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只竹妖》箨兮

2、遇见一只美丽的竹妖

　　从南家的店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媚兹用力揉了揉脑袋，深呼吸一口气，心情异常愉快。从前的时候，爹说她是个女子，更何况要嫁入王府，不让她插手南家的生意。如今没了这婚约，她倒反因祸得福。
　　“小姐，前面有卖合欢花的哎。”小狐眼睛亮晶晶的，眼角微微上挑。当初媚兹给她取名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她长了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眼眶细长，着实十分灵气。
　　果然，不远处有一位卖合欢花的大娘。
　　粉色的合欢花装满了一整个篮子，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媚兹拉住小狐的手，“走，咱们瞧瞧去。”
　　“大娘，这合欢花怎么卖？”媚兹笑呵呵地问道。
　　大娘瞧着面前的姑娘，模样俊俏，穿衣打扮也不俗，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这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姑娘若是想要，我这一篮子也不过十文钱。”
　　话音刚落，小狐便准备递过手中的钱。
　　“等一下。”
　　小狐不解地看着媚兹。
　　“九文钱？”媚兹伸出九个手指头，“九文钱我便买了这一篮子合欢花？”
　　大娘有些不高兴，还以为遇到的是个大方的主儿。没想到竟然还和她讲价。“姑娘，看你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实在是不能再少了。”
　　“一两银子，这花我要了。”
　　一个清清淡淡的嗓音从媚兹的身后传来。
　　什么情况？
　　媚兹转过身，面前的人，绝对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看见的人。
　　所以，这合欢花，她不要了。
　　“小狐，我们走。”媚兹咬牙道。
　　她侧身刚想要抬步离开，却被一只清瘦的手握住了手臂。而那只手的主人正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无辜？
　　这个世界上，沈佑竟然会无辜的看着她。哦，对了，也是，他似乎，不对，是根本从来没有见过自己。
　　“王爷竟然是这样对待自己初次见面的女子？”媚兹眯起眼睛，另一只手抓住沈佑的手，然后，狠狠地甩开。
　　沈佑着实愣住了，“本王只是觉得这花该值得这一两银子罢了。还有，本王不是要抢姑娘的花，只是想买来送给姑娘。”
　　呵呵呵呵。
　　“是吗？”她最受不了这种明明绝情无比现在还在装情圣的男人，“不过本姑娘觉得，这一篮子花，只值九文钱。而且，本姑娘从来不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沈佑显然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对待。
　　不过王爷就是王爷，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姑娘没有遇过？
　　“是本王唐突了。姑娘莫要生气。”
　　媚兹却只是一直盯着他身上月白色的袍子，那袍子的袖口，绣着几朵梨花。这梨花，是她娘亲亲手绣的，当年沈约定下了亲事，王府送了不少礼，娘亲便做了这块素花绫，还绣上了梨花当作回礼。当时，沈约便赞叹这一匹花素绫可抵万金。
　　可抵万金的素花绫，如今正端端地穿在某人的身上。
　　明明是一张如天人般的脸。恬淡的眸子，一张淡的几乎透明的薄唇。也配得上这一身的素花绫。
　　他被她看得久了，“姑娘可是觉得本王的衣服有什么不妥？”
　　媚兹收回目光，笑了笑，“王爷的袍子极好，做工精致，裁剪得体，当然最好的要数这素花绫。袖口的梨花也是绣的极好的。”
　　沈佑也笑了，“姑娘的眼光——”
　　“这梨花，我娘亲绣了整整一个年头。自然是极好的。”她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是继续愣住的沈佑……
　　这梨花——我娘亲——
　　他总算是明白了，他是如何得罪了这位姑娘。
　　南媚兹——
　　“这篮子花，帮我送去南府。”沈佑放下了一锭银子。
　　“那原来是南府的小姐？”大娘好奇道，“可是，王爷您不是退了南府的亲吗？”自知不该多问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
　　沈佑清咳，“咳咳，本王只是觉得这花丢了怪可惜的。”
　　然后，沈佑就飘飘地离开了。
　　留下一脸黑线的大娘，“可是也没有人逼着您买好不好……”

　　媚兹一边走一边觉得心里，好像有些不痛快。
　　“小狐，我想去城外走走。你先回去吧。”
　　小狐知道刚刚因为遇见王爷的事情让小姐一定很不舒服，“嗯，不过小姐你记得早点儿回来。天已经快黑了。”
　　“我知道，你回去之后不要把刚刚的事情告诉娘亲。”媚兹不放心，嘱咐道。
　　小狐点点头，“我知道。”
　　小狐乖乖地回了府。
　　平城的郊外。
　　媚兹一个人坐在小溪边。
　　夕阳西下。
　　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余光。
　　她很少难过，难过的时候也不过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埋头看《孙子兵法》。她是个从来不会把情绪带给亲近的人的人。
　　所以更多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
　　比如现在。
　　“小溪，你怎么这么开心呢？”在媚兹的耳朵里，那“哗啦啦”的流水声像是小溪在唱歌一样。
　　“其实，我以为自己会很无所谓的。”她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头，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刻着什么，“不过我还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虽然他是王爷，可是也不能随便定亲退亲吧。”她小声地嘟囔，想着想着越发生气，一把扔了小石头，索性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哭的声音很小。
　　像一只小兔子。
　　“退了亲什么的，也不过只是很小的事情罢了。”那声音听来格外悦耳，就想是竹叶上滴了露珠的感觉。
　　不过媚兹只觉得越发委屈，仍然埋头哭着。“你又没有被退过亲。”
　　想了想，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人，便慢慢地挪开了手，只露出一双沾着泪珠的眼睛。
　　一抹青色的身影只蓦然掠至她的眼前，半空中轻轻点着气浪，似一株翠竹长身玉立。她看着那层层气浪，目光沿着飞扬的青衫一寸一寸移上去，啊地惊叫出声。
　　“仙子？”她怔怔的瞧着面前的人。
　　他的手中握着一只碧玉的萧，明明俊美非常，明明仙气缭绕，明明容笑艳丽，媚兹却不觉得有任何的森冷感。
　　他轻笑出声，“你倒是第一个没有称我为妖怪的人。不过很可惜，我却是只妖。”
　　夕阳之下，他的笑魅惑无边。
　　她瞧着面前的人，只是痴痴地，全然忘记自己此时已经一片狼藉的脸。发丝凌乱，看起来真是没有半分美感。
　　“妖？我竟然不知道这里有你这样漂亮的妖。对了，我叫媚兹。”
　　他去了气浪，只径直走到了媚兹的面前，一点点冰凉的触感，他的手指覆上她的脸，温柔而细致，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媚兹的脸腾地热了起来，她的身子也紧张动也不敢动，只是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说他是妖，可是媚兹却觉得，她一点儿也不怕他。
　　“媚兹？”不知道为什么，媚兹觉得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竟然格外的好听，“我叫竹夕。”
　　他说，他叫竹夕。
　　“竹夕，竹夕，这名字真好听。”媚兹一遍遍地重复着。
　　竹夕只挨着媚兹坐的地方坐下，那青衫的衣角碰到了媚兹的裙摆，看起来，竟是格外的相配。
　　“你是平城南府的小姐？”他低低地问她，顺手将那只箫系在了腰间。
　　媚兹凝神想了想，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是。”她其实很想问你怎么知道。
　　他拢了拢衣袖，淡淡道，“你想问我如何知道？我是妖，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我还知道你刚刚遇上了沈佑，对不对？”
　　“嗯。”她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退亲这种事情，看起来是件不好的事情，其实，嗯，我觉得也可能会变成一件还不错的事情。”竹夕一只手凝聚力量，指了指细细的脚尖。
　　一朵翠色的小花慢慢地绽开。
　　“好漂亮。”媚兹用手环住花朵，低头亲了亲它。
　　“比如我现在给你变了这样的一朵花，别人会觉得我是个妖怪，很可怕，可是如果我不是妖，我便不能变出这样的花，也不能，让你亲亲它？”他说到后面的时候，脸颊出现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粉红色。
　　“可是，我虽然被退了亲，也不能变出这样的花来。”媚兹显然并没有明白竹夕话里的意思，“对了，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竹夕点了点头，“你要帮你什么？”
　　媚兹眼睛里放出光来，“我其实就是觉得，那件衣服穿在沈佑的身上真是暴殄天物。你能不能，嗯，帮我拿回那件衣服？”
　　“绣着梨花的素花绫？”他问道。
　　“对，就是那件。”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我若帮了你，你可以拿什么来回报我？”
　　媚兹也随他站起身，“你想要些什么呢？”她问得小心谨慎。
　　竹夕继续道，“我一个人在这竹林里有些无聊，你若无事便来这里陪陪我，当做回报，你觉得如何？”
　　那就是，可以经常来找竹夕的意思嘛。
　　媚兹心里像是开了花一般，“我有事的话，也是可以来陪陪你的。”
　　竹夕噗嗤笑出了声，“快回去吧，天色快黑了。那袍子明早你便可以见着。”
　　“真的？”
　　“而且，我还可以让那袍子恢复成从前的布匹的模样，你喜欢它变成什么样的？”竹夕问道。
　　媚兹想到那袍子，又偷偷瞄了喵竹夕，“我喜欢他穿在你身上。”当然，这样的话，她是决计说不出口的。“那就变成布匹的样子吧。”
　　媚兹刚刚离开。
　　那株绿色的小花瞬间变成了一只小雀。
　　“竹夕，我——”小雀吓得哆哆嗦嗦，“我发誓，她真的没有亲到我。”
　　青衫男子只是悠悠地笑着，然后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觉得，你应该想想，晚上如何替我取来那件袍子。”
　　小雀扑闪着翅膀，“需不需要我帮你送到她的床头？”
　　“啪——”
　　某只小雀掉落的声音。它甩了甩脑袋上的泥土，一脸幽怨，却再也不敢说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