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茶烟尚绿 人影茫茫》墨色竹林

3、【章叁】

　　工藤新一看着妻子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门后，温柔的笑容瞬时消失，眸中是一片黯然。转身走到露台上，拿起刚刚妻子喝的酒，举起酒瓶毫不犹豫地大口往嘴里灌。些许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滑下脸颊，滴在白色的T恤上，晕开一片。

　　志保……工藤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寒冷快速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呼吸都快被冻结了。

　　连绵的雨打在脸上身上，脸上的水滴已分不清是雨是泪。脑海中疯狂涌现的是三年前爱人冰凉僵硬的身体，脸上带着诡异却安静的笑容。

　　看到那份写有工藤志保名字的死亡通知书时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归于黑暗，永恒的黑暗。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期间好像有很多人的声音对他讲话，有别扭的大阪腔冲他吼着，有温柔的女声唤他新一，有沉稳的声音让他振作，有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有稚嫩的童声叫他柯南。

　　但是他不愿回到这个世界，没有她的世界，一切了无生趣。

　　直到那一日，志保带着整个世界的色彩和温度回到他面前，开口。

　　大侦探。好久不见。

　　伸手，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紧紧抱住她。工藤笑着哭出了声。

　　自那以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每天都是甜蜜而温馨的。

　　其实，不是没有发现，她经常拿在手里的药理和化学书并没有看过的痕迹，案发现场她总是安静地在远处不出声，眼中透着对尸体的恐惧。

　　不是没有发现，蓝山咖啡几乎不曾动过，时尚杂志已经从家中消失，她更不会再时不时开口向他勒索奢侈的衣装首饰。

　　不是没有发现——她不是志保。

　　不是没有发现，她是毛利兰。

　　但是这场梦太过美好，他不愿戳破，更不敢梦醒。他太害怕那个他努力想要遗忘的噩梦其实是事实。

　　自欺欺人而已。

　　仰头麻木地往喉咙中灌酒，工藤新一在这一刻忽然觉得疲累到了极点。厌倦了装作没发现储藏室中整箱的染发膏，浴室柜子的最深处是满满的蓝色美瞳。厌倦了每天带着兰去案发现场然后询问她的意见，看着她手足无措地找理由离开。厌倦了买来各种精致的名牌服装送她，然后看着它们尘封衣柜。

　　工藤新一厌倦了如此虚假的自己。

　　有人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一切都是虚空。如此的话，就尽早结束这场荒诞而美好的梦吧。

　　咽下瓶中最后的一点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到温暖的房间内，打通了自己律师的电话。

　　星空在月光的笼罩下是有些暧昧的美丽。放下手机，工藤新一缓缓地扬起了一抹难以理解笑。

　　毛利兰，生日快乐。

　　今天是我的生日，准确的说是毛利兰的生日。只是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了。不过每年的这一天爸爸妈妈还有认识的朋友还是会来家里坐坐，在新一转身的时候轻声对我讲一句生日快乐。我总是苦笑着点点头，说句谢谢，非常确定脸上的笑容很难看。因为大家看着我的眼神中都有或多或少的无奈同情。

　　我站在偌大的厨房里准备早餐，新一喜欢的我总是做不好，至少是已经做不好了。曾经他最爱的柠檬派如今也已经被摩卡面包取代。不过今天我不需要纠结这种问题，而是全神贯注地透过烤箱上的磨砂玻璃盯着里面的蛋糕。对于西餐我一向一窍不通，若不是想要小小地不露声色地庆祝一下自己的25岁生日，我也不会早起几个钟头蹲在厨房里受这种罪。本来昨晚心情不好就根本没睡多久。看着里面的蛋糕糊慢慢膨胀，不禁开始想不知道志保喜不喜欢奶油蛋糕，一会打包几块过去给她当早餐好了。

　　紧接着又开始自我唾弃，毛利兰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变得这么卑微。整个世界就是围着新一和志保打转。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新一真相就好？我打包票他一定会乐疯的。

　　犹记得一年前也曾这样对父母朋友半认真半抱怨地说过这句话。然后略为尴尬地感到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诡异。半响妈妈才缓慢开口，镜片泛着光看不清神色。她说兰你要明白，有些事情要么就别做，做了就没机会后悔了。一片沉默中爸爸拿起啤酒狠狠灌了一大口，出乎意料地，妈妈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说什么。许久之后黑羽君才淡淡道，有些事，还是保持不要揭穿最好。因为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是如何。毕竟志保……是那种状态。

　　想到这忍不住轻声叹口气，伸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无意间抬头看看时间，惊慌地发现比预计的要晚很多，新一应该已经起床了。于是赶紧起身跑到楼下客房的浴室，打开洗手池上华丽的大镜子，后面隐藏的储藏柜里摆满了蓝色的美瞳。拿出一盒拆封，熟练地戴上。使劲地眨着眼顺手把镜子关好，睁眼时就瞬间愣住，傻傻地看着倒映在光洁的镜中自己的影像。

　　茶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瞳，不带笑容的唇角。

　　毛利兰，你是何苦呢？

　　说出真相吧。这样一切就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对新一讲任何一句不属于毛利兰的话，露出不属于毛利兰的笑容。

　　如今的我，骑虎难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工藤这个姓氏，我再也担待不起。

　　双手紧紧握着洗手池擦得锃亮的边缘，死死咬牙不让自己再次落泪。昨晚哭一场已经让眼睛有些微的红肿，再哭新一就会发现不对了。

　　打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冰凉的水狠狠泼在脸上。然后睁眼感受着水进到眼中酸涩的感觉，逼退了摇摇欲坠的泪。抬手抹掉挂在脸颊的水珠，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一下子就晃了我的眼。

　　这是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饰，讽刺的是还不是属于自己的。抿着唇，将戒指退下来，小心地放在掌心。和冰凉的手掌比起来反倒是戒指有些许的温度。此时却像是一块灼热的铁一般，让我的手微微颤抖。何时才能物归原主呢？

　　隐约传来烤箱运作完毕的轻响，打断了我纷乱复杂的思绪。匆忙将戒指套回手上，快步回到了漫着浓浓蛋糕香的厨房。

　　不出所料的大家都渐渐零零散散却又成双成对地来了。新一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跟服部君和黑羽君谈笑风生。爸爸跟我打个招呼就站到庭院中兀自抽着烟。妈妈好像又在跟爸爸生气，一个人谁也不理地看起了皮包中的文件。红子跟七规走进来问我要不要帮忙，看我苦笑着摇头，两人沉默几秒，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话题还是三句不离一个志保。

　　志保还好吗？

　　有没有恢复的迹象？

　　还是谁都记不住吗？

　　答案一个个都是消极的。回答到最后我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两人也愈发地沉默。最后我的语气近乎绝望。

　　红子你水晶球里能不能看见志保的未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红发的魔女微微笑着，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回头看向窗外正好的阳光。耳上戴的耳坠相互碰撞发出轻微好听的声音。

　　静静地开口，声音轻柔却直冲我的心底。感觉胸口猛然一沉，痛感直击眼眶，绞得我眼中漫上浓重的水汽，几乎又要落泪。

　　没有过去的人怎么会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