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令·江山平》朝蕣木槿

7、第六章 所谓昏庸

　　金玉鸣鸾歌舞袖，君主无道国堪忧。

　　日上三竿，我从纱帐内缓缓爬起，睡了太长时间，脑中一片混沌。
　　唔，此地是叶家棠梨阁，此时是,恩……反正不早了。
　　我抓了抓头发，脑中接着混乱，思维也开始不受控制。
　　昨天还暗下决心要卧薪尝胆，报仇雪恨来着，居然就如此迷失在安逸之中……
　　话说早饭吃什么啊……
　　小二呢……
　　哦不，应该是丫鬟。
　　叫什么来着……
　　我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趴到桌子上：“来人呐，倒茶。”好像应该先洗漱才对吧……算了，不管了。
　　一杯茶递了过来，我一口灌下，脑中似有了些清醒，待看到递茶之人的面容后，半眯的眼睛蓦然瞪大。
　　叶，叶忱？！
　　“你怎么在这儿？！”我霍然起身，撞得桌子砰砰作响，随即又发觉自己言语中的失礼，不由得一窘：“咳，不是……我是说，叶公子若要来拜访，在外厅叫下人通知便是，何必亲自到此。”再这样下去，早晚被你吓死。
　　他依旧面不改色，远山眉轻轻一挑：“既是兄弟，称呼又何必如此疏离？”
　　“啊，”我反应过来，“二哥。”
　　“三弟。”他抿唇微笑。
　　我正欲坐下，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方才刚起，还未洗漱，当下衣衫不整，蓬头垢面……
　　简直是，太、失、礼、了————
　　我脸上一红，赶紧告辞出门洗漱，脚下生风，步行匆匆。
　　转身时似瞥见他嘴角一抹孩子气的邪笑，咳，一定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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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今日到访，不知所为何事？”洗漱完毕，我也渐渐冷静下来。
　　就知道老狐狸不能太让我太清闲。
　　终于，要开始了吗……
　　“不急，三弟还未就餐吧，不饿吗？”他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我迟疑了一下，拿起了一旁的筷子。
　　他叶相想杀我一刀砍过来便是，更何况我现在应该还有用处，饭菜里定不会下毒。
　　……就算下毒，我还有不吃的权利吗……
　　恩，叶承相家财万贯，果然连厨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三弟这次回来，还未曾见到圣上吧。”
　　皇上？！
　　“未曾，莫非……”老狐狸吃错药了？若是皇上知道我还活着，叶丞相还怎么对我下手？
　　“正是。”叶忱微笑着点了点头，“昨日家父连夜觐见，上报此事，皇上宣你早日进宫。”
　　不是即日，而是早日，看来皇上根本一点都不着急。
　　皇上及左右丞相正如鼎之三足立以擎天下，如今左相之位空缺，朝堂上下如鼎之断足翻覆飘摇，我本应承袭家父之职结束现下动乱之势，但皇上却并不急着任命于我。
　　是对我有所疑虑，还是不问政事、昏庸无道？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我赶紧吃完了早饭，随着叶丞相一同进宫。
　　叶丞相还是那一副深沉老道的样子，当我问到皇上的情况时，他捋了下胡须，而后闭上眼，缓缓摇头叹息。
　　这让我更感到好奇了，老狐狸，他这分明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嘛。
　　尝闻皇宫戒备森严，规矩繁琐，百米之内不得骑马乘轿，而叶丞相现下当真是只手遮天，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乘轿进来，也无一人胆敢阻拦。
　　哼，我冷笑，看来这皇上也只是个窝囊废罢了。
　　下轿后，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带我去了御花园，而叶丞相却去了御书房，我有些奇怪，便问道：“我是应皇上宣召来拜见皇上的，为何带我去御花园？”皇上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处理公务的吗？
　　那丫鬟朝我一福，道：“皇上此时正在御花园。”
　　“额……那叶丞相是去……”
　　“丞相大人是去处理近日公文。”她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却被她给吓呆了。
　　叶丞相这“摄政王”当的还真是——太明目张胆了啊！
　　那丫鬟再没有多言，径直带我到了御花园后便退下了。
　　偌大的院子，青木苍翠，怪石嶙峋。脚下石子路蜿蜒，路边各色名花争艳吐蕊，芳香宜人。
　　水击卵石岸，鸟鸣木叶生。
　　映日华庭暖，何人闹春风。
　　走了几步后，我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亭子里，那锦衣华服，冕冠歪斜，目遮白绢，嬉笑着：“还跑，看朕不抓你……”的人，不正是当今天子，当朝皇帝么。
　　丞相忙着批公文，皇帝忙着玩女人。
　　谁更适合掌管天下，真是不言而喻。
　　若不是叶丞相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想我一定会支持他夺兵权反叛的。
　　亭中妃子女眷们还在嬉笑打闹着，皇上一扑一个，玩儿得正在兴头上，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我现在要是不知火候地扰他兴致，皇上会直接把我问斩吗？
　　如此昏庸无道的皇帝，还真可能干得出来。
　　那就这样等着？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那转身走？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打算傍上这靠山呢，虽然不太可靠，也总比孤军奋战强吧。
　　恩……怎么说我现在拜了叶丞相义父，他不给我面子也要给叶丞相面子吧，老狐狸还没从我这儿得到什么，肯定不会让我就这么轻易死的。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向亭中走去，其中一个妃子看到我，大叫一声：“哪个狗奴才，敢扰皇上的兴致！”
　　随即所有女眷都看过来，皇上正欲扯下脸上的白绢，我已在他睁眼前赶忙低头跪下，道：“微臣柳愔，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万万万，万你个头！没看见朕正乐着吗？”皇上气急败坏，身旁的妃嫔都嘻嘻笑起来。
　　而后，龙靴踢着玄色衣摆停在我面前，“抬起头来。”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抬起头。
　　皇上名叫江玄霄，刚过志学之年，比我小一岁，脸上白白净净，眼睛大而明亮，眼神温和中透着软弱，实在是没有威慑力，让人想怕都怕不起来。
　　他的表情似有片刻怔愣，然后便笑得眉眼弯弯，食指挑起了我的下巴，笑嘻嘻道：“真是生的貌若仙子，眉目如画。”
　　哈？他在说什么？
　　皇上扶了扶自己歪斜的冕冠，少年清澈的嗓音响起：“刘忠。”
　　“奴才在。”旁边的一个老太监站出来。
　　“你送来的小倌果然不错，重重有赏！”
　　“回禀皇上，奴才送来的下午才能到，此人并非……”刘公公诚惶诚恐，还偷偷瞥了我一眼，我想我现在表情一定很狰狞。
　　原来如此，皇上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小倌？倌你个鸟蛋！
　　“臣乃已故柳丞相之子，柳、愔！”我咬牙切齿道。
　　“呃……”皇上略有惊讶，大概是被我瞬间千变万化的表情吓到了。
　　于是乎……
　　……
　　“柳卿快看，中间那个舞女跳得如何？”皇帝一手抓着我的袖子，一手兴奋地指着中间扭得正欢的舞女。
　　“额……舞姿优美，身姿曼妙……”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恩~~~这西域送来的美酒就是不一般，柳卿快尝尝！”
　　“……果然醇香怡人……”还没有叶忱的桃花酿香。
　　“柳卿快看这个！”
　　“不错不错……”
　　“柳卿快看那个！”
　　“美哉美哉……”
　　……
　　于是乎……
　　……
　　日薄西山。
　　“哎呀~~~玩儿了一天了，朕也累了，柳卿也早早回家去吧。”皇帝伸了个懒腰，朝我摆摆手。
　　“什么？！”刚说出口，便自觉失礼，赶紧低下头。
　　喂喂喂，我是来做官的，不是来陪你玩儿的啊喂！你不封赏就算了，还让我白白陪你玩儿了一天！
　　“恩？”皇帝看我欲言又止，似乎想起了什么，“哦，柳卿是还没玩儿够吗？没关系……”他从腰间解下一块儿令牌递给我，“有了这块儿令牌，你无聊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找朕玩儿了，没人敢拦你。”说罢还一副看朕多大方的表情。
　　我气结，你才整天就想着玩儿呢！
　　“谢皇上。”谢个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