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令·江山平》朝蕣木槿

13、第十二章 刺客来袭

　　寂夜草木连风起，暗火流星刀枪鸣。

　　“御马登阁奕琴剑，
　　花台酒下醉红颜……”
　　弹唱一曲，这便是青楼女子的感谢方式？
　　柔音啭水涧，五指动四弦。
　　琵琶声声婉转，只见五指翻飞，舞于其上。
　　此时，我正在风月楼的某个厢房，左手撑头，右手端茶。
　　歌声悦耳，我却不自觉地盯着那酷似叶忱的面貌发起了呆。
　　“上问天宫凌仙阙，
　　不胜人间雪……”
　　好一个不胜人间雪。
　　曲终，划弦收拨。
　　我抚掌，这才得以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不知小姐姓甚名谁？”
　　她把琵琶放好，回过头，盯着我，一字不语，面上似有……愠色？
　　诶？我只是问个名字而已啊喂！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直扯下挂在一旁的彩绸，披于臂肩。
　　而后，毫无预料地，舞了起来。
　　开始时，只是缓缓舞动，双袖如翼，彩绸轻展，翩若仙子，只一瞥，便足以让人沉迷。
　　既而清风乍起，衣袂飞扬，虽无管弦之音，却丝毫不觉单调，一姿一容，只觉似曾相识。
　　节奏渐急，倏尔乘风跃起，彩绸绕身舞动。
　　鬓若流云，衣瓣迤逦，凭水倚风，池莲绽雨。
　　一瞬间的屏息，记忆在脑中骤然激荡。
　　一曲舞罢，彩绸飘落，似有夕花残零，美人迟暮的凄凉。
　　她缓缓倚到我怀里，睫毛微垂，碎发轻掩眉目，似是醉了一般。
　　醉了……是的。
　　四月人间，酒满春雪，花叶作帷，一室芳菲。
　　仿佛正如她方才所唱的，醉于花台酒下，共赏人间落雪。
　　鬼使神差地，我抬手，覆在她脸上，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她红唇微挑，很是配合地做出了那时的表情，妖媚而不失高贵。
　　“风……莲……”
　　她笑了。
　　突如其来的，覆在她脸上的手被拿下，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淡淡的胭脂香萦绕在鼻尖。
　　我看着风莲近在咫尺的双眼，带着戏谑，带着缠绵。
　　脑中顿时轰的一声，被……被吻了……
　　她就是风莲。
　　没错，这世上总是有很多巧合。
　　比方说，你隔壁大婶家的儿子的父亲的二姑的小姨的弟弟，说不定恰好就是你大爷的妹妹的母亲的侄子的女儿的未婚夫。
　　好像有些混乱啊……
　　不过正好反映了我现在神经错乱方寸大乱乱七八糟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
　　她的手轻抚上我的胸膛，凑到我耳边，笑道：“你这里，跳得好快。”
　　于是，正当我（沉）被（迷）她（于）吓（美）得（色）动（无）弹（法）不（自）能（拔）的时候，怀中的风莲突然身形一僵，起身走到窗边，双手紧紧抓住窗框。
　　“怎么了？”
　　她有一瞬的沉默，然后眼神直盯着远处厢房，淡淡道：“要变天了。”
　　“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兵戈杀伐，碎瓷断瓦之声便直传入耳。
　　隐约看到厢房之中刀光剑影，素衣少年被直逼到窗边。
　　那身形……
　　皇上！
　　我几步跃到窗边，却被风莲抓住了衣服，我没时间解释，便直接挣开：“你躲在这儿，别出去。”
　　待我跃进厢房，方知战斗激烈。
　　厢房很大，皇帝背靠窗户，影卫三人都紧紧靠在皇帝身边，刺客十多个人将其团团围住，刀剑和鸣。
　　怎么……可能……
　　刺杀之事，最易暴露，因此人数越少反而成功率越大，虽说青楼烟花之地鱼龙混杂，但十多个刺客一齐混入，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太……
　　本以为刺客人少才贸然闯入，如今看来，我也实在是有些莽撞。
　　再不去叫救兵的话……
　　眼前刀剑袭来，我偏头，堪堪躲过。
　　此时此刻，根本容不得我去想太多。
　　拔剑出鞘，凝气于剑，而刺客攻势凌厉，不仅速度上佳，而且力量也远非我所能比拟，只挡了几下，便觉虎口生疼。
　　我翻身跃到皇上身边，只见皇上浑身颤抖，眼中似有泪光，紧紧抓住我的衣袖不肯松手。
　　“皇上可有受伤？”
　　“朕……朕没事，可是影卫他们……”说到这里，皇上声音哽咽，指向厢房的角落。
　　我抬头一看，角落里躺着一具尸体，身着朝廷制服，是影卫之一。
　　剩下的影卫也多多少少挂了彩，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而十多个刺客，居然无一倒地，估计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剩下的影卫亦不足以挡住刺客，眼前一花，刀剑夹风袭来，直指小皇帝，我反手剑尖一挑，刺客的剑刺歪，直入身侧窗棂三寸有余，我已被惊出一身冷汗。
　　我趁刺客拔剑之时用力砍去，不想那刺客力气竟如此之大，居然一瞬间便轻松将剑拔出，两剑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此时，又有另一刺客突入，目标依然是小皇帝。我与一人对抗已是极限，根本再无力同时抵挡两个刺客。
　　眼见皇上就要性命不保，我抓住皇帝的手拖向我身后，刺客的剑随之而来，直刺入我肩膀。
　　“唔……”
　　一阵急速的冰冷过后，便是刺骨的疼痛。
　　伤口处仿若有烈火灼烧，鲜血在刺客抽出剑的一刻便溅开一地。
　　痛。
　　锥心刺骨的痛。
　　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燥热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心脏有一种被扭曲的感觉，似乎在闻到血腥的那一刻更加强烈。
　　扑通，扑通……
　　耳边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淙淙的血液在血管中狠狠地冲撞着。
　　全身经脉仿佛被灼烧一般，痛楚中夹杂着兴奋，眼眶炽热，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带上了血红色。
　　此时的血腥气，竟如此吸引人，仿佛这方寸之地早已变成了无尽的血漠。
　　我直起身，右手的力量几乎快要将剑柄捏碎。
　　“柳卿？”皇上担心地绕到我身前，待看到我的脸后，竟“啊”地一声坐到了地上，双手紧紧捂住嘴，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身体及大脑渐渐不受自己控制，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奇怪的变化。
　　我抬眼看向刺客，笑出了声。
　　而那刺客居然没有动手，只是警惕地看着我，然后犹豫着退后了一步。
　　我右手缓缓抬起剑，心中嗜血的欲望愈发强烈。
　　横剑向前挥去，只觉眼前被一片鲜红色模糊，惨叫声，呻吟声……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自然。
　　意识开始混乱，而身体却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仿佛被操控了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执行着来自野兽最原始的本能——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