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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知音难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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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难得知音觅,愿弃尘事醉一夕。
初夏暖日照得人懒洋洋的,屋外枝影交错,木叶葳蕤,恍然间,在叶家住了一月有余,已是鸟啼蝉鸣,锦城花满。
于是,如此良辰美景,我和叶忱二人坐于堂中——大眼瞪小眼。
这事儿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春夏之交,天气转暖,大哥便提议我们兄弟三人出府去外面转转,我闲来无事,便欣然同意。
外面果然比府中有趣得多,街市人群熙攘,摊前叫卖声不绝于耳,就连姚春楼上卖唱的歌女,也都……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我们乘兴而归之时,我腰上的钱袋,被抢了。
不是不知不觉的偷,而是光明正大的抢,直接撞开我,用力扯下我的钱袋直接跑远,差点儿连我的腰带也一并扯下。大哥性情豪爽,为人不拘小节,怒喝一声:“哪里来的小贼!”便提剑追去。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我们在外游玩一天,钱财更是逝如流水,所剩无几了。但在大哥追去跑远以后,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了过来,上面托着我的钱袋。
我顿时一脸惊诧地看向手的主人——站在我身旁一直默默无语的叶忱。
只见他一手递给我钱袋,另一只手扶在额上作远眺状,语气平淡无波:“手艺这么差,还敢出来混。”
五、雷、轰、顶!
我被惊得言语不能。
这还是印象中那个恍如仙子般高洁出世、不食人间烟火的叶忱吗?居然……居然,从强盗手里抢钱,还抢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还有那江湖老手的语气……我听错了吧,一定是我听错了!
我只是双目发直得盯着他的侧颊,喃喃道:“那大哥……”
他转过头来,凤眸波光流转,唇角微翘,笑得一脸无辜:“没叫住。”
无语凝噎,这都什么事儿啊!
于是,我们便回到家中,静待大哥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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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残阳已尽归,空落余晖。
直到我忍不住站起来时,大哥才风风火火地回来,撇下身后婢女的问安,直踏入正厅,把长剑随手一靠,怒气未消:“那小贼精得很,还谎称钱袋被人抢走,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正欲解释,却见他从怀中掏出另一个钱袋扔给我,接着兴奋道:“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气之下便把他打了一顿,顺便拿了他的钱袋,你看看怎么样?”
深蓝色丝绸上绣着金线鲤鱼,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想必是那强盗从有钱人家抢来的。掂了掂,还有些碎银子,顿时开始有些同情那个贼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大哥,其实……”
“想来三弟到此已一月有余,我们兄弟三人还没有好好聚一聚呢。”叶忱打断了我的话,微笑着冲我眨了眨眼睛,“不如就趁今日……”说着,抖了抖手上不知从哪变出来的钥匙。
“好!”大哥笑着答应。
我也点点头,心中疑惑不解,那钥匙是哪里的?
……
一炷香之后……
我觉得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其实那把钥匙不是别处的,正是叶家集四季甘醇,积陈年佳酿之处——酒窖。
这是要,不醉不归?
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就我那酒量,浅得只蚂蚁都淹不死,一壶胡言乱语,两壶小命休矣。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曾经在被秦迁灌过一壶酒后,他便再也不敢跟我一起喝酒了。在我百般逼迫下,他才说出原因:“就你那酒品……唉,不提也罢。”
于是乎,看着这满窖的美酒,我咽了口唾沫。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密多时……那个什么来着四大皆空……保佑我千万不能被酒色迷惑……
我看了看正提着一坛酒向我走来的叶忱,没错,酒、还有色……
“怎么这副表情?”叶忱靠过来,一脸关切。
“那个……咳,这个,酒啊……”我正寻思着怎么能既把事情解释清楚又不会丢脸,却见叶忱抱起酒坛,轻叹一声:“这桃花酿本是前朝酒仙公输先生所创,初春桃花采自向阳枝头,高山雪露取自三尺深冬,封于乌镇祖制陶坛,历久弥香。”
他抱着酒坛从我鼻下晃过,酒香清冽,摄人心魂,我不由得多闻了几下,却见他似有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将酒坛拿远,作势欲走:“既然不和你心意……”
“不是……”完全下意识。
“那便好!”叶忱顿时笑弯了眼,拉过我的手便大步走去,手指微凉,掌间似有一层薄茧。
我跟在他身后,欲哭无泪。
我这算是,被摆了一道?
……
淡云拂月,清风舒朗,吹起衣袂飞扬。
叶忱从怀间拿出一支玉笛,通体透白,只有手掌长短,尾部系着一颗珠子吊坠,与玉笛相撞,泠泠作响。
他把玉笛递给我,我拿过来,面露不解:“送我?”
“恩。”他微笑。
“为何……”为何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为何……知道我会吹短笛?玉磬我敲不来,七弦我分不清,唯有短笛,是我或悲或喜时得以纾解的残音。
叶忱但笑不语。
那一夜,月华如练,风月无边。
那一夜,觥筹交错,杯盘狼藉,酒至醉时,性至真。
叶忱抚琴而歌,我执笛而和。
发带散落,三千青丝随风而起。
对月当歌,满腹哀愁随风而去。
我仰头,灌下坛中最后一口酒,不觉泪流满面。
为何有人愿抛却繁华,去追寻那一抹香醇。
为何有人愿倾尽囊袋,只为换取今朝一醉。
如今,我亦愿逃离天下祸患,忘记血海深仇,沉醉于酒香四溢,知己对饮的梦中,一晌贪欢。
大哥举杯豪饮,昂首道:“男儿志,当自强。我愿为国披甲而战,戎马沙场,开万世之太平,耀国威于四方!”
叶忱执酒微笑,千般妖娆,万种风情,如若江南烟雨的迷蒙。他低下头对上我的目光,轻声道:“愿得知己如斯,共赏江山如画。”
我低下头,心如擂鼓。
此时的叶忱,美得让人心悸。
我拿过桌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为何时光不复留,为何知己亦深仇。
为何他姓叶,而我姓柳?
往日只叹酒量浅,而今便是想醉,也无法醉得真切。
我泄气般倒在桌上,阖上双眼,喃喃道:“只愿今朝有梦,一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