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零度，相对冰点》云出无心

16、对局*对话 不甘心

　　“进藤光，和我再下一局。”

　　“好。”

　　日落西山，华灯升起，黑白世界的厮杀仍在继续。

　　“可恶，又输给你了——”伸手一摊，把胜负明显的战局挥乱，和谷有气无力的倒在地毯上，眯着眼，手掌覆在了额前，好像要挡住窗外的灿烂光线一样。

　　把手中的折扇放下，慢慢的收拾着棋盘，进藤没有说一句话，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不会妥当，还是静默为好，然后拿起一旁早已冷却的茶啜饮着。

　　“喂，我刚才下在‘十之三’的‘跳’怎么样？”挠挠略微凌乱的头发，和谷突然翻身坐了起来，看着进藤光，认真的问道。

　　“嗯——”细细回想了下，进藤正色道：“那一手很果断，把我的左边的攻击封死了，我还以为你会接我上一手‘粘’，想不到——时间拿捏得真是妙。”说着，不由露出微笑。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揶揄的靠过去，装作神秘兮兮的低声问着，“这招就是你从乐平那里偷师回来的吗？”

　　的确不像是和谷一向的风格，也难怪进藤会这样想了。

　　“干嘛，不可以啊！”和谷瞪过去。

　　虽然才刚下的飞机，但是迫不及待的乐平已经拉着他到棋会所厮杀了一局。说起来，两个人老是吵架老是斗嘴，可偏偏对局的次数却又最多，这个自然指的是非正式的比赛了。自从第一次相遇开始，乐平就喜欢拉着和谷到一旁去对局，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孩子气吵架。

　　语言的不通，在相同喜爱的领域中并没有太大的障碍。

　　“乐平又进步了——”叹息的说了声，和谷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为自己倒了杯水，拿起杯子慢慢的转动着，凑到嘴边，又放了下来，似乎想到什么，得意的转过身对进藤说，“不过，结果还是我赢了，你没看到他的表情，真是可惜——”

　　进藤却想到了刚才走出机场却看不到这两个“玩失踪”的小孩时，杨海脸上无奈又气恼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啊——”和谷嘟着嘴，脸上是一片的绯色，不知是窗外夕阳的照映还是另外的缘故，只有褐色的眼睛仍闪着荧荧的光辉。看着他那样子，进藤笑得更大声了，“今天你赢得很得意嘛，不过，好像之前是输给他的吧。”

　　“你——这么久前的事干嘛还记着啊——”和谷瞪大了眼睛，看着进藤略带揶揄的笑眼，低声嘀咕了几句，意思意思抱怨了下，“曾输给他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怎么你就只记得我一个的！”真是有够小气，想着，无奈的撇撇嘴。

　　“但是最不想输给他的人是你吧。”

　　和谷怔了下，抬头看了眼进藤，长时间的思考后，“无论输给谁都可以，我就是不想输给他——”

　　“因为他像你吗？”想起以前和谷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进藤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和谷的肩。

　　和谷抬头看着天空，“跟这个也有点关系吧，不过，不是最主要的——”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拧着眉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一样，半晌才又接着说，“以前我曾对你说过，乐平很像我，确切来说像以前的我，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感觉很像看着另一个自己。我不想输给他，因为输给他的话，就像是输给了以前的自己，这样的感觉很讨厌呐。但是乐平毕竟只是乐平，和谷义高也只能是和谷义高，因为乐平是很真的，所以我也会以最真实的自己来对待他——”

　　进藤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眼睛，清澈执着炽热而坚定。

　　“那家伙虽然还只是个小孩子，不过真的很强，很强——”褐色的眼睛，平静，懊恼，坚定和淡淡的赞叹，“所以我也不能输给他啊——”

　　“喂，阿光，后来仓田先生有没有发脾气啊？”说到最后，似乎带了点的心虚。进藤笑笑，喝了口茶，对和谷明显的不安却故意忽略着，“你也知道自己这次很任性啊，居然还会担心仓田先生呢，我以为你会不在乎。”

　　“怎么可能会不在乎，只是——”和谷皱皱眉头，略微偏着头想了下才又开口，“但是，一见到乐平，似乎怎样的任性也是无所谓吧——嗯，呃，啊——”无意识的发出几个单音词后把头别到一边，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找不到可以解释的理由后的模样。

　　看着他，在淡淡的夕照下，单薄的身子被拖曳成一道细长的黑线，进藤不由得笑了起来。

　　“还是——有点不甘心啊……”和谷说着，头渐渐的低了下来，声音也慢慢沉寂了下去——

　　“和谷——”进藤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

　　想起了以前塔矢曾说过的一句话，“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自己最安心的地方，最安心的存在，或许是个地方，或许是个人。只要找到那个自己最安心的地方，任何人都会变得很坦率的。”记得那时塔矢说这句话的声音是很清澈很坚定和很温和，还记得那时他的表情。然后，看着和谷，沉默下来。

　　冷却的绿茶在夏暮中显得格外的冰意，连带掌心也微微发寒，只有窗外的丝丝缕缕薄云流过，一片的静寂。

　　“阿光，其实你——可以再任性点的。”和谷说。落日余晖散去，夜色笼了下来，四处仿佛都是一片的混沌不明，压得低低的声音有点朦胧不清。

　　“咦？你刚才说什么？”进藤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刚好传来阵阵的敲门声，应了声后把头转向和谷。

　　“……算了，没什么……”

　　进藤看了看他，走到门边，打开门说，“哦，那我们下去吃饭吧，已经快迟到了。”

　　走出电梯，熙攘的大厅里是一片的人声鼎沸，毕竟是第三届的盛事，一切都显得很自然很轻松，几年来的对手似乎都没有多大的改变，来来去去的都是些熟悉的身影，因此，即使是开战在即，大家仍自在的聊着天。

　　“进藤，老时间，我在中国棋院等你。”

　　洪秀英走了过来，和往常一样看着进藤，说着往常一样的话。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次进藤会是大将，所以又无法在公开的赛事上对局了，惟有和往常那样私下交手，对于进藤，他总带着一份别人无法了解的执着——即使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他的实力根本就无法战胜进藤光。

　　“好，我知道了。”进藤也和往常一样，点头，微笑。

　　或许这份执着不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是一样的吧。在某个地方来说，其实这两个人很像的，但是若要真的分哪个地方相似，却又难以说出口，看着他们对峙的眼神，和谷站在一旁笑了。伸手拉了拉进藤，“你们两个只是看就饱了，那我可先去吃饭啦。”

　　两个人连忙后退一步，脸上都是尴尬的笑意，洪秀英朝和谷点点头，打了招呼后准备离开，转身，却看到高永夏。他只是站着，静静的看着他们，然后进藤也注意到他，从鼻子哼了一声，打算离开。

　　对于高永夏，进藤可能会是一辈子的感冒吧。

　　但是真要他做什么事的话，又显得太突兀，所以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了，但是，之前不是都各自尽量避免接触对方的吗？这次怎么突然——他的疑惑还没得到理清，高永夏倚在柱子上看着他，然后一笑，笑容里藏着一丝谁也说不清的感觉，却令人无法忽视。

　　进藤楞住了，高永夏走上前，瞥了眼忍耐似的瞪着自己的和谷，对洪秀英说：“走啦。”率先离开这片沉闷的气氛。

　　“那家伙，真够拽。”朝他们离开的方向怒目瞪了半天，和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走吧，我们去吃饭。”进藤淡淡的说，手掌握着的折扇却硬硬的勒得发疼。高永夏，你到底——