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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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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暖雾风烟平,万丈寒云势欲倾。
“驾!”林间小路,马上颠簸,抬眼是飞速掠过身后的杂草枯树。
就这样不知飞奔了多远,一颗铁珠破空袭来,直穿马腹。
骏马长嘶一声倒地,我从马背上摔下,一阵剧烈的疼痛袭上脊骨。
“意外收获!漏网小杂鱼一只。”只见林中深处走出一个锦衣华服青年,头上紫玉乌金发箍,腰中玉佩明月珠,脚蹬狐绒锦绸靴,身上配饰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
可那青年手中却始终抱着一个银亮纹金的大算盘,边角锋利,而其上铁珠,正是刚刚害我摔下马的罪魁祸首。
我站起身:“你是何人?”
他好像没听见一般,只是自顾自噼里啪啦熟练地打着算盘“唔……蓝衫三两,发簪五钱……”俊秀的双眉微皱,儒雅的声音中满是不屑,“什么嘛,原来是穷光蛋。”
穷光蛋:“……”
我郁闷,看着他的脸渐渐凑近,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你真是柳丞相的公子吗?”
闻言,我浑身一凛。
他,竟知道我的身份……
“哼,”他看到我的反应,眼中露出笑意,“看来是了。”
“嘿,不出殿下所料,”他朝身后叫道,“柳愔果然逃出来了。”
看来是敌人。
我的手已经下意识抓紧佩剑,趁现在那青年毫无防备……
锵————
剑刚出鞘一半便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按回,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息:“先别急着动手如何?”
身后什么时候……居然……
何等深厚的内功!
我转头,一张妖艳却不失清雅的面孔映入眼帘,一颦一笑间透着委婉柔美,可那清高不羁的气质这柔和带上了棱角。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便如春风拂面,轻声道:“公子可知,家中虎符在何处?”
我看得有些呆了,下意识摇了摇头,脑中只有四个大字——倾国倾城。
耳后传来微凉阴冷的触感,是一个人的手搭上了我的动脉,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没有撒谎。”
身后什么时候……又……
这群人是鬼吧……
“这样啊……”绝美的容颜一瞬间笑得无比阴寒恶毒,刚刚的如沐春风之感仿佛只是一场幻觉,“杀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语气仿佛是随便扔掉一件东西一般,毫不在乎。
身后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蚀心蛊,在他身上。”
“哦?”美貌的男子眼中露出一丝兴味。
口中被塞入了一颗苦涩的药丸,意识逐渐模糊……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身后之人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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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睛轻眯成缝,又无力地阖上。
浑身上下都在痛。
可就是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却被旁边的侍女注意到了。
“公子醒了!快去通知皇上!”
咦?难道不应该是御医吗?
等等,皇上?!
昏迷前的情节一瞬间灌入脑中。
风月楼,风莲,刺客,皇上……以及我受伤后疯狂的杀戮。
肩膀处,果然还是痛得动不了。
这么说,我现在在皇宫?
只是,让我一直很在意的,是刚才那个真实感如此强烈的梦境。
那个拿算盘的青年很陌生,可那个美得倾国倾城,笑容时而温柔时而阴毒的男子,即使我再怎么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接受他是叶忱的事实。
隐隐约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叶忱……
“柳卿————哎呦!”
“皇上!”
“皇上!”
“快传御医!”
我缓缓坐起身,无语地看着那个因为急着看我而被门槛绊倒的黄袍少年。
这家伙,真的是皇上吧……
“柳卿感觉如何?”皇上拍拍龙袍上的灰尘,便跑到床前,急匆匆询问道。
我看着小皇帝稚嫩的脸庞上急切的神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劳皇上挂心,已无大碍。”
一段时间后,御医赶到,诊过脉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公子已无大碍,只是外伤未愈,还需休养一段时间。”
皇上像是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看着我:“柳卿可知你昏睡了几日?”
我摇摇头。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日?”
他摇头道:“不,是三个月!”
我睁大了眼。
居然……这么久……
皇上小嘴一瘪,又露出委屈的神色:“朕这几日天天都来看你……”
“承蒙皇上厚爱。”
“柳卿这次护驾有功,朕打算赐你镇国大将军之位。”
“那原来的镇国大将军……”
小皇上一摆手:“那糟老头太烦了,被我贬到豇菏当太守了。”
我黑线:“……多谢皇上,只不过微臣按理应承袭已故家父丞相之职……”
“那你怎么都没有来上朝?”
我咬牙:“因为陛下还未任命。”
小皇帝恍然大悟:“哦,朕回去之后就通知吏部。”
“……谢皇上。”
这昏君当得,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其实,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那日我失去意识之后,究竟是如何“护驾”的。
心脏处扭曲疼痛的感觉记忆犹新,还有那对血腥气不正常的兴奋之感……
“皇上,”我抬眼,“微臣睡得太久有些神志不清,不知皇上可否将当日之事告知一二?”
皇上瞳孔骤然紧缩:“柳卿,你……”
我微笑:“无碍,皇上请讲。”
皇上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手下却紧紧抓住床上被褥,声音竟有一丝颤抖:“那日的柳卿,十分英勇,一剑便将刺客连剑拦腰斩断,疾如闪电,其余刺客想要逃走,也都在几步之内血溅当场,朕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只听到柳卿笑声诡异,身姿若魅,双目血红,彷如……”
“彷如……什么?”隐隐约约的,我已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彷如,恶鬼。”皇上开始微微颤抖,紧抓住被褥的双手骨节泛白,“就连朕的影卫,也都,一个不留……”
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住,一瞬间,我竟忘了呼吸。
……
“那么,皇上怕吗?”
他缓缓摇头,语气甚是笃定:“柳卿没有伤朕分毫,朕为何要怕?”
呵,这倒是我多虑了不成?
我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问道:“不知臣的佩剑……”从睁眼就没看到。
“断了。”
上好的宝剑,削铁如泥的宝剑……
我自认根本没有单挑十多个刺客外加三个影卫的剑术,也没有将削铁如泥的宝剑生生砍断的力气,更没有对皇上本能一般的忠诚……
可这一切,又该怎样解释?
模糊的意识,不受控制的身体,空白的记忆,仿佛被侵蚀了心志一般。
侵蚀心志……
蚀心蛊……
还有,叶忱……
皇上离开后,我在床上静静躺着,想了很久,思绪依旧是一团乱麻。
那个梦,十有八九是真的,我没有忽略家中遭劫之日莫名失去的一段记忆,可我找不出叶忱这样做的理由。
心里始终下意识地维护着叶忱,不愿承认,我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若一旦证实这一切都是叶忱所做,我又该,如何……
思及此,我睁开眼,再也睡不着了。
外面该是晌午了,阳光正盛,透过红木镂花小轩倾泻满屋。身上的疼痛大多是肌肉酸痛,伤口也不再流血,不如起来转转吧,前几次进宫都没有好好玩玩,就当参观了。
我唤了一名侍女伺候洗漱,顺便吃了些点心。
我一边暗暗赞叹厨子手艺,一边打量起这个我睡了三个月的房间。
金丝缀玉蚕纱帐,檀木锦绣长画屏,就连架椽屋梁上都有金银点缀。
虽说是皇家有钱,可总感觉这房间奢华得过分了些,而且明显不是男子的。
大概是某个极受宠爱的妃子的吧……
那这里岂不是后宫?!
皇上居然把一个未净身的男子安置在后宫?!
“那个……”我看向正在收拾碟碗的宫女,“不知这里是宫中何处?”
“回公子,是云弦阁。”
“是先皇叶贵妃生前所居?”
“是。”
我知道这也不奇怪,毕竟先皇纳过的妃子不少,其中受宠时间最长,也最出名的,便是叶贵妃了。
据说这位叶贵妃曾在先皇寿辰上奏歌一曲,先皇大悦,赞之“五指揉风动七弦,清歌直引上云天。”
于是,超豪华楼阁——云弦阁,到手了。
叶贵妃先于后宫三千佳丽孕有一子,先皇在其出生前便取好了名字——江玄煜,意为普照天地的太阳,已是内定的太子,可皇长子却一出生便早夭。叶贵妃虽得先皇专宠三年,荣华富贵享尽,金银珠宝无数,却在失宠后连个厚葬都没有,让人不得不感叹帝王无情。
叶贵妃之所以出名,不仅因为先皇宠爱前后巨大的反差,更是因为她的身份——当朝右相的妹妹,叶妍。
在毒酒赐死叶妍的同时,右相在朝中地位也一落千丈,因此在辅佐小皇帝时,老狐狸便低调了不少。
大多数人都认为叶贵妃的死仅仅是由于失宠,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我从父亲那里听说,先皇驾崩之地,便是云弦阁,可见叶妍死后先皇依旧常来此地。
我突然对这个楼阁有了兴趣,很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才会让先皇如此恋恋不忘。
既然先皇在此睹物思人,总该有个画像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