻人——”夏夷则叫住她，敛着眉轻轻摇了摇头，“莫要告诉他我来过这里。”

　　“为什么呀？”阿阮绞着自己的辫子，露出困扰的表情，“小叶子找你找得好辛苦呢，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他？”

　　“……”他闭上眼，面上显出少见的倦色，“我在避他。”

　　“……？”闻人羽一怔，“避他……？”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下尚未决定好是否要告知于他。”他睁开眼，“倘若贸然相告，只怕会永远失去这位挚友……所以，于在下想出对策之前，二位可否暂帮在下保守秘密？”

　　“到底是什么事呀？这么神秘！”阿阮盯着他的脸使劲看，“唔……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呀？”

　　“阮妹妹说得是，”闻人羽抱起肩，直视他的眼睛，“夷则，我们可以帮你，但我们需要知道，你要对无异说的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请恕在下不能如实相告。”阿阮好奇的眼神和闻人羽审视的目光，让他的眉心不自觉拢紧，“事关重大，在下……只能告及无异一人。”

　　“对不起，夷则，”闻人羽挥手召出乐无异做出的偃甲鸟，催动法阵，“在了解事情的始末原由之前，我不能帮你。”

　　言罢，她对立于手腕之上的偃甲鸟说：“无异，我们已在栈桥下面找到夷则——”

　　“慢——”眼见得金光闪烁，闻人羽手腕上的法阵即将催动，他脸色发白地抬起一只手，“在下——我……我喜欢他。”

　　“……！！！”闻人羽及时中断法阵，向后连着退了两步。

　　“唔？你喜欢小叶子？就是这样吗？”阿阮有些失望地嘟起嘴，“我也喜欢小叶子啊……哎，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吓人啊？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对吗？他烤的猪腿那么好吃，谁不喜欢他？闻人姐姐和谢衣哥哥也喜欢他啊，这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嘁，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夷则真是大惊小怪……”

　　“……”夏夷则用手撑住嗡嗡作响的额头，沉默地闭上了眼。

　　“夷则，你是认真的？”

　　好半天，闻人羽问了这么一句。

　　“是。”他放下手，认命似的点了点头。

　　“可是无异……”

　　看闻人羽的表情，他已知对方想说什么：“在下并无龙阳之好，唯倾心于此一人耳。在下亦知，无异仅目我为知己，无半分他念。故在下不求他有所回应，但求继续以友人的身份相伴左右。然而关心则乱，趋之弥近，在下便愈发不能抑制这份心思，只恐一言失口、一举失当，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故而在下决定暂且避开他一段时日，待在下理清头绪，回头再与他解释清楚……在此之前，能否拜托二位对他隐瞒此事？”

　　言罢，他向两人郑重其事地抱了抱拳。

　　“……”闻人羽凝眉敛目，似在思索什么棘手的问题。

　　“嗯，那个……”阿阮拱着秀气的眉看看他们俩，像是怕破坏此时严肃的气氛，支吾着开口道，“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唔……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们一声比较好——我好像……嗯……感觉到小叶子的气息了……”

　　“……！”阿阮这么一说，夏夷则方觉察到，极远的地方确有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正随着距离的拉近而不断增强，那股带着凛冽锐硬质感的灵力五行属金——来人正是乐无异。

　　“阮妹妹，随便施个法术扰乱这里的灵力流动，快！”闻人羽反应过来，一把拽过阿阮挡在他身前，又回身对他道，“夷则，你快走！等下会用偃甲鸟联络你！”

　　“……多谢！”事不宜迟，趁阿阮挥舞着巴乌招来漫天的萧萧落叶，他赶紧一抖手中长剑，念了个法诀，让水蓝色的光晕吞没了他的身形。

　　不等闻人羽松口气，只见位于田垄间的传送台金光一闪，乐无异从里面风尘仆仆地跑了出来。
　　“我刚刚又去了趟温泉，他的衣服和佩剑都不见了！”他跑到她们跟前，“哎？阿阮妹妹，你为什么要施法？”

　　“唔……”阿阮撤去巴乌，凌空飘舞的树叶化作碧色的柔光渐次消散，她不安地抓起一只辫子，眼睛求助似的瞟向闻人羽。

　　“是我让她施法的，”闻人羽稳住心神，镇定地应对道，“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就想能不能用这个法子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

　　“对啊！还有这个办法！”乐无异拍了下脑袋，灵机一动，“我怎么没想到？好主意！嗯，我这就去放几个钻天鼠！”

　　说干就干，他从偃甲盒里摸出几只做成老鼠状的小型偃甲，蹲在地上摆弄了一阵，这些偃甲鼠便拖着尾巴蠢蠢欲动，很快，它们黑豆似的眼睛闪出了耀眼的金光，“嗖嗖”几声，就一个接一个地腾空而起。

　　咚——咚咚——轰——！！！

　　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后，桃源仙居的上空连着炸出五六个馒头脸的夏夷则。

　　闻人羽仰头望着那些烟花，若有所思地问：“这是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烟花怎么全都是夷则的样子？”

　　“嗯？这些么？”乐无异拍了拍背后的偃甲盒，“都是搬进这里之后做的呀，我想以后如果一起行动时走散了，可以用这个进行联络，所以就给你们大家每人都做了一批，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阿阮扣起双手，蹦蹦跳跳地凑近他：“小叶子小叶子~既然你给每个人都做了一批，那……也有我的份吗？”

　　“当然有你的份了！”乐无异伸手从盒子里抓出一大把偃甲鼠，像给小孩子分糖似的捧到她面前，“你看，这些都是做给你的，放出来的烟花就是你的样子！”

　　“哎呀，小叶子你真好~！”阿阮喜滋滋地接过钻天鼠，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爱不释手，“闻人姐姐你看，它们好可爱啊，简直像活的一样呢！”

　　“嗯，闻人也有份！”有人喜欢自己做的偃甲，无疑是令乐无异最开心的事，他又掏出一捧钻天鼠塞进闻人羽手里，“都拿去吧，别客气！”

　　“……谢谢。”闻人羽低头看看手中的偃甲鼠，在心里默默为夏夷则点了一根蜡烛。

　　乐无异折腾了半晌钻天鼠，馒头脸的夏夷则此起彼伏，飞得满天都是，可就是不见夏夷则本人。最后还是闻人羽阻止了他的无用功：“无异，先别着急。这桃源仙居除了谢前辈和我们，不可能有他人闯入。若真有不速之客，阮妹妹也应有所感知。而谢前辈为寻偃甲材料，前些日子已出了远门，这里便只剩下我们四人。所以夷则的外衣和佩剑，只可能是被他本人取走了。至于他去了哪儿，我们虽然不知，但阮妹妹也没感觉到有人走出桃源仙居。就算真有突发情况，夷则的身手我们都很清楚，无论术法抑或剑术，很少有人能从他手下讨到便宜。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他只是有事要办，办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是吗？”乐无异瞅瞅手心里的最后一只钻天鼠，头顶的呆毛在风里抖了几下，软绵绵地耷拉下来，他将钻天鼠塞回偃甲盒，气鼓鼓地抱起肩膀，“这人到底上哪儿去了？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问他什么也不说，现在干脆给我闹失踪！他到底想干什么啊？啊啊啊！可恶可恶！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最讨厌，没有之一！”

　　“……”闻人羽心情复杂地闭上眼睛，默默为夏夷则点上了第二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