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茶烟尚绿 人影茫茫》墨色竹林

4、【章肆】

　　工藤新一沉默看着妻子将饭菜一个个摆上铺着小碎花桌布的圆桌。正中央的奶油水果蛋糕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正巧自己的那对活宝父母也出现在了门口。有希子是一如既往的活泼，蹦跶着扑到儿子身上又亲又摸。完全忽略新一一脸的无奈。优作不露声色地笑笑，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便移开视线招呼大家吃饭。

　　所有人围着桌子落坐，原本空荡荡的餐厅一下子拥挤起来。不知为何没有人开口，安安静静的感觉尴尬异常，然后毛利大叔大呼着什么好久没吃好吃的，就毫不顾忌地大口开始扫荡一桌子的美味。气氛瞬间缓和，大家说笑着也跟着动起了筷子。红子起身拿出了特地带来的格鲁吉亚红酒，给每个人斟上。

　　生日快乐。毛利兰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讲道，接着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家切蛋糕。

　　长长的刀子刚刚落在纯白的奶油上，门铃便毫无预兆地响起。放下刀子，兰抱歉地笑笑，跑过去开门。想着是不是园子和京极君来了。

　　大门缓缓开启。温暖的阳光夹杂着雨后泥土的味道一起涌进房间。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逆光的脸看不清长相也模糊了表情。

　　请问是毛利兰小姐吧。

　　一句话。陈述句。世界瞬间停止了运转。阳光似乎都静止了。兰僵立在原地，根本不敢回头。

　　一桌子的人都停住了动作，眼神中无一例外是满满的惊惶，齐齐看向唯一不动声色埋头吃饭的工藤新一。服部手中的筷子从僵硬的指间脱落。砸在瓷盘上，摇晃着滚落到了地上。清脆的声音仿佛才让工藤回过神，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神色深沉得让人无法看透。

　　陌生的男人似乎是没有发现屋内所有人奇怪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是工藤先生的律师，这是先生吩咐我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请您过目。

　　语罢双手奉上一个牛皮纸信封。

　　毛利兰的双手在体侧握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然后她极为缓慢地回身，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才让视线落在了新一的身上。

　　恐惧，慌乱，不解，心痛，惊喜。各种情绪瞬间在她脑中炸开。根本无暇判断那种占得多一点。只得木然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笑得风云淡轻的丈夫。失去了所有言语。

　　工藤新一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中伸手拿过摆在面前的高脚杯，优雅地向兰的方向举杯。

　　声音平淡地让所有人不知所措。

　　生日快乐。兰。

　　低沉悦耳的声音慢了几秒才进到脑中，又用了几秒来消化毛利兰这个名字，最后才震惊地盯着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的新一。唇止不住地颤抖，三年来毛利兰第一次在工藤新一面前泪流满面。

　　新一你……

　　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嘶哑得难听，连忙闭上了嘴。踉跄两步靠在玄关的柜子上才阻止了自己跌坐在地上。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大片的灰白在铺天盖地地压向自己的视线。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周遭的氧气仿佛在瞬间消失。尖利的鸣叫声在耳边炸开，伴着那一声兰，不断地撞击着脆弱的耳膜。

　　兰。兰。

　　她真的没有想到一切会发生的这么突然。她以为事情败露的时候是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刻。她以为真相大白的时候是志保完好地站在新一面前的幸福瞬间。她以为——再听见他念出兰这个名字是世间唯一不可能的存在。

　　所以当这个宛如符咒一般的名字被他平静地唤出。她感觉到的却不是惊喜和放松，而是一波又一波的恐惧的愧疚，几乎将她淹没。

　　毛利兰很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一向不靠谱的毛利小五郎反倒是一群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匆忙站起身，动作大到将椅子撞倒，几步就来到女儿身边，准确地接住了颓然倒下的身躯。

　　不知是过了多久，眼前的浓雾才渐渐散去，清明起来的视线里挤满了神色各异的熟悉脸庞。

　　唯独少了他的。

　　仓皇坐起来，不顾脑中如针刺一般剧烈的痛感。四下找寻新一的身影。然后就看见那一抹孤寂的身影立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留给自己一个镶在漫天阳光中的完美背影。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志保。她也永远是一人安静地坐在窗前，没有焦距的目光中映着窗外如血的晚霞。

　　一样的寂寞。一样的让人难以接近。

　　忽略掉一身的酸麻感。毛利兰匆忙翻身从沙发上下来，踉跄着向工藤走了几步，接着也许是因为脚软，就这么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重重跪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骨头撞上石板，疼痛让她不禁皱眉。但是无暇顾及这些，毛利兰急急开口。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绝望和乞求。

　　新一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会就此消沉，甚至做傻事。更害怕……承担我所犯下的所有错误。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以前的我太无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嫉妒到那种地步。

　　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要她死。

　　志保她……

　　颤抖的声音被转过来的身影打断，工藤新一埋在阴影中的脸看不清神色。更让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

　　兰。

　　有些事无法挽回，有些事发生了就没机会后悔。

　　志保自己做出的决定。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我们的脆弱而不是我们本身。因为天造地设，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单薄的声线震颤了稀薄的空气，连带着颤动了屋内所有人的心。有希子看着眼前儿子高大的身躯，首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张扬跋扈的热血青年。也许他的心已经比自己苍老，更或许——他的心早已死亡。

　　几时，这个让自己气得不打一处来的儿子变得让自己如此心疼。呆愣地望着近在咫尺却感觉异常遥远的工藤新一，有希子不作声地哭了。

　　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紧张得仿佛有一丝声响都能引发崩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刺耳的电话铃急促地响起，众人皆是一惊，却都僵在原地没人走过去接电话。几声过后转到了语音留言。

　　园子的声音似乎因为紧张高了好几分贝，成功地划破了所有人木然的表情。工藤猛然抬头，双手死死握拳苍白的骨节清晰可见。紧盯着电话的双眸亮的让人害怕，透着不敢置信的喜悦和深深的恐慌。还带着有燎原之势的怒火。

　　兰。

　　不好了。

　　志保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